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芷澜回到另一处住所,卸了妆之后坐在镜子前护肤,食指按压着眼皮,在上面刮蹭着,试图缓解酸痛,她感受到疲惫。
原来相看两厌还继续拖着是这般的难受。
这事她承认做的不地道,但是真的厌倦了,看着吴凌翔的每一秒都在怀疑自己当初的眼光。
她不是突然不爱的。
她原以为回到国内还能捡起这段被她轻易丢下的感情。
事实上,她做不到。
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蒋昇:“你帮我寄一份照片给吴凌翔,你查到的那些。”
她和美国佬的一年半感情,在纽约没人知道,除了熟悉的朋友,国内也没有人知道,只是蒋昇知晓她在那边平步直升,没忍住去调查了一番。
全是mark给她铺的路。
他们有没有谈感情蒋昇不知道,但是mark已经倾尽所有了,借给她势,助她往上。
时间来到一月八号,这天晚上濯芷澜应酬结束是吴凌翔来接的,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到濯芷澜的那一秒也没有笑,仍旧板着脸,不和她说话,不给她开门,也不阿谀奉承她。
濯芷澜也累极了,靠着座椅也并不想询问他怎么了,闭着眼睛。
他冷,她能更冷。
一月的北京在飘雪,路灯在车内斑驳,濯芷澜的脸时隐时现,眼下一片乌青,到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吴凌翔将她叫醒。
濯芷澜看了他一眼,自己先下车。
电梯里两个人也没有说话。
濯芷澜抱着手靠着,吴凌翔的手虚揽着她的腰。
进了屋子,吴凌翔突然爆发,将她按在玄关处的墙上:“你不能这么对我。”
突然来的一句,濯芷澜却是很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她推开他:“我跟你说过分手,你没同意。”
和mark越界之前,她知道自己国内有小男朋友,所以她先是提了分手,但是正被浪子回头的吹捧达到顶峰的时候,他没有同意,飞去美国找她。
Mark不逼她,也不要正宫的位置。
她犯了错。
不觉得难以挽回,心底愧疚涌上心头的时候会想起他,被带着走,给他处理琐事,给他转账买车。
慢慢的,她好像不喜欢他了。
如果不是他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濯芷澜会忘记他,那边的生活让她想不起来一点这边的遗憾。
Mark带她见识的世界,远比和一个小男生谈恋爱来的快乐。
越过了阶层,站在了资本主义的土地上。
“所以,是那个时候吗?濯芷澜,是你先追的我啊,你说你爱我,我才会看你一眼的,凭什么你说不爱就这么简单?”
“是,是我。”
“你贱不贱?你没有廉耻心吗?你不知道我在北京等你吗?”
“我们在一起第一个月刚到那天,你和人在俱乐部接吻。”
这一句话激起了吴凌翔的愤怒,他扯着濯芷澜的手到沙发处,捞起刚刚出门没带的手机,翻开微信通讯录,找到濯芷澜口中那个“人”的聊天框,上面是有聊天记录的,他翻过去对着濯芷澜。
——滚,老子有老婆。
那是他二〇一四年十月二十四日发过去的消息,之后再无聊天记录。
吴凌翔捏起抬高她的手,拨通电话,很快那边传来女孩的声音。
“我和我老婆一个月纪念日——不对,两年前在俱乐部你跟老子表白,凑上来亲老子,亲到没有?我回应你没有?”
“怎么后悔没同意我了?那不好意思,我老公都有了。”
“你快说——”电话被濯芷澜挂断,吴凌翔的话就说到这里,他看着她疲惫的神色,带着倦意的声音穿过自己的耳膜,进入脑海,每一根能理解的神经都在分析她的话。
“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濯芷澜替他理着刚刚冲动有些凌乱的衣服,“我承认我喜欢过你,但是并不值得我放弃往上走的机会,你要什么补偿,出去转弯怎么编排我,我都可以接受,只希望你能放下过去。”
如果他没有得到答案之前先给她解释那一通,濯芷澜不确定他的心,但是他这样做了,濯芷澜就都不好说了。
她不要爱。
起码不要他的爱。
“和我结婚。”
濯芷澜已经疲惫到极致了,听着吴凌翔的要求,闭着的眼睛连睁开的动作都没想,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吴凌翔继续说:“濯芷澜,我会跟我爸讲结婚的事,你没有家人,嫁妆我出。”
濯芷澜这下睁开眼了。
看着面前自说自话的男人,觉得他疯了。
她不知道吴凌翔心里在想什么,她犯了错,他还要娶她——问她觉得感动吗?并不,反而觉得这个人在想着报复她,用婚姻、用孩子,所以能刺伤她的武器。
就算是爱又如何,那只是此刻。
以后她永远会被抓住这个点,包容他的一切,最好的方式就是斩断一切。
“好聚好散。”
吴凌翔彻底爆炸:“濯芷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把她捆住,管她什么方式。
明明面前这个人当初那么爱自己,回国也没有分手的前奏,自己飞去美国那么些日子也是正常相处的。
怎么就突然不爱了呢?
