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浮现出的声音听来像是过去的亡灵在发出诘问,而蜷缩在单间床上的简想只是又一次把身体蜷缩起来,继续强迫自己充耳不闻。
她也学着艾伦的样子不断抓挠额发,但这种小动作显然不足以消解那股无从解释的郁闷。
“哈……”
完美犯罪…吗?我当然是有罪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可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明婳说了想结束这一切?又或者是——我对继续那样下去会接踵而至的将来感到了厌烦吗?
是啊……只是我希望画上休止符,让折磨着所有人的境况彻底结束,才采取了那样的做法。
又一次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简想猛地把手掌拍在自己的双颊上,捂住眼睛狠狠地揉蹭了几下。
“用冠冕的借口给自己打掩护的人,是我才对…吗?”
她叹息的同时像是泄了气,肩头垮塌下去,疲惫的眸子盯着对面空无一物的白墙,仿佛玻璃幕墙外的喧嚣与自己无关。
来自某些相关组织人物的刨根问底已经让简想身心俱疲,可以的话她并不想搭理这些日子以来越发严重的异常,本能告诉她那是比记忆模拟里呈现出的光景还要可怖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怎样再三给自己下达暗示,眼中时不时会出现的乱码和错序的人影都在说明的确有什么变化在切实发生。
能在记忆模拟中一遍遍骗过他者,这是她出于自身意志克服幻觉后做出的选择,但那些在模拟之外依旧出现的声音和映像…
就像是某些原本应该存在于脑海中的东西,在被格式化之后又因为某些诱因重新浮现出来似的。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简想解释不了那股违和感,更不想深思这些现象背后意味着什么,眼下她只是漠然地看着玻璃墙外一个个和自己一样在小箱子里挣扎的个体。
想起刚才对艾伦又一次重申了被关起来的他们是怎样的货色,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是和他们没两样的混账。
靠着冰冷的墙壁,缓慢把身体团进被褥里,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等待这一无所获又一事无成的又一天过去。
“滋滋——滋—啵—滴滴——”
断码的电波形成不协调的杂音传入艾伦的脑中,回到房间的他刚刚完成了此前被打断的程式验证,手腕处的接口还插着屋内设备上的链接线,被外界干扰吸引了注意力,使得他不得已从数据之海中抽身而出,睁开了眼睛。
“加密数据?现有的加密法都试过了也没有适配的结果…不,说到底这里可是地下几十层,外部的信号应该不可能通过这里才对…”
艾伦回眸望了一眼当下自己接入的中型集成计算机,念及这台设备并没有接入外界的网路,便在脑内否决了硬件作祟的可能性。
“也不是本地端的问题,那到底怎么回事?”
由于现阶段无法得出令他满意的结论,于是艾伦只得默默地将接收到的一整段电波通过自己被改造过的神经纤维存储进大脑深处,转而和简想一样,把无法理解的异常搁置在一边,缩进被褥里闭上双眼。
紧接着是一股对改造人而言很是异常的倦意袭来——只可惜当事人没有察觉,照本宣科地用被单把自己卷成白色毛毛虫。
“啊…想不通,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也不知是习惯所致,还是他已经连续六天没有睡觉的缘故,闭上眼后他很顺利地迅速进入了梦乡。
“把人带走…快点!”
但这次补觉持续了十小时不到就被迫中断,等他睁开眼,便瞧见简想的囚室前整站着几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神秘人。
空气中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艾伦吸入的一刹那便判明了这是催眠瓦斯,当即掩住了口鼻,视线锁定那群人。
“催什么催!本来你们没有预约就要带走受试者已经够离谱了,验证程序肯定比一般情况麻烦啊!”
咂着嘴一边暗骂一边用生物识别帮那群人开启房门的男人他认识,是这片区域的管理人。
嘛,看似是监狱长,但实际上更像是近距离观察小白鼠的研究者就是了。
而哪怕此时区域内的灯光处于关闭状态,借着其他囚室里的光源望去,这群不速之客依旧很是显眼。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虽然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但确认对方人数的同时,艾伦开始猜测这群人在这个时间点带走简想的理由。
这里是白箱的最底层,关押的当然也是从生理到精神层面上的危害优先级远超上层实验体的人物——换成更文艺点的说法的话…
包括艾伦在内,他们都是毫无节制地肆意施展才能,最终染指犯罪,脑袋有问题的怪胎。
光是艾伦被暂时受检至此的一个月时间,这里就接连出现了好几桩反直觉的命案,但白箱的人只是负责收走了尸体便不再采取动作。
这也是当时艾伦感到最反常的一点,受试者全员都被植入了芯片,那玩意除了能转译语言实现无障碍沟通之外还有着诸多机能,比如实时监控定位目标的位置信息和生物反应。
而且这里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至少犯罪者的身份不可能瞒得过一直处于上位者姿态保持观测的白箱官方,可他们采取的做法却是置之不理。
不,又或者是等着简想给出真相?毕竟直到她找出犯人,那群人才现身把凶手带走。
让一群怪物自相残杀,制造谜团,静待事态发酵,又亟待某个怪物给出明确的解答。
“艾伦·冯·斯特劳斯…那就叫你艾伦,我是简想,同是被关在这的囚犯,往后好好相处吧。”
“我是怎么知道犯人是谁的?你黑进这里的监视器就是为了确认这个?在这里好奇心旺盛可不是什么优点。”
“凶手后面会被带去哪里?谁知道呢…”
“我也只是在这场观察实验里扮演者‘侦探’的角色,堪堪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脑海里盘旋着这短短一月间和简想相处时的对话,不由得让艾伦屡次怀疑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围绕这名“侦探”而安排的舞台剧。
大抵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尽可能地提供了底层囚犯所熟悉的各类物品,为这群本就充斥着犯罪因子的家伙们备好了趁手的工具,在要素齐全的情况之下,他们甚至不需要专门撰写设计好的剧本。
可现在因为某个尚未明了的理由,台下的看客们要紧急中止这一幕演出,还要强行把主演扯下台,带到被深幕层层包裹的、光愈发难以照进的裂隙中去。
艾伦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简想倘若被那群人带走,恐怕自己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催眠瓦斯的影响对改造过的躯体虽不强烈,却依旧限制了艾伦的行动,他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点往房间门口移去。
“关于你的事…我可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呢,别给我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啊!”
双眸禁闭的简想被黑衣人架着离开了房间,正在几人要朝着出口电梯的方向走去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给我住手!把她放开!”
西尔维娅紧紧抱着怀中的小熊康比,尽管视野昏暗,也按下心中的忐忑,在第一时间确认了简想的所在。
与此同时,走廊里近乎所有囚犯在这一时间倾巢而出——那副诡异的光景让即便身经百战的特工也心惊胆颤。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催眠瓦斯不管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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