“灼之？”余朝焠看着眼前脏兮兮的人。

“魔修，你认识我？”失去了灵力，红色的头发开始生长，乱糟糟地披着。

或许是离开了太久，夏灼之已经很不出他了。

“你知道魔修命运的终点是什么吗？”夏灼之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死路一条啊。”

“与其听天由命，饱受折磨而死，不如自己动手，你说是吧？”

“你在劝我寻死？”

“人自生来本就向死。”

夏灼之再精明也只是个孩子，嘴上说的再坦荡，眼中也依然透露着对死亡的恐惧。

余朝焠步步逼近，夏灼之下意识想逃跑，但理智告诉他，即使这个家伙认识自己，也该等他杀了自己之后让下一个夏灼之来说服他。

余朝焠一挥手，数道屏障在四周立起，阻隔了外界的危机。

“你要干什……”

一个拥抱搂入怀中。

“你说的我马上就回去做，作为回报，让我抱一下吧。”

夏灼之瞪大双眼，看着怀里的人。

“大师兄？”

认出来了啊。

“就算你是大师兄现在也是魔修了，乖乖听我说的做，别给我添麻烦。”

别扭的语气也许是在模仿自己以前的腔调，但时间过去太久，也许他自己也忘了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他的语气太平淡了，按常用的说法是也可以说是，他变得成熟了。

告别了夏灼之，余朝焠探了探师尊的魂魄。

果然因为太无聊又睡着了。

“师尊，徒儿有件一直在逃避的事，现在要去完成了。”

“你不是还要回去吗？”

“回去之后，徒儿必然又会找借口带师尊去西域，去北国，去各种没见过的地方。”余朝焠张着嘴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只是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魔修，从理论上来讲是不可能变回凡人的，除非用真魔的阵法。

现在，真魔就在这里，而真魔本身也只是一个魔修罢了。

魔修有一个没什么用的法术，其功效是造成一些可以被马上至于的皮肉伤，对有修为的人来说除了疼痛没有任何伤害。

在某个人的头顶召唤出红色的阵法，由施法者自己决定延迟发动的时间，每隔大概三次呼吸的时间就会有一柄灵剑落下，效果可以持续十二个时辰，时常在拷打审问时使用。

真魔的阵法颜色很好看，但余朝焠看到它就犯恶心，如今这东西在自己的脚下展开，却让他感觉莫名的兴奋。

没有疼痛，只有释然，第一个在真魔手下重生的凡人诞生了。

“师尊，接下来就交给你啦，一定要抢到那个金环。”

“什么东西？”

余朝焠还没来得及回答，赤色的灵剑便穿透了他的身体。

确实很痛。

“朝焠！”龚暮春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自己的徒弟被一剑刺穿了。

余朝焠听不到了，因为第二剑很快又落下来，把他的膝盖骨给打碎了。

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第三剑从背后直插心脏。

“朝焠！你……你醒醒啊……”龚暮春看起来慌极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朝焠听话地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看到的是他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景象。

他倒在冰冷而潮湿的地上，师尊喊着他的名字朝他跑来，把他抱了起来。

那种感觉很温暖，就像现在一样。

魂魄升空，一枚金环试图靠近融合，在半路被拦截。

龚暮春虽然还是没搞明白余朝焠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金环闪烁了一下，毫无征兆地改变了方向，融入了龚暮春的魂魄。

……

恒山派剩余二人。

“掌门啊，你还要坚持吗？这里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了。”陈婉衫也没想到自己能坚持到这个时候，但她自知这已经是极限了。

“你也要走了吗？”步生蔓其实很早之前就意识到并不是因为自己精神强大才没有入魔，而是自己根本无法入魔。

崔念歌死的时候他就试过主动入魔了，魔气却不愿意靠近他半分。

陈婉衫转身背对着他：“如果你还想继续守在这里，我会祝你成功，但不能继续和你一起了。”

步生蔓只是感受着身后的灵力逐渐远去，叹了口气。

但是，陈婉衫离开的方向并不是下山的路，而是后山的悬崖。

散去的灵力中也没有生出魔气。

步生蔓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悬崖边停留了片刻，随即下落、消失。

恒山派剩余一人。

“哈哈……”步生蔓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整个恒山派只剩他一个了，好像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但他就是想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蹲下了，腿也被压麻站不起来了。他只能前倾改成跪姿，膝盖磕在地上很疼，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可是清醒有什么用呢？就像陈婉衫说的那样，他依然守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自欺欺人罢了。

无论是大师兄还是夏灼之，如果不入魔在山下都不可能活这么久，如果入魔也总有一天会死。

而他自己，无法入魔的他，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注定站在他们的对面。

从他进入恒山派的那一刻开始，恒山派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了。

第一个家已经回不去了，第二个家也不能再失去。

可是，这个已经没人的空山，还是他的家吗？

步生蔓站起来，重心不稳后退两步，靠到了一个东西上，回头一看，是那个看门装置。

对了，灼之房间里应该还有很多这样的图纸。

虽然夏灼之走之前把打师兄和师尊的房间都翻了个遍，可他从没去过灼之的房间，地上应该都积灰了。

这样怎么行呢？万一，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如果夏灼之回来了，看到地上床上椅子上集满灰尘，他要怎么坐下休息？

一旦有事做了，脑子里就不会想些有的没的了。

打扫的时候果然找到了一沓图纸，都是夏灼之画了却懒得做的东西。

如果把这些都做出来，他会很高兴的吧。

活下去的意义，又出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