她说的他不认,他以前是浪了一点,但是没有和她认识,他不能预测未来——就像刚开始在一起那刻不知道以后会这么爱她。
濯芷澜抱住他的腰,叹息:“我真的不爱你了。”
“我不在意。”
“我在意。”
“那你就忍着。”
吴凌翔不听,不分手也不质问了。
濯芷澜懒得管他,起身去到卧室洗漱睡觉,洗去一身酒味,安静地躺在床上,吴凌翔从后面拥住她,动作很轻。
“你爱他吗?”
“不爱。”
想要死还是要生,濯芷澜都随便他。
她句句实话。
不会为了摆脱一个人而说些违心的话。
“你不要再那样子了,等我们毕业就结婚,你想在北京我就在北京买婚房,想在厦门我们就去厦门,想去纽约我也跟着去。”
濯芷澜不想回答他,掀开被子起床:“我去客房。”
她的心里住进了另一个人,连触碰都会感到不舒服。
吴凌翔沉默不语。
就盯着她。
死盯着。
濯芷澜和他对峙着。
吴凌翔衣服没换下,半响后起身:“我出去,你好好休息,晚安。”
门开又门关。
濯芷澜泄了力,跌坐在床上。
不过几分钟她就去客厅拿手机,那串已经倒背如流的号码被她输入,点击了添加好友。
——我是吴凌翔的女朋友,刚刚我们吵架了,请问他和你在一起吗?
这样的验证消息发过去。
那边很快同意了。
也很快回复她说:【我在家里,如果需要我问问他】
濯芷澜拒绝了,说自己联系他。
看着没有打备注的聊天框,他的头像是雪地里的黑猫,半个身子,脚在雪地上留下了印,她又点开主页,安安分分地打上了备注——张树佑。
又点开吴凌翔的聊天框,给他认真地发去了一段话。
zzl:【别闹脾气,为你处理的那些破事,为你抵挡住吴老先生的追查,为你给上面人道的歉已经够我好好吃一壶了,好聚好散。】
她留住最后一条线,没有删除吴凌翔的联系方式,不是为了等待回复,是从此之后两人沦为陌生人,而这事无论如何都是她欠吴凌翔的,按照吴凌翔那个脾气难免惹是生非,她会留着他最后一次机会等他开口,过后再无联系,相忘于江湖。
吴凌翔没回复。
之后两个人再无联系。
濯芷澜很忙,北京的事结束之后,回到了厦门,有人想弄她,想让她下台,想抓住她的软肋,濯芷澜依旧在早会的时候坐在会议桌最靠近蒋昇的位置,静音的手机搁在桌面上,看着投影到幕布上的PPT,讲到市场调研方块,两国政策对比的时候,她敲桌子打断:“你先等等。”
这样的错误她犯过一次。
全是美国著名企业家的场合,她也这样愚笨地去分析市场面临的政策利害,被mark打断,然后哄着她去给各位敬酒,这样的失误就掀过去了。
但是她不是mark,在陆续推进的项目中出现这样的失误她懒得去教,看了眼蒋昇,本来认真听的姿势变成依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搭在翘起的、二郎腿的膝盖上,叹气:“现在的目标市场是东部沿海地区,北美地区已经稳定,最该调研的市场是沿海地区,北美不需要你们。”
她说话带着毒,一刀致命。
“如果今天看得是这样的计划书,要不你问问你的母校能不能收回去重新教你?”
疑问句,嘲讽意味拉满。
她知道,这边多多少少是有些关系户的,清不干净的。
这会议到此结束。
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天班,会议结束后,濯芷澜跟着蒋昇去到次顶层办公室,关上门,百叶窗拉开,一个坐在沙发处,一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个城市面貌。
“过年去我家?”
濯芷澜没有真心待她的家人了,以往他知道在美国有mark陪着她过中国的春节,但是回国又是一个人。
濯芷澜摇头:“我去北京过。”
怎么过?
她也不知道。
蒋昇看她:“你自己一个人怎么过?”
“就速冻饺子一下锅不就好了。”
蒋昇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但是也不管她了。
她有点小神经,越是热闹越想要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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