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男妾

丰国最富庶的地州夏梁郡,今日有一桩喜事,全国首富的庶出孙儿许暮舟,即将纳妾。

只道这许二公子双十年华,尚未娶妻,却要先纳一个妾室了。

而且这个妾室,还是个男人。

许宅,宅内,三三两两的仆从来往擦肩,婢女们洗衣浇花,与平时的日子并无两样。只有二个被指定的小丫鬟,在那西侧的厢房内,象征性地贴了几个喜字,往那床铺上撒了一把铜钱和红枣。

与娶妻不同,依照规矩,纳进门的妾是不能拜堂的,甚至新娘子的花桥都不能从那正门进入。

许宅的众人对待此事的态度,是不轻视,自然,也不重视。

正房的卧室里,今日纳妾的主角,许家二公子许暮舟,正换上备在床头的喜服,对着妆台的镜面整理头发。

锃光瓦亮的铜镜里,倒映出台前之人倾世绝俗的容颜,螓首峨眉,眉端入鬓,杏眼杏唇,肤如凝脂,指若水葱。

叫人无端联想到那锦画中的玉面观音。

许家二公子容姿倾城,这是夏梁郡人尽皆知的事,加上丰国历来在男欢女爱之事上,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只要心中有情,无论男女,皆可向心仪之人求爱。

而这“心仪之人”,自然也不论男女。

所以自从许二公子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之后,许宅的门槛便被那络绎不绝的求亲之人几乎踏破。

每年都得修补。

哎,说起许二公子今日纳妾之事,也真不知叫多少人碎了心。

“二哥哥,让我来替你梳头吧。”身后冒出一个人来,自顾自的从许暮舟手里抢走了木梳,而后捧起许暮舟如瀑的青丝,一下下的轻轻梳动。

仿佛是对待一件珍宝般小心翼翼。

哎。这人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故作腔调的叫他“二哥哥”,还一贯的自说自话。

许暮舟叹了口气,他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嘶......”头皮一疼,许暮舟倒吸一口凉气,从铜镜里望着那个人的脸,语气无奈:“你是不是故意的?”

“哼。谁叫你今天要与别人入洞房!还要与别人同床共枕!”庄白的嘴巴噘得老高。

庄白是两个月前被许暮舟从田埂的路边捡回许宅的。

捡回来时,庄白满身血污,额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身上发着高烧,状况凄惨。

许暮舟猜测也许是被仇家追杀所导致的。总之他无法扔着不管,便将人带回了许宅。

然而,他心中疑惑却似乎不能得到解答了,因为他捡回来的人除了记得自己名叫“庄白”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失忆症。

许暮舟看庄白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又怕他这般不明不白的情状出门后遇上仇家,保不齐连帮助他的自己也会搭进去,就把人暂且留在许宅了。

令许暮舟想不到的是,这一留,似乎就给自己凭空留出了一条小尾巴。

庄白也许由于失忆的缘故,总是战战兢兢的,像一只对周围环境不安的动物,只有跟着许暮舟才能心安。

因为是许暮舟把他带到这里的,犹如雏鸟破壳时第一眼看到的活物一般。

或许也因此,庄白对许暮舟也有着近乎狂热的占有欲,若说今日纳妾一事,许宅众人皆不放在心上,那么庄白便是那唯一一个在乎的人。

他噘起的嘴巴几乎可以挂个醋瓶,“听说那扈公子眼带桃花,气若谪仙,浑身还有异香萦绕。”

“等下二哥哥一进洞房,肯定被迷得骨头都酥了。”

这话中的酸味儿可以直接提出来酿醋了,真叫人牙根都酸倒一片。

不过许暮舟却意外的觉得挺受用,他笑眼一弯,美丽勾人心魄,带着三分无奈:“你明知我不会那么做。扈清涟是我长兄送来的人,我还不至于那么蠢。”

戌时一刻,吉时已到,新郎该踏进洞房了。

许暮舟推门而入,看到坐在床边的新娘。因着是纳妾,喜服不能穿正红色,所以扈清涟的衣裳颜色有些偏粉,盖头倒是红的,上头还绣了鸳鸯戏水的图案。

周围空气中确实有一股奇异的香味,但若说“异香萦绕”,就有些夸张了。

这分明只是涂了香粉,亦或抹了香膏所制造的气息,就和二十一世纪人们喷洒的香水作用差不多。

许暮舟是一名穿书者,四年前因失足坠楼而意外穿越到了一部史书当中,纵横商场总裁一霸,成了丰国首富许自山家中孙辈里,最不受重视的庶出孙儿。

许家老爷子有个怪癖——对迷信的信奉简直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他坚持只有“拥有好姻缘”的孩子,才能继承家业——据说是受了一个不知名半仙的蛊惑,但这位半仙,却谁也不曾见过。

