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在读题，他一只手拿着试卷，语气不疾不徐：“如右图……”

周围又开始议论起来。

“不会就不会，读题目是几个意思？有必要么？”

“不会就坐下，浪费时间。”

“就是，强行挽尊，我都替他……”

教室里的声音忽然消失，许昭缓缓报出答案：“m=-2/3”

像是骤然褪去的浪潮，一瞬后再度袭来。

“对了么？是不是这个答案？”

“跟我搜的答案一样。”

“我也是这个，他竟然做对了，蒙的吗？难道提前搜过答案了？”

……

“哎，他好像拿的是谢晨的试卷。”

“怪不得，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会做，恶不恶心，拿别人的卷子。”

数学老师盯着许昭几秒，点头：“不错，是这个结果。”而后又温声问，“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不然呢三个字差点蹦出口中，察觉到不礼貌，许昭及时收声，弯起眼睛回答，“当然。”

数学老师再次点头，语气温和：“这很好，这题有点难度，班里应该有同学不懂，你上来把过程给大家讲一下。”

“听到没，他刚才是不是想说不是，我就说不是他做的，还改口，明明就谢晨做的，还敢说当然，脸皮真厚。”

“对啊，刚我还想不说其它，至少他长得还挺帅，现在是真的让人无语了，人品太差，长得再帅也救不了，Low死。”

“看着吧，上去了也是干站着，试卷是人谢晨的，他知道个屁过程。”

“哈哈哈上去丢人，带手机没，拍下来，让他知道乱嚣张的后果。”

“老师看着呢。”

“没事，我偷偷来。”

……

许昭像是没听见四周议论的声音，他笑道：“好啊。”

等许昭走上讲台，有人转身问谢晨：“谢晨，他刚的答案是不是照你卷子念的？你卷子上写过程没？”

说着那人向讲台上看了一眼，发现许昭已经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板写：“看样子你写过程了，真是便宜他……”

“我没写。”谢晨骤然出声。

那人讶异：“你没写过程？”

“不是。”谢晨缓缓摇头，“我这题没写答案，我没做出来，而且，”迎着那人微变的神情，谢晨捻起卓子上的试卷展示在对方眼前，“他没拿卷子上去。”

同谢晨搭话的同学怔住，他再回头去看讲台，发现许昭手里真的没拿试卷，于是再看许昭镇定自若地边写边说的模样，心里不由觉得震惊。

偏偏谢晨还在对他道：“他没有试卷，也没来得及看题目，刚刚读题目的时候是他第一次看这道题，所以……”

“所以他读题目是在留时间解题？！”那人瞪大双眼，“卧槽，我见识少你别骗我，读题目才多会儿功夫，就连学神都不一定保证能做到，学神已经够逆天的了，难道他比学神还牛逼，你逗我呢？”

“后面几个不要说话，好好听听。”数学老师朝谢晨几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看向许昭时，眼里的笑容真切了些。

许昭落下最后一笔答案，转身看向已经全然安静下来的1班学生，抬了下下巴示意：“听懂没？要不要再讲一遍？”

没人回答，片刻才有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懂了。”

“不用。”

“不……不用。”

……

“成。”许昭将粉笔丢进粉笔盒里，拍着手上的粉笔灰，朝台下边走边道，“要真没听懂，可以问我，我很乐意给你们解答。”说着他掀起眼皮，给了众人一个微笑。

气氛诡异地停滞几秒，刚才的议论声完全消失，所有人都看向黑板，专心致志地听讲起来。

许昭走到谢晨的身边，刚坐下就感受到几道灼热的视线，其中两道来自身边。

“许昭，”谢晨将试卷推过来，“卷子，你还要什么跟我说。”

许昭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向后靠去：“嗯。”

谢晨目光一亮，乘胜追击：“要不你就坐这儿吧，缺什么要什么或者想让我干什么，都直说。”

许昭随口拒绝：“谢了，用不着。”

谢晨还没说话，前面的学生突然转过身来，笑容亲切而热情：“对啊许昭，你就坐这儿呗，你那儿周围没人，有我们没事还能陪你聊聊。”

像是终于察觉到不对，许昭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缓缓勾唇：“行…吧。”

“太好了。”谢晨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引来其他人的视线。

数学老师跟着看过来，轻皱眉，再次提醒：“后面的别说话。”

谢晨连忙捂住嘴，然后压低脑袋，扭过头用气音道：“那等会儿我帮你把东西拿过来。”

许昭摆手：“不用。”

“行。”谢晨点头，“你有什么要帮忙的跟我说。”

中午吃完饭，许昭回到教室，看到站在座位上整理课本的盛奕。

他从盛奕座位边经过，余光看到那只放在课本上的手顿住，许昭轻勾起唇角，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上。

