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的晚宴上,姜辞挑了个角落,坐在沙发上躲应酬。
但就算如此,还是不断有人拿着酒杯上来寒暄。
姜辞一一回以微笑,事实上她根本不记得这些人是谁。
没错,姜辞失忆了。
几个月前她遭遇了一场车祸,等她醒来的时候,不仅忘记了近两年经历的事,还有很多碎片化的记忆也丢失了。
在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常年在国外的外公赶回了国。
也正是如此,才让他发现了苏家人做的那些事。
当年姜辞的母亲去世后,她爸苏怀远很快就把大着肚子的后妈娶进了门。
苏怀远夫妇表面上对姜辞宠爱有加,实际上盘算着利用她去商业联姻,甚至用切段经济来源的方法逼她乖乖听话。
“小疏,早知道这样,我当年怎么也不会同意把你留在苏家……苏怀远根本不配当你父亲,和外公回家吧……”
得知真相的姜家老爷子直接带走了姜辞,并放言和苏家老死不相往来。
而姜辞在国外休养了一年,期间尝试了很多治疗方法,还是没有找回丢失的记忆……
“姜小姐,你在这儿啊。”
姜辞回过神,就看见慈善晚宴的发起者许总笑着走了过来。
他扭头向旁边的男人介绍道:“这位是姜辞小姐,姜老爷子的宝贝外孙女,前几天个月刚从国外回来……”
“这是闻叙,不过以他的人气,我就不用过多介绍了吧。”
姜辞点点头,她当然有所耳闻。
媒体对这个名字有诸多评价:创作型歌星、歌坛顶流、天生明星……
连她的小侄女都是闻叙的粉丝,时不时把他挂在嘴边。
姜辞笑着将目光转向来人。
对方身型颀长,眉眼深邃,相貌格外出众。
他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却直直地盯着她,漆黑的瞳孔犹如深潭,翻涌着浓烈又复杂的情绪。
姜辞一时间愣住了。
几秒后,她礼节性地伸出了手,微笑道:“初次见面,你好。”
闻叙看向姜辞伸在半空中的手,白到透明的手背上甚至能清晰看见血管的脉络,好像轻轻一捏就会受伤。
他快速移开了视线,却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只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说完转身便走。
许总继续笑着圆场:“姜小姐别在意,他最近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好,以前不是这样的。”
姜辞垂下眼眸,端起侍者托盘上的酒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底的异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十分钟后。
姜辞突然觉得整个人很热,脑袋也开始发晕。
不过半杯而已,自己以前酒量就这么差吗?
姜辞揉了揉额头,准备去会场外面透透气。
宴会厅坐落在郊外的庄园里,外围环绕着一片苦楝树,开满了淡紫色的楝花。
带着花香的风给姜辞带来了些许凉意,她盯着月光下斑驳的树影看了一会,视线却开始越来越模糊。
喝醉了是这种感觉吗?
不对,情况好像不对劲。
姜辞转头就想往回走,却发现腿软得挪不动步,甚至站都站不住。
在摔倒之前,突然有人托住了她的腰。
姜辞恍惚了一下,努力睁开眼想看清面前的人。
好眼熟啊,好像是刚才那个…闻叙……
来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摸了摸姜辞的额头,又好像在着急地询问着什么。
但姜辞现在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只能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嘴唇。
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
热意开始漫过头顶,在彻底失去理智前,姜辞看到自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
闻叙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场合见到前女友。
那时候他们正在热恋中。
她突然单方面提出了分手,甚至没有见面提,只是发来了冷冰冰的文字。
就这样,姜辞消失得干脆利落,就好像从未出现过那样,让闻叙找不到一点痕迹。
直到今晚的宴会。
姜辞穿着晚礼服,长发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垂落,勾勒出她精致的面容轮廓。她在人群里美得很耀眼,连脖子上的宝石也只当是陪衬。
当两人的目光相撞,闻叙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他走上前,压抑住快要喷涌而出的情绪,仔细地盯着这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庞,企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
面前的姜辞露出了客气疏离的微笑。
闻叙的心瞬间冷却。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表现得这么自然,仿佛他们真的是从未见面的陌生人一样。
所以这段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在意?
无法继续掩饰下去的闻叙只能先逃离。
他本以为自己会直接离开这里,但他却在花园里看到了姜辞。
她驻足看了一会夜景,闻叙注视着她在月光下的侧影。
但很快,她就像枝头的树叶一般摇摇欲坠,然后掉进了闻叙的怀里。
感受到她发烫的体温,闻叙面色一变,这才意识到她状态不对劲。
“你晚上喝了什么?有哪里不舒服?”
很显然眼前的人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就在闻叙准备直接带人去医院的时候,怀里的姜辞突然有了动作。
她冷不丁抓住闻叙的衣领,往下一拽。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你的脸……好看得有点眼熟……”
闻叙扭过头避开她的视线。
小骗子,喝醉了也要当作不认识吗?
他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姜辞横打抱起,刚往前走走了几步,就遇到了姜辞的朋友,女明星宋青青。
她坚称自己是姜辞的发小,还翻出了童年合照作为证明。
专门出来找人的宋青青原本想把姜辞带回去,但她抓着闻叙的衣服,无论如何都不松手。
嘶拉——
几番拉扯下,闻叙胸前的衬衫直接被撕破,扣子崩开,裸露出一大片皮肤。
闻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没有任何自觉,或者说,她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脑袋变成浆糊的姜辞松开手中的衣服碎片,睁大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没衣服穿吗?”