近来老爷子旧疾复发,可能是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便又将这“分家”的旧事重提。

于是他那一向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待人和善的长兄许修雨,就在这个节骨眼儿,贴心的给他送来了一名男妾。

也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扈清涟。

执起喜称,轻轻一挑,红盖头被揭了起来,房中灯烛摇曳,光影交错,扈清涟露出了脸来,即使烛光暗淡,也难掩骨子里的冷华。

冰肌玉骨,确是个标致的美人。

“眼带桃花,气若谪仙。”

许暮舟脑子里回响起庄白的声音,不由地拿眼前之人与庄白做起了对比,嗯,果然,若说眼带桃花,那还是庄白的眼睛更胜一筹。

“公子,妾...可要妾身服侍您宽衣?”扈清涟的声音很好听,如清澈的山泉淙淙,低头不敢看人的模样也羞艳的秀色可餐。

他将偏红色的喜服向下拉了拉,似是有意要露出更多的肌肤来。

说来也有趣,这泛着粉调,甚至是有些艳俗的衣服,穿在扈清涟身上,却只显得艳而不俗。

就连他脸上涂着的脂粉,也不会叫人觉得男人涂脂抹粉古怪,反而有锦上添花之用。

看来他这长兄选人,是真的花了心思,下足了功夫。

“新婚之夜,怎可叫新娘子劳心,我自己来。”许暮舟微微一笑,眼含秋波,明眸皓齿,竟是比床边盛装打扮的扈清涟,还要美上三分。

只是这许二公子虽美,却一点也不显得柔弱,与坊间传闻中的形象似是相去甚远。

甚至,他那明眸善睐的笑意里,隐隐透露着一股坦然自若的淡定,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

许暮舟自己将喜服的外袍解了下来,里面是一身常服,又起身去开窗,嘴上一边轻松闲聊,“今年秋老虎来得晚,眼见都快秋收了,夜里还是这么热。”

“清涟,开窗通通风可好?”

扈清涟暗自一愣,没想到这许二公子开口就唤他的名字,口吻还如同相处多年的老友一般,倒叫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呃,嗯...公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过问妾身的意思...”扈清涟思索了片刻,才缓缓答道。

他很谨慎,生怕自己露出破绽。

许暮舟站在窗边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但从扈清涟的角度是看不出来的,因为许暮舟掩饰得很好,“清涟,你好像很局促?”

扈清涟心头一紧,双手微微握起了拳,无声的摇了摇头。

大公子跟他说这许家老二软弱无能,没有主见,就是个外秀中干的草包枕头。而且还身患重病,随时两眼一闭就翘辫子了,要他见机行事,尽自己所能抓住许暮舟的心。

没错,扈清涟就是大公子许修雨专门塞给二弟的人。

扈清涟出身花街柳巷,因为貌美而居花魁之名,被那许大公子赎了出来,并要他以男妾身份待在许暮舟身边。

不是光待着而已,还需以各种手段牢牢笼住许暮舟的心,最好能叫许暮舟和其他那些男人一样,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而他们家老爷子一向厌恶风月之人,如此一来,这桩姻缘便怎么也算不得“好姻缘”了。

许暮舟也就自然失去继承家业的机会。

许修雨的如意算盘可谓打得啪啪作响。

但此刻扈清涟却遇到了问题,怎么眼前这个许暮舟和说好的那个“许暮舟”不太一样呀?

且不说与“软弱无能、良善可欺”的气场完全不同,就连“体弱多病”这一样表露于外在的,也丝毫看不出来。

他只觉得许暮舟身体康健,精神奕奕,哪里像是随时要翘辫子的样子了?

突然碰见与想象中的目标全然不符的人,扈清涟难免心志产生了波动,陷入慌乱。

而这一切,许暮舟都看在眼里。

吹了一会儿晚风,许暮舟把窗户关上,走近床边,伸手轻触扈清涟松垮的喜服的领子,两手一提,将人裸.露出的肌肤重新盖住。

许暮舟动作轻柔,看起来就像是担心人着凉一样,分明是充满关怀的动作,但扈清涟也不是傻子,他能读出这个举动背后“划清界限”的意思。

以及,告诉他“你想勾引我的事情,我都知道”。

但许暮舟嘴上只是笑意盎然地说:“秋日夜里的晚风终归是凉的,清涟怎么也不跟我说实话,明明汗毛都冻得竖起来了,衣裳还是要好好穿好的。”

扈清涟这才惊觉,虽然这段日子是秋老虎,但从今晨起天气就转凉了,外面的风哪里还是热的?

他是太紧张了,根本没注意到许暮舟说了错话。

......又或者,这许二公子,是故意这么说的?

庄白是主角受!庄白是主角受!庄白是主角受!

(别站错,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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