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间,柳在溪刚从殿内跑去外面的树荫下坐会,便有弟子隔着老远喊她,说有要紧事过去集合。
柳在溪的位置靠后,她跟着人群进去坐好,望着台上走来的几人,卫则玉跟在最后面,眼神快速扫过一排排弟子,准确无误和她的视线相接。
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凡菱身后,身旁那位青衣弟子看他走去,立刻在后面同他交头接耳,也向柳在溪的方向瞅。
只不过没找见,眼神从她脸上完美划过。
这是说她坏话呢?
柳在溪笑了下,挺了挺腰背,毫不掩饰地盯着卫则玉,看那人侧头说话时顿了下,抬眼看过来,扯着嘴角哼笑一声,伸手打了下旁边人的胸口,示意他看。
青芜得了这一下,莫名瞅了眼卫则玉不悦地神情,顺着他的眼神够着脖子,这才在后排看见了笑眯眯的柳在溪。
他揉着胸口搭话:“就是她欠你灵石啊?”
“说什么呢。”卫则玉被挑衅了一路,他现在看着柳在溪都能想起来自己肩上的那道鞭痕,语气也冲了些。
青芜倒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对柳在溪便更好奇,刚想问什么,凡菱便开口让大家露出右臂,派弟子去一一查验,他只好先作罢,依言走下去,本是应该他和卫则玉走到一起,却不想那人竟然直直向最后面去。
他想喊没来得及,回头悻悻看了眼凡菱,见那人没反应才安心。
而卫则玉早就忘了之前定的规矩了,侧身避开身前的弟子直接站在了柳在溪面前,那人见他来一点不慌,慢悠悠解着护腕的扣子。
一颗一颗解得极慢,不知道的以为她左手伤着了。
卫则玉抱臂看着她,并不催促,就是死盯着,柳在溪看过来时,还挑了挑眉:“怎么?”
“师兄要是着急,要不然帮我一下。”柳在溪低头认真解扣子,嘴上如是说着。
面前的人淡淡道:“又想耍什么花招。”
吧嗒,扣子解开,护腕掉在桌子上,柳在溪抬头看过去,眉眼弯弯但语气平缓:“师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她说着,将袖子卷起来,露出来手腕上包裹着的纱布,还有血迹渗出。
卫则玉伸手,捏着她的手腕拉来身前,撕开上面的结,直接将她绕了三层的纱布扯了下来。
有个弟子检查到前面那一排,不小心看到这一幕,没忍住皱了眉喊了声“卫师弟”,旁人被他这一声吸引纷纷去看,连凡菱师姐也被引来,下了台阶往这边走。
“她右手有伤,伤口和我的扇刃差不多。”卫则玉按着手腕的伤口边缘,说话间,又是涓涓血液从里面流出。
柳在溪脸色白了白,忍不住往回抽了抽手,红着眼看他:“这是我昨日削竹筒割伤的,怎么就和师兄扯上关系了?”
卫则玉看她一眼,冷笑着松了手,将手上的纱布随手扔给她:“谁能作证。”
“没有。”柳在溪垂下头,默默缠着纱布。
血从白玉一样的手上流下去,翻口的刀伤就这么被她不做处理地捂进布里,看着骇人可怜,叫旁人看得到吸一口冷气。
青芜看不过去,挤进人堆里拉住她,说:“你这样不行啊,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谁见过,不然可是要将你当成嫌犯带去长老跟前的。”
柳在溪还是低着头,只是小心缩回手,沉吟片刻才小心问青芜:“有几个师姐应该可以,师兄能不能帮我问一下。”
卫则玉拧眉,刚要开口问,被凡菱按住肩膀:“卫师弟,你这不像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为了公正,还是由青芜师弟和几位弟子去求证吧。”
“不是——”
“青芜师弟。”凡菱不容拒绝道。
那几人立刻领命问过柳在溪是哪几个人,便拐出大门。
卫则玉犬齿轻轻咬了下舌尖,叉腰看着柳在溪,后者还在绕那条纱布,将尾端塞进虎口的布条里,抬头朝他笑了下。
听他开口道:“过来。”
柳在溪指了指自己,“我?”
她话音刚落,便见卫则玉忽然从酒壶里引出一滴液体点在她眉心。
突然一阵从头到脚的眩晕袭来,柳在溪神色恍惚了一瞬间,耳边听见了一声厉喝,像是裹着层水膜,模模糊糊地听着并不真切。
凡菱看着柳在溪身上猛地散出一圈淡色灵气围成的边,一时间气愤不已。
这是一种可以查验修士体内有无魔气的方法,用的是一些炼器师特制的液体,注入灵力可以将比他低阶无防备修士浑身的灵力全部激发出来,当然也有魔气,对付个别狡诈魔修很有用。
但此举有一定伤害,比如会有少部分灵气遗漏,或就是操作不当还会有失手将修士所有修为毁于一旦的。
一般修士身上的魔气和灵气都是能感觉出来的,所以这种鸡肋的查验方式便被不再运用了。
可不想这玉虚门来的剑修竟有这种东西。
卫则玉控制着灵力将柳在溪周身仔细地围着,周边人都知道他在做什么,没人上去打扰,安静地看着。
可柳在溪身上只有莹莹白光和让人舒适的灵气,并无异常,大家看卫则玉的眼神便带了些探究。
这位师兄不会和师妹有什么私仇吧?
