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旺没理同事的调侃，皱着眉问她，“听说你现在在学校里当助教？”

苏药下意识的看向许雯。

许雯赶紧朝她做了个鬼脸，意思是人家教授都问了，她也不好不回答。

苏药只能无奈的点头。

周德旺问，“你们学校就没质疑过你是怎么毕业的？”

这话问的还真直接。

苏药耷拉下脑袋，老实回答，“质疑了。”

何止是质疑，她现在还跟着沈回秋补课呢。

另一位教授也忍不住好奇，“那你怎么说的？”

苏药瞥一眼捂着嘴偷笑的许雯，认命道，“我就说，我们系主任再也不想看见我，所以就让我毕业了。”

周德旺的脸色瞬间又黑了几个度。

眼瞅着气氛不太妙，苏药赶紧朝着许雯使眼色，别光顾着乐，倒是给她解个围啊。

许雯头一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相比之下，许唯就仗义多了，适时开口道，“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带几位教授去那边坐下。”

李阳已经注意到他们，只是碍于要招呼的宾客太多，实在脱不开身。

院长点头，“行，那我们先过去跟新郎官打个招呼。”

一众教授终于走远。

苏药偷偷松口气，这才一胳膊肘怼上许雯，“讲不讲义气了，都不知道帮我说句话。”

许雯夸张的捂住胸口，“我哪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学校那会儿最怕周主任，术业有专攻，我哥是周主任的得意门生，这事儿还得让他来。”

说着揽上苏药的肩膀，又刻意压低声音，“不过你放心，我可是顶住了压力，半句没提你是给谁当助教，够意思了吧。”

苏药撇嘴，“有区别吗？”

无论给谁当助教，在周德旺眼里还不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许雯摇了摇手指，“那区别可大了，要是周主任知道你是给沈回秋当助教，绝对能把你拉回学校回笼重造。”

苏药疑惑，“为什么？”

许雯道，“怕人家觉得咱们学校出来的学生水平太差呗，咱们学校好不容易才入围了一次国际时装周，评委之一就是沈回秋，周主任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把整个学校的形象都毁了。”

苏药没顾上许雯的吐槽，惊讶道，“沈回秋这么厉害的？”

国际时装周听名字也知道，是全球性质的盛会，聚集了各国的顶尖设计师和顶奢品牌，能拿到邀请函的都得是业内叫得上名号的人物，更何况是去当评委。

许雯无奈，“你到底是怎么当的助教，连这个都不知道。”

苏药汗颜，她当助教确实不怎么合格。

许雯叹气，“他母亲是巴图勒的学生。”

苏药愣住，“你说法国那位大师？”

许雯也挺惊讶，“你竟然知道？”

苏药顿时噎住，她确实不太记得住这些外国人的名字，就为这个，以前没少被教他们设计艺术史论的教授骂。

但这个巴图勒是个意外，因为前几天的随堂小考刚好考过。

这位老爷子被称为当代服装设计三巨头之一，也是目前唯一还在世的一位，被誉为现代时尚教父，一生堪称传奇，年轻时当过全秋顶奢品牌的设计总监，也创立过自己的品牌，他的设计向来是皇室名流的宠儿，一件作品能拍出天价，退休后去了法国著名的曼斯巴特设计学院当名誉教授，人虽退出了江湖，名字却一直在江湖飘着。

绝对是个传说一般的存在。

当然，她知道的就这些，至于人家收没收过学生，考试又不考，她自然不可能知道。

好在许雯也没指望她，继续道，“巴图勒先生为人低调，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就是沈回秋的母亲，沈回秋本人也遗传了他母亲的天赋，别看回国后一直很低调，在国外却很有名气，不仅有自己的工作室，还是各大国际比赛评委席的常客，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谁能有沈回秋的引荐，在国际上基本也就有了一席之位。”

苏药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沈回秋真有这么厉害？”

她只知道沈回秋在业内很有名，回国后一直是各大品牌争抢的对象，却没想到原来这么牛逼。

许雯点头，“当然，据说他十几岁就展露锋芒，很得巴图勒先生的赏识，因着这层关系，两人私交很好，即便他母亲去世以后，也没断了来往。”

苏药一愣，沈回秋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她抿了下唇角，听许雯继续说了下去。

“沈回秋本人就是从曼斯巴特学院毕业的，毕业后直接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前途大好，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留在国外发展，结果却突然回国，还跑去学校当教授，当时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知道你在他手底下做事，我还特地去问过我爸妈，可惜我爸妈也不知道原因。”

许家父母都是圈里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这才送了一双儿女全去学设计，想着将来能子承父业。

苏药一直觉得，许家这对兄妹一个比一个优秀，遗传很重要。

许雯说完，最后总结道，“所以说，你那位上司手里的资源和人脉绝非别人能比，他回国后，眼红的人多了去了，个个恨不得扒上去，可惜这人实在是太难搞，根本没人能让他看上眼，没想到最后竟然让你这学渣捡了漏，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信，不过以你这性子，也不知道该算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苏药想都没想便道，“那肯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许雯笑，“我猜也是。”

