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老板把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挨个排查自己是不是得罪谁了。
林鹤眠一脸歉意的冲老板尴尬的笑:“不好意思,手滑没握住。”
老板闻言,四下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青色的身影,心说好你个谢松意,自己走了留个小屁孩谋杀我是几个意思?
林鹤眠施法收回那柄剑,剑飞到他手里成了一支玉簪,老板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是在和谢松意学剑呢。
看得出来林鹤眠是个有上进心的,奈何上进途中不知是被谢松意那张脸勾了魂还是有受虐倾向,上进到和谢松意学剑来了。
“我说林少侠,和松意学剑,你是有多想不开?”
林鹤眠不解,木讷的说:“不会啊,我觉得还好。”
老板扶额:“真是没救了,你到底为什么会想和他学剑……”
“可能……”林鹤眠认真考虑一番,一个小灯泡突然亮起来,他恍然大悟道:“可能是因为我想不开。”
老板:“……”
老板无话可说,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的想起今天那个说要斩长生的孩子,笑道:“林少侠,你莫不是想用松意教的剑术斩长生?”
林鹤眠要是点头他会笑话谢松意一辈子。
教别人剑术用来杀自己,纯属没事干!
林鹤眠摇头:“不,我只是想学而已,我会用属于自己的一招一式杀了那只古兽。”
“你为什么要斩长生?”
“书上说长生仗着妖力通天无恶不作,它是祸害,所以我要杀了它。”
老板闻言浅笑,林鹤眠的眸子里的坚毅和少年意气被他尽收眼底。
“可其他人不这么想,他们甚至会去求长生赐予自己无尽寿数。”
“谁知道他是不是骗人的,等我找到他我就看看,要是骗人的,我就杀了它。”
“如若不是呢?”
“那我也杀。凡人寿数有限,妖才能长生,况且他是无恶不作的古兽。”
老板原本想问林鹤眠为何这么确定长生无恶不作,书中所记一定是真。
但他猜这孩子自己都没想好答案,也就不为难他,换了个问题问道:“中间两句我没猜错的话是松意告诉你的吧?”
林鹤眠点头,片刻后,他又补了一句:“我一定会杀了长生。”
少年的目光炯炯有神,不知是谁掬了一捧装着几点星子的水,清透明亮,不输通天墟古兽境里最甘冽的清泉。
老板脸上笑意未褪,他大抵知道谢松意为何肯教林鹤眠剑术还提醒他人与妖的区别了。
他不知道林鹤眠是否向往长生,但从这孩子斩长生的志向来看,至少如今众人所向往的长生之术他并不想要。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此术有风险不值得去获得。但凡事皆有代价,想不劳而获纯属无稽之谈,求长生之术也一样。
谢松意虽然有时嘴巴毒,但他这样惜才的人,遇上林鹤眠这种天生剑胚又志在海晏河清的少年,肯定是愿意倾囊相授的。
告诉林鹤眠人与妖的区别也是为了让他坚定走自己的道,他日不要陷入长生陷阱中,毕竟因渴求长生而白白丧命的天才修士也大有人在。
书上穷凶极恶的古兽长生,在他眼里却是一位矜贵孤独、温和文雅的公子。而那位自称万寿主的冒牌货,才是真正的穷凶极恶。
每每想到这种反差老板都会感慨,感慨之余更多是替谢松意感到不公,谢松意却总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也对,要是能被他看出心中所想,那就不是他认识的谢松意了。
老板自嘲般笑了起来,施法收走林鹤眠身旁的桌椅木屑和刻字工具,笑道:“斩长生可以,但别说出去。既然决定好要做什么了,那就坚持到底,莫失了本心,修行之路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切记。”
林鹤眠:“???”
虽说老板的话有几分道理,但这突然的说教是怎么回事?他想问老板,但老板早已关了房门,不一会,屋内就熄了烛火。
林鹤眠看着那支玉簪,反复揣摩老板的话,总不明白什么意思。他回到客房,点了烛火,依旧没有想明白,见谢松意房间还亮着灯,就传了一个纸鹤过去。
谢松意刚沐浴出来,脸颊染了一抹绯红,锁骨处的水珠还未擦干,见林鹤眠传信过来,随手拆开。
上面写了几个字:“老板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不理解。”
谢松意冲那一行字翻了一个白眼,心说你倒是把话写出来啊!
谢公子惜字如金的写了一个“话”字给林鹤眠传过去了,嫌林鹤眠写字太慢又给老板传信,纸鹤两头跑,小翅膀扑腾的贼有劲。
老板睡的沉,纸鹤停他脸上,翅膀轻轻一拍就是一巴掌,老板被拍醒,睁眼看到一只纸鹤正对着自己,就这纸鹤的作风一看就知道主人是谁。
他不耐烦的起身,拆开纸鹤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直接给谢松意传音把对林鹤眠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谢松意听完传音,冷笑着回了一句:“你倒是比我还会教他。”
“哎呀,过誉了。谢公子,这么夸我怪不好意思的。”
谢松意:“……”
是夸你的话吗你就过誉了!
