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需求,时予沐把每样东西买了个遍,刚到楼梯口预备铃就响了,来不及等电梯,抱着四瓶可乐一路跑上四楼。
三位罚站的人已经完成使命,教室外空空,座位上也没人,都上课了还大摇大摆在洗手间逗留。
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拿着笔记本扇扇风,后门打开,几个男生进来,顺手将东西捞走。
“谢了。”陈叙浮拿了瓶可乐。
“懂事。”孙测拿走凤爪跟可乐。
“好人。”冯铠东把剩下的全都拿走,包括两瓶可乐。
时予沐桌上的东西瞬间被洗劫一空,那边冯铠东发现多了瓶可乐,愣是没想到她的存在,直起腰板喊了个名字:“孟绾。”将可乐丢给另一个女生。
“那是我的。”时予沐无奈得说道,哪怕冯铠东并没听见。
又气又无语,下一秒听‘呲’的一声。前桌回头,不动声色将他的饮料放在她桌上。很快转身,做好事不留名。
刚开罐的铝片切割在汽水中,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时予沐顿了顿,才挪过来,心满意足饮了一大口。
他们的初次接触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此时在时予沐的心里,陈叙浮的地位最高,其次是他的校园卡。
至于孙测与冯铠东……他们没有地位。但至少不差,10分勉强能评0.5。
不过大家座位靠得那么近,素日接触机会非常多,况且他们有个共同点——每个晚修都不学□□要变着法地找乐子,一来二去的,很快就熟悉了。
有次孙测他们带了扑克,凑不到人,喊上时予沐一起。她侧个身,利用最后面的空桌打牌,老师一来就将校服往上面一盖,谁都发现不了。
配合得够默契,大概让他们发现她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往后有什么活动都会喊上她,时常问句去不去小卖铺要不要代购什么东西。
孙测还顺口问过:“洗手间去不去?”
时予沐:“?你问我?”
每次这种活动陈叙浮都不爱参与,除了人数不够时凑个人头,正常都趴着听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天天听三个小时的歌还不腻的。
时予沐有点好奇这个人——可能是这张脸带给他的勇气,他性格总是冷冷的看似不太好接触,很少主动扯话题,平时有啥事他都是“嗯”“好”,惜字如金。
很符合她对帅哥的刻板印象。
但他也不算特别高冷,有时候话很多,特别是在他熟悉的领域上,比如运动、游戏、或者学校里的那几只小猫。他的行动很有自己的风格,对什么都很松散不在意,但什么都能做好。
而且他还很神秘,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找他,要么是喜欢他的女生悄悄看他,要么总有各种老师将他喊出去。前者还好,后者她是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学生才会让老师们天天百忙之中抽空找他?
至于他们之间,算不上特别熟,但聊天记录里每日都是全勤,她转账,他收,偶尔会针对金额聊几句话。
比如当她一顿饭吃了40块钱时,他甩了三个问号,并说:【你吃了黄金?】
时予沐:【哪有这么便宜的黄金,我只是买了最高配置的套餐跟奶茶,奢侈了一把。】
陈叙浮:【/强。】
或者当她哪天没消费时,他也能发现:【中午没吃?】
时予沐:【是啊,我买的面包快过期了,中午狂吃,撑死我了。】
陈叙浮:【……】
时予沐在初中的时候一直被说高冷,现在对比起来竟觉得她挺话痨——她是属于在熟人面前疯,在外人面前安静,在某种程度上陈叙浮跟她有点像。
又是一次晚修下课,教室里的人消失大半,前后门都敞开着,室外的热风涌入。
时予沐嫌不舒服,挪到隔壁的空桌子坐下,同时还在进行未完成的牌局。
“UNO!我就剩一张牌了。”她疯狂得瑟。
其他人认真起来,每下一张牌都观察着她的反应,她明显被针对了,只能不断抽牌,好运的天平倾斜,最后竟然输了。
“戒赌吧少年,你已经欠下五根棒棒糖了。”孙测说。
时予沐撇嘴:“反正刷的是班长的卡。”
霸占着陈叙浮的东西,该还的她会还,但其他额外消费她连提都没提过,比如上次的宵夜。好在陈叙浮也没让她还,就是他请的客。
下课就是休息时间,孙测站起身伸伸懒腰,打算出去一趟,到门口又返回座位。
“那个女生又来了。”他拍了拍桌子,招呼其他人过来吃瓜。
时予沐伸长脖子看了看,陈叙浮在外头,旁边好几个女生,其中一个跟他面对面,动作温和风雅。
“谁啊?”有人问。
“舞蹈班的班花,叫云玖,本人巨好看。”孙测脸上带着姨母笑,“是陈叙浮的追求者。”
“真假,那他俩……”
“没戏,陈叙浮对她没兴趣。”
几乎每个学校里都会有那么几个男生非常耀眼,基本具备帅、身材、气质、以及拥有某项过人才艺,陈叙浮明显是其中之一。
有幸与这么受欢迎的学生成为前后桌,时予沐跟着体验了一把帅哥的苦恼,有人过来她好奇,有人喊他她吃瓜,当然还有让她帮忙给陈叙浮送情书的,她手一摆头一埋,就当没看见。
孙测正进行一番激情演讲:“上周末我去他家,看见陈叙浮手机,有个人执着地加了他好多次,他没通过。”
“为什么不通过啊?”
