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重物落水的声音从井里传出来,宋千凝扑腾了几下,她扑腾的水花几乎打在自己脸上,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水井很深,从底下抬头看,井口不过一个极小的口子。
而水井里的水能淹到宋千凝的脖子,若宋千凝逃不出去,她还会继续下沉,被井水淹没。
啪——
啪——
啪——
宋千凝惯性地拍打着水面不让自己沉下去,而内有隐患外有敌人。
她落下这口深井已是九死一生,而井口外的楚鹰本就是来杀她的,所以男人要确保那下面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出来。
楚鹰在院子里寻了些大石头,那些石头个头很大,个个都有好几斤重。
他双手一抬,男人甚是狠心,他不是扔下去的,而是砸下去的。
那几斤重的大石头砸下水井里,每砸一次便会发出一声巨响。
其中有一次砸下去时,产生的是一种闷声,和石头砸在水面上发出的声音不一样。
这声音是砸在某种硬物上才会有的,楚鹰知道,他定是砸中了水面下的人。
宋千凝被砸到额头后又往下沉了些,她虽然很疼,但她一张口那些井水很容易倒灌入她的口中,所以她根本发不了声音。
她已经很努力躲开那些砸入水井里的石头,可奈何那石头的数量过多,只要楚鹰不停地砸,那总会有那么一次是会砸到她的。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宋千凝发现上头已经许久未有石头砸下来了,于是她稍微缓口气。
但在此时水井里忽然暗了下来,宋千凝抬头一看,才发现井口已被堵住。
“喂!!!”
她这时才气愤地喊了一声,当她听到回声的那一瞬间,井口便完全被封住,一点缝隙都没有,更没有一丝光线。
楚鹰狠绝,他不但找来个木板封住了井口,还在木板上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防止水井下的人爬出来。
即便他不这么做,宋千凝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根本出不了这口井。
但男人就是要以防万一,他就是要切断她所有的生路。
只有这样,这件事才能万无一失。
楚鹰再在这里待了一会儿,等到确定可以离开了,他才头也不回地迅速出了院门。
他走后,这间杂院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寂静,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样,也好像方才什么事请都没发生。
杂院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观众,只是默默地注视一切。
水井下的宋千凝还留有一点气息,在生命的火焰完全熄灭之前,她都会咬牙坚持下去。
她要出去!
她一定要逃出这个鬼地方!
奈何眼前已是绝境,她身下是不知深浅的井水,井口又被从外封住。
更要命的,是她头上还有伤。
宋千凝现在精疲力竭,意识已到了死亡边缘。
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撑了多久,只是当她松懈的那一刻,她便也沉入那冰凉刺骨的井水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的水井里忽然出现一道光,那封住井口的木板一拿下,井口底下又恢复了视野。
此时有两个人进入了水井,他们的腰上都缠上了绳子,然后慢慢下到井里。
两人的动作极快,一下子便把沉到水里的宋千凝给捞了出来。
宋千凝很快被救出了水井,阿旺急忙上来,从伙伴的手中接下了她。
“凝儿——凝儿——”
男人抚摸着她的脸,下意识唤了她的小名
他们救出她的时候,宋千凝就没了意识,且也沉在水里有一会儿。
“凝儿醒醒——醒醒啊凝儿——”
无论阿旺如何呼唤,怀中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他慌忙抱起宋千凝,直接把她带了回去。
还好他们这次抢救及时,若再晚一点,宋千凝便救不回来了。
她大约躺了好几个时辰,随后便逐渐恢复了意识。
宋千凝清醒的第一眼所看到的是阿旺,男人正守在床边,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情况。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痛?”
男人见她睁开了眼,微微探过身来。
宋千凝没有回话,只盯了他许久。
她虽然难受,但她依稀记得那要害自己的人,便是他的手下。
因为那个人,她差点死在冰冷的水井下。
“是不是还有哪里痛?”
她一直不说话,阿旺担忧地再问了一遍。
宋千凝依然紧闭着嘴,男人不明她意,便想扶她起身。
而他刚伸手过去,便被宋千凝无情打掉。
她冷冷地瞪着他,随后艰难起身。
“当心点……”
“别碰我——”
宋千凝再次打掉他的手,她现在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都倒胃口。
她此刻一肚子的怨气和委屈,紧接着那在水井下的恐惧和痛苦再度出现,这些情绪包围着她,并让她对眼前的男人心生厌恶。
“我……我一直觉得你们是好人……不会滥杀无辜……但你们如此心狠手辣……那我也不用对你们客气了……你们今日犯的是杀人的罪,我定要告发你们……”
“你这么说了,那你认为我会放你活着回去吗?”
