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⑦

*失7*

夏识意在旧江养了半个月的伤,经过每天坚持不懈地擦药,身上的擦伤已经只剩下些印子了。

而他的脑袋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他跟腱严重断裂的右脚,还是会疼,而且伤好像也一直没有好。

所以这天医生先到家里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医生看了看他的伤口,皱起眉,没多说别的:“还是要去医院拍个片看看。”

方识看了詹峰一眼,詹峰就立马去安排。

方识又看看夏识意,低声说:“我和医生聊聊,你在客厅等一下我?”

这半个月,他和夏识意在家里基本上就没有出去过,出去也是他在玄关拿菜。

也许是因为失忆了,大脑一片空白,夏识意展现出了从前从来没有的依赖。

他总是想看着他。

好像反了过来一样,但又不一样。

因为从前夏识意一点也不想见着他,但他是一直都很想看见夏识意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算碰上了闰年有三百六十六天,也要算上那多出来的一天,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盯着。

而现在夏识意开始“黏”他了,每天都和他待在一块儿,他处理工作,他就在书房看书…方识也依旧和从前一样。

甚至会因此升起隐秘而卑劣的窃喜,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泡在甜蜜的情绪里,甚至开始打起了盹。

夏识意慢慢眨了下眼,说好。

于是方识就和医生到了玄关去。

“…方先生。”

医生有些为难:“具体我也要看了检查才知道。”

方识低声:“你给我个底。”

医生看看那张关上的门,轻声:“他的伤好的速度很慢…您肯定是没有让他用那只脚的,但毕竟他也二十九岁了,没有小孩子那样的细胞组织再生能力。可能要做好这辈子那只脚都不能着力的心理准备了。”

方识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成拳头。

医生头皮麻了下,又小声说:“其实,对您来说也不是坏事嘛……”

他是才兴会的,知道夏识意和方识的这些纠葛,更别说方识直接有问过他有没有办法让夏识意这辈子都不恢复记忆。

方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医生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说。

只是心里还是不住嘀咕。

几位管事的说得对,老板唯一的逆鳞、软肋,就在这儿了。

方识会希望夏识意不要恢复记忆,是因为只有这样夏识意才会乖顺地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在冰点。

可他不会希望夏识意身体上出什么问题,不会希望他残疾。

他是因为爱他,才有的占有欲。

如果给他机会做选择,他宁愿回到那天晚上,他提前拦住夏识意上山。

宁愿一辈子都被夏识意拒之门外,换夏识意这一生都健康、平安顺遂。

.

去医院上车时,夏识意又是被方识抱上车的。

这半月以来,他要做什么都是方识抱着他,就连上厕所都是方识把他抱到马桶上然后出去等他,马桶旁边还放了支架,方便夏识意撑着脱丨裤丨子。

所以夏识意已经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了。

甚至说实话,他觉得被方识抱着比坐轮椅要舒服。

轮椅碰到路不平会颠到他的脚踝,可方识抱着不会。

他们去的才兴会的私人医院做检查,不用排队,也不会遇上什么人,一切静悄悄且迅速,结果出来的也很快。

夏识意依旧没有听见自己的情况如何。

他和詹峰就在休息室等着,夏识意也没干什么,只是偏着头看着窗台上那盆开得不错的多肉。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熟悉,甚至心里已经得到了这品种的名字——

桃之卵。

方识很快就回来了。

夏识意挪开视线,看向方识,就见男人已经收拾好了表情,一切都和寻常无异。

但夏识意自己清楚,他自己的身体,他当然有所预感。

他好得太慢了。

他也没有问方识情况怎么样,只是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方识嗯了声,在他面前弯下腰,夏识意就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任由他将自己打横抱起。

哪怕看见这一幕也有不少次了,詹峰还是忍不住抽抽眼角。

他是真心怀疑夏识意不是失忆,是被夺舍了。

方识才走出一步,夏识意又开口:“我想在家里养一盆桃之卵,可以吗?”

方识稍顿,既是为夏识意嘴里说出了他听不懂的词,也是为那句“家里”。

他和夏识意的家。

夏识意把那当作了家。

“什么?”

