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夕阳西下,沈黎之站起身来,迎着橘红的落日,飞向天空,朝它追去。
月朗星稀,他的心情从未有过那么惬意放松,然行至天亮都未见一个人影,此地着实奇特,草木茂盛、鸟兽繁多、灵力充沛,如此钟灵毓秀之地却无人居住,若不然自己是早已死去了才来到此地的?
沈黎之为自己这荒谬的想法忍不住轻笑,当真是独处久了也得自己为自己创造乐趣了,正当他感慨时,隐隐瞥见前出似有一间木屋,心下正喜,当即加快速度。
那是一间长满青苔的石屋,远远望去就像是平地陡然升起的一座小山丘,若不是那上头插着的一面红色的旗帜,沈黎之都没那么容易发现它。
不多时,沈黎之便看到了它的全貌,一匹褐色木门早已被磨得发起亮光,似松松垮垮地倚在一片,门的左上角挂着一块生锈的铁皮招牌,也是要掉不掉,风一吹便敲得石屋发出阵阵响声,好在屋内嘈杂的声音早已将其盖过。
他一走进石屋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毕竟,这里的人全都是结伴而行,很少有人单独一人而来,众人都偷偷打量着他。
见他坐下,店老板就过来了,这是位极具风情的女子,她似裹着一块毛皮毯子,将上身遮住,独留下腰部,只余一片极薄的棕色布盖住,臀部和腿部则是穿的紧身黑皮裤,光滑无一丝皱褶,彷佛天生就是为修饰她这一漂亮的臀部和修长的双腿。
她烟波流转,看向沈黎之,柔声道:“客官,需要点什么?”
众人见店老板亲自过去,原本放下的心又好奇起来了,都窃窃私语议论着,好奇地观望着,沈黎之也感受到了数到若有若无的视线,原本想向人打探一些事情的心思也暂且压下了,只答道:“一荤一素,一碟花生米与一盏酒,再加二两米饭。”
顿时空气一凝,众人头一次明目张胆的看向了沈黎之,而他虽依旧面不改色,但心里早已暗叫不妥,刚想问问店老板,却见她并无异色,只略略提高了点声音道:“ 好嘞,米路,一盘肘子、花菜、花生米,一盏酒与二两米饭。”
很快一位灵活的胖子就从后厨端着菜赶来了:“是这位顾客的吧?”话虽如此说,他却早已将菜摆上沈黎之的桌子上了。
“嗯。”沈黎之轻轻点头。
“真是好久没人要吃这些了普通事物了。”胖子似感慨道。
沈黎之忙问:“为何?你们这些人都吃的什么?”
“来这里不都是为了吃灵食的吗?”这位叫路米的胖子感到很疑惑,但神色之中并无轻蔑,只是单纯的震惊。
“切,连灵食都不知道。”邻座一蓝衣男子轻蔑地说道,众人听闻都笑了,暗暗等着看好戏,又见那位蓝衣男子谄媚地讨好店老板:“这等人怎要劳烦秀秀亲自招待?”
看那架势竟是要来教训他,来到这未知的地方,他并不想惹事但不意味着他就好惹。
“秀秀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二憋子……”是刚刚那位胖子,后面三个字他故意拖得老长,收到店老板的眼神示意,一只右手便重重置于二憋子肩部。
二憋子痛的紧咬牙,只憋出一句:“路秀,你个我等着瞧。”便落荒而逃。
众人见状,有幸灾乐祸者亦有人愤愤不平,店老板目中露出恨厉之色,冷笑道:“若再有人在此店内寻衅滋事者,再不许入我店内半步。”
众人闻言噤声,都乖乖地在自己位置中吃吃喝喝,不一会就离开了。
“多谢姑娘相救。”沈黎之温和地朝她道谢。
“不用,我知道就算我不帮你,那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店老板挑眉朝他一笑:“我早已看不惯那人。”
“你真不知道灵食?”那双漆黑的眼中毫不掩饰她的怀疑,又听她轻笑一声,缓缓介绍道:“此地千年以来灵力充沛,而自前年起,竟然出现了不少灵力充沛的食物。而那些食物正是早已消失多年,只存在历史当中的灵食,附近的修仙者听闻后都慕名前来。”
沈黎之也感到震惊,道:“原来如此,以前只在书中见到过,然自很久以前便已消失殆尽,再无食物能长出灵力,也再无一人能成仙。”
“嗯,此地好不容易太平这些年,若是天下知晓此地有灵食,只怕又要动乱。”她眉头轻蹙,倒是真的很担心此地安危。
沈黎之:“还不知这是何处?”
路秀:“此地为丘狼山,往北距离此地三十八里为狼族,往南二十九里外为青丘,丘狼山地处中间,不受两地管辖,少有人走动,灵食出现后才有更多的人来到此地?公子是从何处而来要去往何处呢?”
‘那为什么他一路都未曾见到人影’他如是想,斟酌一番朝店老板微微一笑:“我乃清静山弟子谢梨子,欲前往青丘,却不想迷路了,见此有一间石屋便来看看。”
店老板不疑有他,只道:“还好公子来到了此,若是乱入禁地,可怕是性命难保?”