“你没钱买衣服吗?真惨,那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很多衣服,可以送你……”
宋青青:?怎么回事,喝醉之后变成小呆瓜了吗?
……
几番折腾后,他们终于把姜辞送回了家。
经私人医生检查后发现,是喝的酒里被混了一种药物,还好摄入的量比较少,代谢掉之后就没什么大碍。
宋青青不知为什么非常信任闻叙,只说自己明天还有通告先回去了。
闻叙守在床边,看着正无意识抓着自己的姜辞,神色难辨。
姜辞的睡颜看起来恬淡安静,柔软的脸颊陷在枕头里,非常具有迷惑性。
很难让人联想到她会那样利落又决绝地结束一段感情,就好像真的没有半分留恋。
闻叙环顾了一下屋内的摆设,又想起今晚许总说过的话。
他们恋爱期间,闻叙没听姜辞说起过这里。
还是说,连身份也是假的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知道自己应该走了。
继续留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姜辞手上那点力道,对他来说其实可以轻易挣脱。
这时,床上的人眉头蹙起,睫毛颤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闻叙整个人一僵,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好,体温在下降了。
没等他收回手,姜辞已经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她一边注视着闻叙一边向他靠近,额头沁出了细汗,微微发颤的身体提示着药效还没有完全消退。
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让闻叙看清了姜辞湿漉漉的眸子和发红的眼角。
她好像在用视线描摹着眼前人的五官。
两人的呼吸贴近。
闻叙紧扣住她的手,不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你……”
没等他说完,姜辞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地往前倒去,一头栽进闻叙怀里,嘴唇不小心蹭过他的侧脸。
她喃喃的说了一句“有点冷。”,然后……
就又睡着了。
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闻叙用力闭了闭眼。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竟然会在姜辞迷蒙的眼神中窥见了些许的情意。
*
“陆家大少爷很喜欢你,说等你研究生毕业就马上办婚礼,你嫁过去之后直接在家当富太太。”
“你爸的家业不会让你接手,你再有能力也没用。”
“今天陆大少约你见面,怎么没去?”
“虽然你到现在都不愿意姓苏,但我们到底是血亲啊,你也该为这个家付出点什么……”
姜辞陷入了一个混乱又真实的梦境。
她的后妈和便宜爹正滔滔不绝地劝说她去联姻。
姜辞很无语。
他们是不是有病?都什么年代了,还想搞迫嫁那一套?为了拉拢商业伙伴脸都不要了。
很快,姜辞就看见梦里的自己到达了相亲地点。
她把那个纠缠不休的霸道总裁胖揍了一顿,然后直接离家出走,从苏家搬了出去。
画面一转,她坐在窗外,正在动笔画着什么。
姜辞忘了很多事情,但她还记得自己的专业和学过的内容。
她记得自己不是绘画专业的啊?
笔尖在纸面上扫过,这是一张人物速写。
是谁?面前的那个人是模特吗?
姜辞想往前看得再清楚一些,可霎时警报声响起。
刺耳的声音让她瞬间惊醒。
姜辞睁开眼,对着天花板发怔,思绪在梦境和现实间游走。
天已经亮了,房间里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姜辞从恍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刚翻了个身,入眼就是一张毫无瑕疵的俊脸。
这是……闻叙?
他闭着眼,看起来睡得很沉,胸前的衣服已经破了,一看就是被大力撕扯开的,昨天戴着的领带也被丢在床边。
姜辞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而且看这个姿势,他好像还被自己当抱枕靠了一晚上。
姜辞心虚地伸出手,扯住被子往闻叙身上拉了拉,试图掩盖些什么。
可她刚有动作,闻叙就醒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
姜辞先开口:“昨天,我……”
闻叙沉默了一瞬,只是简略地说了一下她喝的酒里有问题的事。
“我昨天晚上通知宴会举办方了,他们已经报警,正在展开调查。”
“不过目前看来,很大概率是针对你下的药。”
说到这里,闻叙的眼神闪过冰冷:如果姜辞昨天遇到的人不是他……
姜辞皱眉思考半天,也不知道会是谁做的,毕竟她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回过神,感动地对闻叙道谢:“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真是个大好人!
闻叙抬眼看向她:“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姜辞有些懵。
嗯?说什么?
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落到闻叙裸露的胸口上。
啊,原来还真是她干的啊。
也对,他作为公众人物,肯定不能这样穿着出去了。
“抱歉,等我一下。”
姜辞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更衣室。
她记得之前在里面看到过一套高定西装,其实她也没想清楚自己家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不过今天正好用来应急一下。
她把衣服递给了闻叙:“抱歉,走之前先换上这个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气温好像骤降了几度。
闻叙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没想到,姜辞不仅想继续逃避当年的事情,还若无其事地拿出……
是想告诉他什么?
她的家里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答案昭然若揭。
“不需要。”
闻叙咬咬牙,下了床就要往外走。
姜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还以为是因为他有洁癖。
“是新的,没人穿过。”
闻叙的脚步一顿,新的?
原来如此,那就是准备要送人的礼物了。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伸手接过。
礼物?
闻叙在心里恶劣地想着:她给谁穿就是送谁的。
这个时候,被妒火冲昏了头脑的闻叙并没有留意。
这套衣服穿上后,合身得过分。
就好像……
是专门照着他的尺寸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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