老板当然知道谢松意在嘲讽他,但他就故意这么说。
面对谢松意的嘲讽,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坦然接受,只要足够不要脸,谢松意就拿你没办法。
这是经验之谈。
谢松意没再理会某不要脸的老板,拆开林鹤眠传来的纸鹤,粗略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除了把老板的话复述一遍以外,他还补了一句。
“其实后面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老板不让我说出去。”
谢松意心说因为我就是你要斩的那位长生,不让你说出去是因为万一被别的小妖听去了容易被他们灭口。
毕竟那些小妖不知道他们祖宗知不知道有人要杀他,也不能看着他们的祖宗被一个小屁孩杀了,所以一旦发现有人对自家祖宗有威胁,包动手的。
而且不管这小孩现在有没有威胁,该杀就杀。毕竟谁都不确定以后会不会有,快刀斩乱麻才能避免夜长梦多。
不过现在除了小狐妖,其他妖可能没想到,祖宗本人不仅知道有人要杀自己,甚至还教对方剑术。
要是被那群小妖知道了,他们估计得排队跳崖。
因为祖宗疯了他们就不用活了,遇到危险没人救。
但前提是你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毕竟真论除妖,说句实在话,几百个修士加起来都没这位祖宗一人除得多。那满身的妖气,天王老子看见都得后退八百米,省得自己一不小心沾上点就被吞了。
但谢松意没这么说。
“三百年来龙椅上换了多少人,没一个禁止拜长生。这说明他们也想要长生,只是现在风险太大他们不敢轻易冒险。你要是把斩长生的事说出去,被他知道了,早晚出事。”
林鹤眠拆开谢松意传来的纸鹤,认真看了上面的话,觉得有道理。
一阵风吹过,他有些冷。
怕是要倒春寒。
倒春寒说来就来。
昨晚只是起了些风,第二天一早,林鹤眠刚打开窗户,刺骨寒风就扑面而来,他忙关了窗户,换上厚衣服,又穿了一件黑色斗篷裹在外面才肯下楼。
拜长生的人昨日就出发了,人一走,客栈显得空旷了许多,也多了几分清静。
刚下楼,便看到谢松意穿着一件绣着金色云纹的白色斗篷坐在楼下喝茶看书。
他依旧是半扎发,束发用的发带也是白色,只是发带末端用红线和黑线绣了一枝红梅,十分惹眼。
老板在前台帮着记账,见林鹤眠下来,笑着问:“林少侠,可要吃些什么?”
林鹤眠回道:“随便什么都可以。”
“行。”老板放下账本去吩咐后厨,不多时便出来了,脸上依旧挂着笑,“你这几天的吃住费用算我请你的,不用付钱。”
“请我?”林鹤眠不解。
“你帮我带回圆石,我总得谢你一番。”
“举手之劳,您不用请我。”林鹤眠下了楼,老板示意他坐谢松意对面。
谢松意瞥他一眼,道:“老板不喜欢欠别人,这次请你是为了还恩。你现在拒绝,他日有机会,老板还是会想办法还的。”
林鹤眠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说:“顺手而为的事,真的不用他请。”
“老板是生意人,”谢松意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继续说:“在商言商,要么两不相欠要么各取所需是他的为商之道,难道你指望让一个利益为重的人欠你一个很难有机会再还回去的人情么?这样只会违背他做生意的原则。”
林鹤眠扫一眼专心看书的谢松意,又看向笑着的老板,老板冲他摇头示意不要拒绝。他没再说话,权当是默认了,单手撑着下巴看谢松意看书。
老板知道他没拒绝,回到前台继续记账去了。
谢松意眸子半垂,眼中情绪看不分明,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书卷,这倒是让林鹤眠好奇他看书时在想什么了。
“我脸上有东西?”谢松意突然抬头。
林鹤眠忙坐直了身子摇头道:“没有!”
谢松意无奈叹气:“不知我是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能让你次次盯着我看?”
林鹤眠心说当然是你这张脸啊,虽然算不上美人级别,但看了就让人舒心,当然得趁机多看看。
但林鹤眠是不会这么说的,除非他想挨骂了。然后林少侠果断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说:“我只是好奇你看的书。”
谢松意笑着将书递过去,道:“这样啊,那我借给你看看。”
林鹤眠扫一眼谢松意确认他没打什么坏心思后才接过书,然后发现上面全是古文字。
林鹤眠:“……”
谢松意右手撑着下巴,左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笑里带着几分玩味,颇有兴致的盯着他,说:“书都给你了,看书别看我,我脸上又没字。”
“林师弟,你怎么看个书怎么还把脸给看黑了?”
林鹤眠:“……”
哪有坑赶紧的,他不要棺材,就地一埋什么都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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