片刻后，前方的身影侧过身体，朝许昭的方向看来。

许昭看向窗外。

隔着走廊，左手边的座位传来声响。许昭转眸，正好看见盛奕将书本放到课桌上。

前方的学生听到动静，扭头奇怪道：“盛奕，你怎么坐这儿了？这儿离黑板太远了。”

盛奕盯着许昭，缓缓道：“不远。”

许昭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窗外，嘴角的弧度扩大。

盛奕凝视着许昭的侧脸，见他没有再看过来的迹象，这才收回目光坐下，继续整理书本。

1班班主任教的是英语，在上课之前，她提前几分钟来到教室，朝教室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对外面说：“还有空位，不用搬桌子，直接坐吧。”

她话音落，一个留着狼尾，浓眉凤眼的男生走了进来。

“朱珏宫。”肖百桦不自觉喃喃出声，面色在一瞬间白了起来，他下意识回头朝许昭的方向看去。

朱珏宫也注意到坐在后排的许昭和盛奕，他轻勾起唇角，凤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好的，老师，我直接找座位坐。”说完朱珏宫径直向许昭走来，他走到许昭课桌前，弯腰双手撑在卓沿上，缓缓笑道，“好巧啊小少爷，又见面了。”

他的目光瞥向许昭边上的座位，接着道：“你同桌呢？”说着他绕到许昭身后，伸手打开谢晨的课本，而后一屁股坐在谢晨的座位上。

许昭没对他的到来表现任何意外，反而道:“叫我许昭。”

“好的，小少爷。”朱珏宫戏谑道。

许昭懒得理他，抬眸看见谢晨回来:“人来了。”意思是让朱珏宫快走。

朱珏宫听出来，仍旧未动，等谢晨走过来，方道:“同学，咱俩换换。我坐这儿，剩下的空位你随便挑一个。”

谢晨微怔，接着莫名其妙道:“你谁啊，这我位置，你不知道自己找地方坐。”

“可我就想坐这儿。”朱珏宫靠坐在凳子上，笑道，“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我姓朱，你们以后的新同学。”

谢晨毫不客气:“新同学又咋样？新同学也要讲先来后到，回你座位去。”

朱珏宫摊手:“我就喜欢坐这儿，怎么办？”

他俩一人一句地在许昭耳边争论起来，许昭烦得拍了下桌子，扭头对朱珏宫道:“换个座儿，抢人家的算怎么回事。”

“那你跟我一起换。”朱珏宫笑道。

许昭眉头微皱，正要说话，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胳膊。

许昭本来就烦，被人这么一碰，抬眸正要爆粗口，就对上盛奕漆黑的眼睛。

盛奕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坐我那儿吧。”

他的旁边确实还有一个空位。

盛奕的声音一出来，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盛奕的神色淡然，只有许昭能感受到攥住自己胳膊的力道，重得好像一松开许昭就不见了。

许昭将手抽出来。

真奇怪，许昭没有挣扎的时候，盛奕攥他那么紧，可等许昭一挣扎，那力道骤然卸去，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盛奕垂下目光，收回那只被许昭拒绝的手。

朱珏宫见状笑起来，他对谢晨挑眉:“正好盛奕边上有个空位，你坐过去。”

谢晨不服:“为什么不是你坐过去？”而后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本来就坐这儿，要过去也是你去。”

两人还在争论着，盛奕的视线落在许昭搭在课桌上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此时正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

盯了片刻，见许昭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盛奕的眼尾垂下来，他转回身，想要回到座位上。

然后，那只漂亮的手搭上了他的腕骨。

微凉的手指触上温热的手腕肌肤，恍惚能感受到对方指尖的细嫩与柔软，像落到心上的一片柳絮，用轻薄的力道掀起一阵刮遍全身的飓风。

盛奕的手臂不自觉僵硬起来，他一动不动地由许昭攥着。

“别争了，我坐过去。”

盛奕听见许昭道，而后他的手腕被放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校服上阳光浸润过洗衣液的馨香，随对方走动间的微风拂到盛奕鼻间，顷刻将无意落进心里的柳絮种子结成一季春天。

盛奕看见走到空位上的许昭，对自己露出笑容:“不坐过来？反悔了？”

他摇头，大步走到许昭身边坐下。

许昭在整理学习用品，盛奕翻开桌子上的练习题，他盯着面前的题目，拿起边上的笔。

笔尖停在空中，许久都没有落下。

身边少年的气息干净而温暖，他坐在身边，两人间的距离仅有一拳之远，即便什么都没说，盛奕也没去看他，但他的存在，就像窗外落进的阳光一样。

不一定非要被阳光笼罩才能知道它的温暖，仅是坐在阴暗处看着窗外的阳光，那明亮炙热的温度肉眼可见。

光线灼人，远看时无比渴望它的温度，当它来到身边——

恍惚心里缺失的空洞处，瞬间被照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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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