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打定主意不再深入探究安小雅案背后的隐情。这些是大帽子的工作，她一个平头百姓，既没能力去抓蒋某，就算侥幸找到了，那五千块悬赏金恐怕还不够应付随之而来的盘问与麻烦。霍曦光虽然没明说，但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那套“亲临案发现场”的说辞依旧将信将疑，不过是碍于她确实没有出门的监控证据，以及她帮忙指认了李伟，才暂且放她一马。否则，局子里的“雅座”怕是还要为她保留着。

“滴答答滴答答……”

突如其来的短信提示音在寂静的工地里显得格外刺耳。正在抽烟的蒋某动作一顿，警惕地抬起头，阴鸷的目光竟直直扫向许墨藏身的黑暗角落，并抬脚向她走来！

许墨心脏骤停，手忙脚乱地想掏出手机按掉声音，指尖刚触到冰冷的机身，熟悉的眩晕感便猛地攫住了她——

再睁眼，已是自家熟悉又狭小的出租屋。她瘫软在床上，心脏狂跳，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拿起手机，屏幕上躺着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我是霍曦光。我把你的情况和劳动局那边沟通了一下，他们会跟进处理的。】

原来是他在背后帮了忙。许墨心里五味杂陈，回了个简短的“感谢。”，然后将这个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桌上的电脑屏幕一片正常，仿佛刚才那惊魂一刻只是她的幻觉。许墨心有余悸，无心再碰电脑，关掉它，默默吃完剩下的螃蟹，决定出门散心，驱散那股萦绕不去的寒意。

马路对面依旧灯火通明，喧嚣扰攘。许墨只看了两眼，便转向另一条僻静的乡村小道。人多的地方容易遇到不必要的寒暄，不如一个人走走，图个清静。

走到河道边，四五只土狗正在嬉闹，相互追逐着蹦下河坡。许墨觉得有趣，便停下脚步，看着它们在夕阳余晖里撒欢。看了几分钟，她继续沿着小道往前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折返。

刚走回河道附近，就听见几声低沉威胁的“呜呜”声。之前还玩作一团的狗子们，此刻竟分成了两派，龇着牙，低声嘶吼着对峙。许墨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去，狗群中央的地上，躺着一根不起眼的长条状物体，看来这就是引发内讧的根源。

她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凑近些看——像是一截裹满干涸淤泥的木棍。想必是在河底泡久了，沾染了浓重的腥气，才让这群狗子争抢不休。其中一只机灵的黑狗趁同伴不备，猛地一口叼住“木棍”，扭头就朝许墨这边冲来！其他狗子岂肯罢休，吠叫着蜂拥追上。黑狗被咬住后腿，吃痛地“嗷”一声松了口，那“木棍”被甩脱，不偏不倚，滚落到许墨脚边。

狗群追到近前，看到许墨这个陌生人类，迟疑着不敢上前，只是围着她焦躁地低吼。

许墨将手机手电筒的光对准脚边。那“木棍”经此一摔，震掉了一些干涸的泥块，竟露出几个长短不一的“树杈”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鼻而来，混合着河底淤泥的腥气，还有一种……肉类腐烂后特有的甜腻气息。

许墨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用脚尖小心翼翼地踢了踢那东西。更多干泥剥落，其中一个“树杈”的顶端，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却清晰的光亮。

是美甲上的碎钻！

许墨猛地捂住嘴，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惊恐地环顾四周，昏暗的河道空无一人，只有野草在风中晃动，仿佛随时会有人从阴影里冲出，给她灭口的一刀。她不敢再多看一眼，用尽全身力气，发疯般冲向三百米外亮着灯的小卖部。

她一走，身后的狗吠与争抢声再次激烈起来。

站在小卖部门口明晃晃的灯光下，许墨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警察局吗？我……我报案……”

很快，警笛声由远及近。一群“大帽子”赶到，迅速驱散了争抢的野狗，拉起了警戒线。

霍曦光也在其中。他走向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如纸的许墨，放轻了声音：“你好，别怕。能告诉我们，你是在具体哪个位置，看到狗在争抢……那个东西的吗？”

许墨气息不稳，手指颤抖地指向河坡下方：“应、应该是从这河里冲上来的……我之前路过，看它们还在下面一起玩，很友好……等我回来，它们、它们就打起来了……”

“好的，谢谢你提供的线索。这边光线不好，也不安全，早点回去休息吧。”霍曦光看着她被吓得不轻的样子，难得地多嘱咐了一句，“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多想。”

许墨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几乎是飘着回到了出租房。她这算什么运气？两天不到，接连撞上三起！前两次是那破电脑作怪，这次呢？算她自个儿倒霉，散步都能撞上“手”？