卫则玉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他心中困惑,张开的五指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卫则玉,收手。”凡菱厉声道。
他只好作罢。
柳在溪打了个晃,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揉揉脑袋,懵然看向面前围着的众人,打眼就是那握着拳压着眉头看向她的卫师兄。
“怎么了?”她问。
青芜这时也带着弟子们赶回来,说那几人和柳在溪所说的话一致,没有撒谎,而且她们和她都是刚认识的,更没有替她隐瞒的可能。
卫则玉沉着脸看向坐成一团的女子,那张脸明明和昨夜的人一模一样。还有从见面开始便嚣张的态度。
“卫师弟,我知你想要快些找到贼人,但也不能这般鲁莽行事,此事我会禀告师尊请他定夺,下不为例。”凡菱道。
“是。”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去,柳在溪冷脸坐着,扭头从窗外看着那远去的蓝衣修士。
在即将拐出小路时,那修士转身看过来,展开了一柄折扇。
呦。挑衅。
柳在溪撇嘴,端坐过身,努力修炼。
刚才那家伙保守估计筑基往上,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么能同时控制两种灵器。
先不思考原因,光是境界,柳在溪此刻要打过他根本不可能,靠外力也不是长久之举,还是得提升自己才行。
但首先,她需要给自己报个小仇。
入夜。
一道灵巧的身影跃出了十三峰的地界,落在玄阳派正山往后的第二座山上,奔过几道木桥,现在了一个沉静严肃的小楼前,宽大的牌匾上写着“执法堂”。
柳在溪整理衣襟,稍显谄媚地走上前去,门口两位值守弟子立刻拦住她。
“二位师兄,是凡菱师姐让我来找卫师兄的。”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上前两步递过去,待那人查验时,令牌忽然散出迷香将那二人围住,接着令牌从他们手中脱离,飞回柳在溪手里。
为了将这二位内门的弟子搞倒,可花了她不少灵石才弄来这个香呢。
她有些心疼地摸摸两位值守弟子,从他们腰间的阵眼钥匙上点了下打开门上的阵法,走了进去,找到属于卫则玉名字的玉石,将他按位置摆在下面的编号上,接着楼上便有一扇门亮起。
柳在溪还是下午回去后才知道卫则玉被罚跪了。
玉虚门的弟子刚来便擅自动用灵器不听规劝,这罚的不单单是他,还是给来交换的不同门派弟子的警告。
柳在溪想着,已然走到了门前,刚才的令牌化成了长鞭卷在手中,她推开门,来看看那只罚跪的鸡安不安分。
这门后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大又宽敞,却是漆黑一片,只有中间那蒲团前燃着一根粗香。
什么时候烧完房间什么时候开。
而本该在蒲团上跪着的人,却是双臂枕在脑后,翘着腿睡得正香。
也是,门派要真纠结罚他,就不会将他关在第二层了——一个小打小闹的地方。
她将玉石在怀中放好,反手关上门,轻轻走了两步,扬鞭就抽。
那睡梦中的人陡然睁眼向旁一滚,柳在溪意料之中,又是数鞭甩下,每一下都带着劲风抽得巨响。
卫则玉连躲到墙根处,蹬着墙壁就地一翻,并指释放灵力,勉强控住袭来的黑影,那影子停顿一瞬,接着便有一浅影闪身前来,扣着他的手腕翻转下压,提膝顶上他腹部。
这短短一息间他早就看清了面前人的样子,不禁讶异:“是你!”随即腹部一疼,佝偻下身子,跟着便是一鞭挥来,他未有防备,被这鞭子抽中手臂,撞在墙上。
房间里设有禁制,卫则玉的灵器还被上交了,现在被压的和柳在溪大差不差,后者还有魂骨加持,三两下就将人撂在身下。
骨鞭又将人捆成了麻花,卫则玉被迫仰着头艰难呼吸,绑在后腰的手挣扎着,听面前的女子说:“是不是很惊喜。”
她伸出右手袖口翻开,腕间那道伤口血淋淋的,道:“我这只手差点废了,不能便宜了你。”
“你…你要做什么,唔——咳咳……”
卫则玉刚说出几个字,颈间的鞭子便迅速收紧,他眼前猛地一白,打起精神,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从鞭子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他迅速抽手挥向身旁那人,而这时身上所有束缚突然消失,同时腕间猛地一痛。
柳在溪握着骨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满意地溜走了。
血液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卫则玉咬牙捂着手腕,两只手皆被鲜血浸湿,伤口的地方和今日柳在溪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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