“那今日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亡,我们之中必死一个!”
宋千凝的眼里满是猩红,即使自己此刻很委屈也很害怕,但她依旧镇定地说道。
二人的脾气都很硬,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男人不希望她受伤,于是蹙眉叹息,忧郁道:“你如果告发我们,那你自己也会暴露……”
“你说什么?”
宋千凝还没有反应过来,床榻正前方的不远处便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公主万万不可,您和少主可是亲手足,你们千万不能自相残杀啊!”
那老者扑通跪在地上,声音苍老但很急促。
宋千凝呆呆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老者,再看了看眼前的男人。
他们是……
一段遥远的记忆渐渐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宋千凝的记忆中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最疼爱她的大皇兄。
“大……皇兄?”
“每次都得让着你……”
“你真的是宋千俊?”
“没大没小了!”
宋千俊一脸无奈,他本来还不想那么快和妹妹相认,可他没有办法,事到如今他还是要让着她。
从小到大,任何吃喝玩乐的事,只要是他手里拥有的,他就得让着她。
他不让,宋千凝便会发脾气,那后果更是严重。
宋千俊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从小戴着长大的皇子腰牌,还有母后给他的玉佩。
那腰牌是父皇赐的,代表着父亲;而玉佩是母后的嫁妆,代表的是母亲。
“你呀,说话还不利索的时候便会欺负我了,有次自己偷偷到御书房偷了玉玺来玩,结果人小没多少力,根本拿不了玉玺,结果玉玺被你摔在地上碎了一角,要不是你哭着来找我,我给你挡了下来,那你肯定会挨打。”
宋千俊指着她,细数了他们以前小时候的一些事。
宋千凝记得这件事,且很有印象,的确,当时要不是大皇兄瞒住了父皇母后,父皇早就打断她的腿了。
那次是大皇兄替她挨了棍,她才能安然无忧。
宋千凝想起了那段深刻的往事,一滴眼泪滑落眼眶,她激动地抱住自己的皇兄,哽咽道:“我后来不也和你道歉了吗?还缠着宫人给你送了最爱吃的点心……本来父皇下令是要你禁足十日的……”
“你给我送吃的是应该的,这本来就不该是我承受的。”
宋千俊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那样。
宋千凝抱着皇兄哭了很久,然后想到他的事,即刻松了手:“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为何都不回来?”
她抹着自己眼角边的眼泪,只记得他突然就不见了。
宋千凝问过父皇母后、也寻遍皇宫各处,但还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父皇母后的回答是,她的皇兄走了,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她也去了他们经常玩的地方,也没有他的身影。
他如同人间蒸发了,再也见不到了。
宋千俊没有说话,他垂眼凝神,他不是不想说,只是没脸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父皇会说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宋千凝始终记得父皇这句话,她当时年幼,不明白父皇话中意思,于是她去问了母后,而母后没有回答她,只无声地流泪摇头。
之后她记得,母后又对她说了一句话,忘了你这位皇兄吧。
宋千凝当时很不乐意,她吵着闹着要皇兄,也发誓自己不会忘记皇兄的。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岁月的能力。
她确实淡忘了皇兄,也在往后的生涯里,再也没有提到过他。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就当我是年少轻狂不懂事、惹父母生气后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
“你这不就是说书人常说的那种故事主人翁吗?”
“不行吗?!”
宋千俊故作生气,但嘴上依旧含着笑。
而他的这抹笑中略有苦涩,只是宋千凝察觉不到罢了。
“那你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
“能去哪儿,无家可归,只能到处漂泊……”
“你没想过回来吗?”
“和父皇吵架哪儿还有脸回来?他没有昭告天下我这位皇子薨逝就很不错了!”
宋千俊越说越惭愧,笑容中的苦涩终是显露出来。
他这一提醒,宋千凝倒是想起了这份诏书:“我记得后来父皇好像是写了一份诏书,说要昭告天下你薨逝了,但最后不知道为何就没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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