……

州市某处商务楼，一家直播公会内。

“桃子，你和灵灵住一块，这几天真没看见她人？”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的男人皱着眉，语气不悦，“这都快一个星期了，就说有事请假，信息不回，电话不通，不想干了就直说！”

被叫做桃子的女孩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语气娇滴滴的：“楼哥，我是真不知道灵灵姐干嘛去了呀~说不定，是跟哪个大哥出去玩得忘了时间呢。我可不像她，有那种勾搭大哥的本事。”最后一句，带着若有若无的酸意和怨气。

楼哥听了，语气缓和了些：“哎呀，我知道，你那个榜一大哥最近总往灵灵直播间跑，你不痛快。但这行就是这样，各凭本事，大哥想去哪儿刷礼物，我们管不着。能不能留住大哥，就看你们自己的手腕了。”

桃子脸上立刻堆起甜甜的笑，连连称是。一转过身，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她走进自己的直播间，关上门，对着摄像头立刻又换上了一副元气满满的笑容：“各位哥哥晚上好呀，我是你们的小桃子~今天给大家跳一支我新学的舞哦……”

……

许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那截断肢……也算“犯罪事件”吧？下一次，难道要让她亲眼目睹分尸现场？能干出分尸这种事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她光是想想就浑身发冷，紧紧抱住了自己。不知挣扎到几点，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推送了一条新闻：「州市某主播安某因不满同事何某抢夺其“榜一大哥”，争执中将何某杀害并分尸抛尸，警方已于昨夜迅速破案」。

许墨看着新闻，一方面感叹警方破案神速，另一方面，心底的忧虑更深了——下一次，她会被迫“目睹”怎样恐怖的场面？

“收旧冰箱、旧彩电、旧洗衣机……收旧电脑、旧电动车……”窗外传来收废品的吆喝声。

许墨的目光立刻转向墙角那台旧电脑。马上就能拿到拖欠的底薪了，她完全可以换台新电脑。至于这台总把她拖入险境的“老爷机”……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旧电脑以一百五十元的价格成交。

看着收废品的三轮车载着电脑远去，许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下，总该安全了吧？应该不会再莫名其妙地被丢到各种可怕的案发现场了。

或许真是卖掉了那“作怪”的根源，许墨幸运地没有“被参与”进那起主播分尸案。这让她心情愉快了不少，感觉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消失了。

……

转眼到了去劳动局签字的日子。许墨准时到达，前老板李响亮也来了，看着许墨，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忿。许墨懒得搭理他，按照流程，核对资料，逐一签字。

离开劳动局不久，手机提示音响起，银行账户收到了李响亮转来的三万五千元。压在心头许久的大石终于搬开，许墨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霍曦光帮了她这么大忙，于情于理，都该去当面感谢一下。

她在手机APP上查询去市公安局的公交路线，目光无意间扫过公交站台，被一张寻猫启事吸引了。

【寻猫启事：于2022年8月10日，本人不慎丢失爱猫一只，狸花猫，母，已绝育，名叫球球。猫咪右前爪肉垫有一处月牙形疤痕。如有好心人寻获，酬金50000元整！联系人：白女士电话：130XXXXXXXX】

许墨盯着那串零，反复数了好几遍——五万！找一只猫五万块钱！

“你上不上车？”公交司机不耐烦地催促道。许墨连忙应声上车，心里却像长了草，全是那五万块酬金和那只叫“球球”的狸花猫。

她刚刚顺手拍下了寻猫启事。此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越想越心动。这启事看起来贴了有段时间了，如果猫找到了，启事应该会被撕掉。这说明……球球很可能还没被找到！

她正低头琢磨着该去哪里找猫，手机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变成一片花白，跳出无数乱码！

许墨低呼一声，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紧接着，那熟悉得让她脊背发凉的选项，一行行地，在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现出来：

【1. 给你在案发现场停留三分钟的时间，你是否接受？ 1 是】

看着第二个选项紧跟着跳出，许墨绝望地意识到，这东西……根本甩不掉！她咬着唇，颤抖着手指，做出了选择。

【2. 给你安全的隐身技能，你是否接受？ 1 是 2 否】

选【1 是】。

【3. 你最想带什么东西防身？ 1 手机 2 防狼喷雾 3 公交车垃圾桶 4 塑料袋】

后两个选项依旧离谱得让她想吐槽。

选【1 手机】。

【4. 选择一则与犯罪有关联的事件，进入其中吧。请输入事件：（______）】

看到后面出现的输入框，许墨怔了怔。她看着屏幕上寻猫启事的照片，心一横，将“寻找丢失的狸花猫球球”几个字，缓缓输入了进去。

下一秒，眼前猛地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