“因为不认识呗,他没兴趣当陪聊,但重点没在这,后面她换了个号加他,还写上备注‘陈叙浮同学,我有事情找你,你能通过吗’。”
“真有事啊?怎么了?”旁边的人跟捧哏似的。
“你们瞧怎么找,压根没事儿。”孙测索性装起腔调来,“说的都是闲聊的话儿,人直说想撩他。”
“噗?”
“真的,我当时跟你们是一样的表情。云玖在他们艺术班也很受欢迎,那么多喜欢她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死缠烂打。”
“喜欢呗,越优秀的人标准就越高。”
“那陈叙浮岂不是高到飞起了?”
“所以他见谁都拒绝,估计咱们学校没有能达到他要求的。”
“嘘,他回来了。”
几个人的视线同时跟着陈叙浮挪动,他推门进入教室,身后几个女生顿了片刻后才离开,似乎还有些失落。
陈叙浮手上什么都没,明显没接受人家的礼物。
孙测碰了碰他:“嘿,这是追求者几号?”
“玩你的牌去。”陈叙浮又趴桌上了,仿佛与女生接触过后的他急需充电。
孙测咯咯笑,将腿往旁边一搭,拉着冯铠东开启下一个话题。
时予沐默默将散了一桌的纸牌叠起来,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捆住,塞进课桌隔间。
茶余饭后这种八卦的事情没少说,总结就是陈叙浮这人特别受欢迎,追求者千千万,但他对谁都没兴趣。
这时已经上课了,来来往往进的人减少,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下午记的作业本查看。
晖中虽然是重点高中,但素日学习节奏不紧绷,再加上刚开学,各科作业无非就是完成习题以及复习预习,后者对她而言相当于没作业。其他的就几道题,她一会就完成了。
后面她看了眼下午有人发的校园报,里面有这几周学校的活动安排,分为两部分,一是集体的大活动,二是培养兴趣爱好的小活动。
每周三及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第三节就是课外活动时间,学校会邀请各种学术技术人才到学校开讲座,感兴趣的学生可以自行参加。
明天是周三,就有节关于气象的讲座,还有编程课,她想去看看。
将这件事加入自己的计划表中,前边孙测就朝她看过来:“明天下午,约吗?”
忽然有个男生这么跟她说话还怪恐怖的,时予沐皱眉,不自觉挤出一张嫌弃的脸,“约什么啊?”
孙测看懂了,并且很受伤。捂着胸口:“你至于这个表情吗?”
“……对不起。”时予沐随口道歉。
“一起出去玩啊,他俩要打球,我正愁没人陪。”孙测说。
意思就是,陈叙浮与冯铠东不一起,要她单独跟孙测出去。
更不情愿了。
“不要。”她直接拒绝。
“走吧,只要你答应出去,我就原谅你做过的事了。”孙测还是坚持。
“……”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说得好像他那么大度一样。
时予沐翻了个大白眼。
结果这个眼神被以为是无奈的答应,孙测朝她比了个‘ok’,兴高采烈地转身。
时予沐没察觉到,以为自己拒绝了。隔日下午还在收拾书包,孙测已经喊她:“走了走了!”