夏识意指了指窗台那盆多肉:“那个,桃之卵。”

方识看了眼:“好。”

他示意詹峰,詹峰便直接上去抱走了那盆多肉。

夏识意怔了下。

方识解释:“这是自家医院。”

别说抱盆盆栽了,夏识意就算是要搬台心电监护仪回去玩儿,也是可以的。

夏识意哦了声,又说:“但我觉得那个花盆不好看……”

方识轻声:“回家后我让人拿花盆册子过来。”

夏识意看着好像他说什么都会点头的方识,实在没忍住:“那我还想再养一盆玉露。”

他很贴心地多说了句:“也是多肉的一个品种。”

“好。”

方识点头:“我让人安排。”

夏识意勾勾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情很好了。

他本来想说谢谢,但又想起方识说过他不用跟他说谢谢,于是干脆没有说什么。

而方识看着他眉眼荡开简单的笑意,就很知足了。

他喜欢夏识意与他提要求。

越多越好。他也不是想要在其中捞到什么好处——但也的确是为了什么。

只是,他得到的是精神满足。

上了车后,车内的挡板隔绝了前后座。

夏识意觉得右脚又开始疼起来,神经牵动着膝盖都跟着不舒服。

所以他皱皱眉,喊了声:“一零。”

夏识意没有压着声音,就算有挡板,隔音效果也始终有限。

在方识身边做事的,无一不是耳聪目明的,现在又还在地下停车场,周遭一切都安静得很,所以坐在副驾的詹峰和主驾的司机自然听得清楚。

两个人都是愣了愣,在听到方识应声时,詹峰的表情就变得很麻木了。

方识伸手覆上夏识意的膝盖,帮他揉着缓解疼痛。

夏识意偏偏头,干脆靠上了他的肩膀。

哪怕这些日子肢体接触多得不行了,方识也依旧会因为是夏识意主动而绷一下。

夏识意每次都好像没有觉察到。

只是这一次,他望着自己的腿,还有放在自己腿上属于方识的手,声音轻轻地:“一零。”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如果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我养你一辈子。”

方识没有任何迟疑。

夏识意顿了顿,微抬眼看向他。

他撞进方识那双深如渊的眸中,感觉自己就像是身陷了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挣扎出来的沼泽。

夏识意眼睫稍动,声音变得更轻:“如果那场车祸让我的脸也毁容了……”

方识依旧是没有丝毫停顿:“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永远爱你。”

夏识意意识到了自己是有问题的。

因为在方识说出这话时,他居然想要找点什么东西,当场划坏自己这张脸,看看方识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他说的那样。

即便他毁容了,他也依旧会对他这么好。

他好像是个疯子。

但……

夏识意抬起手,温凉的掌心覆盖在了方识的眼睛上,遮住了那双看似冷沉,实际上带着无法熄灭的炽热爱意的眼睛。

然后,夏识意微微倾身,在方识的下颌线上落了个吻。

柔软温凉的触感袭来时,还带着夏识意的呼吸,方识整个人都僵愣在了原地。

他的心跳都好像在那一刻停止了。

像是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渴求了十几年的东西。

当场宕机后,又疯了似地运作。

心跳声几乎要冲到夏识意的耳膜去,想要冲夏识意嘶吼、尖叫,不顾一切地表达自己的喜悦和癫狂。

但最终,方识只是绷紧了肌肉,手紧紧握成拳头,把自己的掌心都掐出了血色的月牙印,生生克制住了那些差点就被打开释放出来的欲丨望,没有变得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去摁着夏识意索求更多的亲密。

可偏偏,夏识意在松开手后,用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望着他,眼中的神色纯粹简单,因此显得淡,各种意义上的淡。

他用那种好像永远不会映照出谁的眼神望着他,语气也是那样的平淡,带着如同稚子的困惑:“你不亲我吗?”

方识终于无法再克制。

他为自己打造的牢笼被一只小小的鸟在不经意间啄坏,锁扣砸落在地,蜷缩在笼中的猛兽自然就从那张小小的门中挤出来。

方识攥住了夏识意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带着世界好像会在下一秒轰塌的架势吻下去,难以温柔地撬开了他的牙关。

而面对这份危险、强势,夏识意则是抬起另一条胳膊,揽住了方识的脖颈。

方识野兽般的撕咬,生涩的吻技,将他拉入更深的深渊,迷醉着昏沉,忘却了所有出现的没出现的,明面上的、藏着的那些伤痛,只剩下了陌生又荒唐的欢丨愉在升腾,也在堕落。

明天换榜,为防止恶意审核,推迟到下午五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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