说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不过别说，跟着沈回秋就是不一样，都会打扮了，我刚才就想说，这身搭配不错，你要是在学校时就肯下点功夫打扮，还有咱们系花什么事，我一直觉得你底子比她好。”

简直越说越没谱。

苏药作势又怼上去一肘子，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其实沈回秋究竟有多牛逼，对她而言并没那么重要，她就是个苦逼的打工狗，认认真真工作，勤勤恳恳还债，每天光想着怎么在沈回秋的压榨下活命就已经够伤脑筋的了，何苦再自寻烦恼。

显然许雯也了解她。

于是沈回秋的话题就此揭过，没人再提。

婚礼已经快要开始。

许唯正帮着李阳招呼到场的老师和同学，没再过来。

许雯一拍脑袋，掏出个红包递给她，“你瞧我这记性，我哥让我给你的，哦不，应该是李阳给你的。”

苏药打开红包，厚厚一沓子钞票，“李阳给我钱干什么？”

这是不是弄反了？

许雯拉她在椅子上坐下，“李阳知道你刚参加工作，手头没什么钱，不想让你破费，又怕新娘子那边挑礼，所以就提前帮你准备了一个红包。”

苏药想起她那又薄又简陋的红包，撇嘴道，“你也不提醒我一声，李阳家竟然这么有钱。”

要是早知道她就——

好吧，就算早知道似乎也没什么用。

许雯道，“我哥不让我说，怕你有压力。”

苏药撇嘴，“我能有什么压力，怕我仇富啊？”

许雯乐了，“那倒不是，我哥就是怕你多想，要我说，我哥完全是多虑，你压根就没长那脑子。”

苏药，“……”

许雯乐够了，似乎又有些惆怅，“倒是李阳变了挺多的，听我哥说，这些年李阳好几次想去看你，都没勇气，这不马上就要结束单身了嘛，才想着能借婚礼再见你一面，你答应来，他还挺高兴的。”

苏药茫然，“他看我干什么？”

许雯一愣，不由得盯着她看了几秒，“你不知道？”

苏药越发茫然，“知道什么？”

许雯张了张嘴，“李阳喜欢你啊，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

苏药手一抖，红包差点掉在地上，“他喜欢的不是你吗？”

许雯脸上全是不可置信，“苏苏，你没开玩笑吧，李阳可是追了你一个学期啊，最后还牺牲了我一个蛋糕。”

苏药的嘴张得比她更大，“那不是为了吸引你的注——”

她猛的停住，突然回忆起了那天许唯的话。

他其实是故意的。

因为他喜欢的女生在场。

他追了那女生一个学期，马上就要毕业了对方都没反应，他想着干脆豁出去一次，就算最后不成，至少也能让那女生记他久一点。”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太成功。

许唯从来没说过那个女生是许雯，都是她猜的，因为那场生日会，在场的女生里单身的只有她和许雯。

她下意识的就排除了自己。

因为她和李阳没见过几面，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让男生一见钟情的本事，何况他们学校长得漂亮的女生比比皆是，李阳得眼瞎到什么程度才能看上她。

结果竟然还真眼瞎到了这种程度。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许唯那天看向她时那个无奈的眼神。

许雯看出她并不是装的，忍不住咂了下舌，“我突然有点同情李阳了，他在你周围晃荡一个学期，你都没反应，他以为你不喜欢他，一直没勇气表白，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

苏药啊了一声。

她怎么没发现李阳在她周围晃荡？

许雯哭笑不得，“你以为当初放你桌上那束花是谁送的。”

苏药眨巴下眼睛，“不是放错的吗？”

上学那会儿她最喜欢做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视野好，还方便走神，结果大一情节人那天，她经常坐的那张桌子上突然多了一大束玫瑰花。

插着一张卡片，也没落款，就写着一行字，请给我个机会。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收过花，自然也不会觉得那是给她的，还以为是谁放错了。

为了不耽误人家的幸福，还特地换了个位置坐。

许雯彻底无话可说，酝酿半天才叹气道，“也怪我，我看你没拿那束花，也没主动跟我提，以为你是不愿意，又怕磨不开面，毕竟他和我哥是朋友，那时候我要是能问问你，说不定今天的新娘就是你了。”

苏药瞬间被她这假设吓得头皮发麻，“可千万别。”

就算她当时知道了，大概率也不可能，何况现在得知李阳是个富二代，那就更不可能，不是她仇富，她是觉得，门当户对其实还挺重要的，至少两个人在一起，两个家庭在一起，都能有共同语言。

宁薇就鄙视过她，说她这思想保守得跟旧时代妇女似的。

谈个恋爱而已，干嘛想这么多。

但她还是认为，既然谈恋爱，那肯定是能修成正果最好，哪怕最后没能走到一起，至少她是努力过的，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合适，单纯为了谈场恋爱，满足一下彼此分泌过多的荷尔蒙，那还不如当一辈子的单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