“不去。”她说,已经准备好去上编程课了,听点听不懂的东西也比单独跟他出去更好。
“为什么?不是约好了吗?”孙测看着她。
“哪里有约好,我说的是不去。”
“昨晚明明答应了!”
孙测脾气急,也没什么分寸,话落竟有点埋怨的意思,时予沐最招架不住这种事,更怕会吵起来。
“她都说不去。”陈叙浮懒懒插入话,将书包一提,挂在肩上,“你找其他人,孟绾去不去?”
孙测总算放弃:“那我去找她。”
孙测与那边人招手,时予沐撇撇嘴,估计没她什么事了,才默默拉着书包带子往楼梯方向走。
身后被唤为孟绾的人性格很直爽:“你让我单独跟你出去啊?我才不要,跟你有什么意思。”
说的都是时予沐的心里话。
但她不敢这么直接怼别人,很伤人吧。
然而被说的并不介意,笑着问:“那你想跟谁?冯铠东啊?”
“你滚一边去。”女生骂他。
时予沐已经走到楼梯口,反而放慢脚步,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实话说有点羡慕他们开朗松弛的性格。
这是她向往的状态,有一群熟悉的人,可以互相斗嘴打闹,但是她太慢热了,很难跟男生真正熟起来。
后面的孙测接着说:“走呗,等他们打完球一起去吃饭,而且不只有我,还有插班生……咦,人呢。”
时予沐已经下了楼梯,她听见这句话,但没回头。
孙测跑到楼梯口,朝着她喊:“你一个人多没意思。”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
“孟绾跟我们一起,咱走呗。”
还挺神奇的,她都拒绝得那么彻底了,他竟然还坚持不懈地约她。
她拒绝的心思不够彻底,恰好有个台阶,便跟随着蠢蠢欲动的心点了点头。
当身处于一群往校门方向走的人中间时,兴奋盖过其他情绪。
她终于也有朋友了,不再孤身一人。
孟绾举止很大方,将套着的长袖校服脱下来,绑在腰间,走路姿态不是长辈认为女生该有的温婉,反而风风火火,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走在时予沐旁边,与其他人交流:“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带她熟悉学校才把我叫出来的啊。”
“主要是让你看我打球,等会记得捂住眼睛,不然怕帅瞎你。”冯铠东走在她前头,另一只手拿着篮球,时而往地上扔,时而反手一扣卡在腰间,表情明着写上‘耍酷’二字。
“谢谢,不是没看过,我以为是动物园里哪只猴子跑出来。”孟绾也是真不留情。
冯铠东“嘁”了声:“你要怪就怪陈叙浮咯,是他喊你的。”
孟绾说:“猜到了,也只有他看出人家女生的别扭。”
孟绾的观察力很好,一眼看出时予沐的拘谨,同是女生,她当然知道这样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
她与时予沐本身是不熟的,但那天晚上冯铠东给了她一瓶可乐,说是插班生买的。她心想,人家既然给了她见面礼,那她能帮则尽量帮。
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好感就是来得这么莫名其妙。
想到这,她伸手挽住时予沐。没有遮挡的手臂碰到一层厚厚的布料,热意再次袭来,没多久又默默松开她的手,朝她露出尴尬的笑。
方说:“你不热吗?这种鬼天气居然还能把自己闷里头。”
九月的晖城仍处于最热的阶段,下午四点的太阳还在敬业工作,毒得要命。正常来说应该穿短袖校服,但是班里空调很冷,穿短袖行不通,学校的建议是短袖校服套上长袖校服,但这样两件衣服的领口都卡在脖颈处,很不舒服。
所以时予沐选择的穿法是打底衫加长袖校服,在室外再热都只能忍着。至于其他人的穿法——冷的时候才穿校服,平时带着招摇的T恤满地跑,被抓了就罚站。
“热,但是还没出学校呢。”时予沐说。
“怕什么,都放学了,没人抓。”孟绾说。
时予沐摇摇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能违规,这是最基本的。
反观这群问题少年,不仅没穿校服,连校服都没带出来。
“怎么这么乖。”耳廓忽然传来一句笑音。
埋着的脑袋微微抬起,瞥了眼插兜走路的那人,这个动作要别人做起来估计会成二流子,偏偏在他身上就有种漫不经心的拽意。
再搭上这句话,竟然没有任何调戏意味,就是普通的、发自内心的感慨。
孟绾拍了拍她的肩膀:“刚开学我也是这么想的,再多呆几天就老实了。”
顶着烈日穿过一个广场,还要拐好几个弯,这边有个室内篮球馆,陈叙浮跟这边老板认识,随时能过来打球。馆内开了空调,地板也是减震的,比学校内的条件好得不止一丁半点。
陈叙浮将书包一丢,与叼着烟路过的老板挥手打招呼,冯铠东抱着球往篮筐投,“他得四十了吧?你上哪认识的朋友?”
“他之前是职业队的,一起训练过。”
“13岁的你,跟30多的他一起训练?”冯铠东觉得不可思议。
陈叙浮扭动手臂拉伸:“他是一队,我是三队,打过友谊赛。”
“然后呢?”
“输了。”
“……倒也不意外。”
馆内还有其他在打球的人,自然过去加入,这个圈子好像很小,哪哪都有认识的人。
剩下三个人坐在台阶休息,时予沐与孟绾都不累,但孙测急切需要吹风凉快一下,拉着衣服领口,还不忘同旁边两人解释:“你们一定想不到,陈叙浮之前是运动员。”
“业余的?”
“专业的,他是省青年队的,不过他没继续练,这几天有很多教练想挖他去体育班,天天找他,他都快烦死了。”
“那他怎么没去?”
“不知道,不想练了吧,他腿上有伤,膝盖屈久了就疼,运动员很不容易的。”孙测说,“我听他们说特别可惜,就凭陈叙浮这张脸、这份魅力,妥妥就是将来的篮球巨星啊。”
孟绾质疑:“运动员跟外貌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他被看好的原因就是他的形象,有技术的人多了去了,人家要培养的肯定是有商业价值的球员,上个月我们军训,他是升旗手,穿着一身军装,当天晚上就有很多人跟他告白,将来他要是进入国家队,肯定能收获很多粉丝。”
孙测说话浮夸,任何事情都要挑着听,时予沐已经非常熟悉了。
不过说来说去都在证明一件事:这个人之前很厉害,未来也会很厉害,就是现在半死不活的。
终于舍得往外走,过个马路就是个商场,饭点时间排队的人很多,他们没跟还在打球的人商量,每路过一间店就取个号,等他们过来后哪里的号排到了就去哪里吃。
孙测话多得很,面对着两个女生丝毫不矜持,就像闺蜜间相处。从陈叙浮聊到自己,再聊到冯铠东。
他说他跟陈叙浮早在小学就认识了,他们同校,但当时只在学校老师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与他有关的事情都巨牛逼,要么是参加全省运动会取得多好的成绩,要么获得什么国奖。
他一直很好奇这个人,陈叙浮很少在学校上课,他就想果然大佬都是神秘兮兮的,性格肯定沉默寡言又很老成,后面有幸认识他,果然——他身上总透露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不过陈叙浮也不是不好相处,他只是性格闷,为人随意得很,实在不行撒撒娇耍赖一下子,想干什么他都会同意。他们还常说还好陈叙浮遇到的是真诚善良的他们,不然肯定会被骗。
孟绾吐槽:“有没有一种可能,遇见你们就是他最倒霉的事了。”
孙测一口否定:“不可能,我们可是他永恒的救赎。”
“……”这人中二病又犯了。
孙测瞅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时予沐,陡然开始笑,笑了好半晌才在孟绾几乎骂人的注视下说:“你知不知道,刚开始我们以为插班生是哑巴,因为她一看见我们就瞪眼,一句话不说哈哈哈。”
这个人不仅话多,笑点还低,时予沐与孟绾对视一眼,慕然产生默契。
孟绾朝她伸手:“我理解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话。”
时予沐点头回握:“早知道就该继续当哑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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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戏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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