“哦?此处还有禁地?”沈黎之眼神一亮,神色有恢复正常,只做单纯好奇之态。
“此人是何人?怎能连我族禁地也不知?”声音短而有力,略带点磁性,每个字都很冷……
是门外刚来的三人,说话的是中间那位公子,一位高大魁梧的青年,刚劲有力的身材,乌黑的长发,身穿一件繁琐而充满异域风味的黑红长袍,胸前大串的玛瑙和耳朵上的长串耳珰异常吸人眼球,但最亮最美的莫过于他那一双红色的眸子,亮的惊人。
陡然间,一阵旋风,门外那三人不知何时已落座,坐的正是刚刚那位二憋子处,他的表情很冷,与谢泠那种多情似无情的冷要不同,与无相骨那冷的毫无生气的也要不同,他的冷是刚毅的,面上是冷的,心中却是热的,许是为他的家族或为他的信仰,始终沸腾着。
沈黎之很是羡慕这一点,这正是他所缺乏的,即使经历了大死,他依旧做不到如他那样,他能做的只是比以前更坚定了一些,但热情彷佛天生就被从他身上剥夺了一样,他似乎永远都得不到这一点。
“二殿下,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了?”路秀从容有度地朝那人一笑,似乎并不畏惧他,不一会桌上凭空变出许多灵食,这些灵食微微发着白光,似有灵气冒出,映衬着那人的面容更加硬朗,眼中似燃着骄傲的火星。
‘青丘二殿下乃是小师弟宿锦,而此人他并不认识,那应当是狼族二殿下。’沈黎之如是想:‘当初与宿锦分离,得知大殿下出事,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此乃何人?”那人并未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他啊,他是清静山弟子谢梨子,正打算前往青丘,不小心走错路走到这来了。”说着纤手轻夹了一块灵食到那人面前的小碗里。
那人略一皱眉,但听到此话似乎得了兴趣,抬眸看了沈黎之一眼:“谢梨子?你是清静山弟子?”
“对,我乃清静山张清扬座下大弟子。”他似乎如谢泠一般张口胡说后仍面不改色。
“张清扬啊,我认得,原来他也已经收弟子了。”他似乎有些意外,生硬的面容也柔和了些,道:“我是狼族二殿下昱泽。”
“想不到二殿下也会认识仙界的人?”路秀有些揶揄道。
“既然你要去往青丘,就同我们一起吧。”他的声音依旧很冷,眼睛只盯着面前桌子上的菜肴,并未理睬其他。
“好,有二殿下一起同行是我的荣幸。”沈黎之笑着应答,此地离青丘近,正好去看看小师弟。
“二殿下,怎好端端得要去青丘了?”路秀嗔怪道,又见他并未吃自己刚刚夹的菜,而是推到一边,重新换了个碗,语气越发委屈。
“一点公事而已。”他敷衍的回了一句。
路秀却是立刻就收了那副神情,也不再陪笑了,一时气氛很冷,而石屋中的其他客人早已偷偷溜走了,只留下他们这三人在此。
沈黎之此刻正暗暗猜想二人之间的关系,应当是比上下属还要亲近一点的关系,但又不想情人,反而更像兄妹……
不一时,又听二殿下漫不经心道:“谢弟子可知晓沈黎之?”
他心下忐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嘻嘻地道:“沈师叔自是知道的,他可是成化上仙唯一的弟子,清静山的风云人物。”
“这我自然知道,其他的呢?”昱泽似乎有些不耐烦,语速很快。
“殿下是想知道哪些方面?”
“他长相如何?”
“一双剑眉,眼睛却是有点小,鼻子也不够高挺,有些塌,看起来比较肥大,嘴巴却是比较大。”沈黎之津津乐道,说的彷佛如真的一样。
“这么说来,倒还没你好看?”
沈黎之来此之前特意装扮了一番,此刻面相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怎么可能?沈师叔是一种别样的美而已。”沈黎之此刻义正言辞,势要让人相信是真的。
店老板一脸无语,本来不信都被他搞得要动摇了,本想说些什么却被二殿下打断,“那你可知,青丘妖帝与沈黎之感情怎么样?”
‘妖帝?’沈黎之一时感到莫名其妙,他何时与宿锦的爸爸扯上关系了。
见他好久都未说话,店老板笑着道:“也不知殿下怎得对这沈黎之感兴趣了?不过,这事我倒是听说过一点。”
“哦,那你说来听听?”
沈黎之也感到奇怪,就只听到店老板说:“听说妖帝宿锦还是殿下时,小时候曾在万华峰住过一段时间……”
‘妖帝宿锦,莫不就是小师弟?他如今成为妖帝了?他在冥界是待了多少年!’沈黎之心中犹如狂风过境,泛起滔天巨浪。
“今天的日期是多少?”
他冷不防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旁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就连一向游刃有余的店老板都顿住了一会,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了,道:“谢公子,二月初九。”
“年份是?”
“万和三十九年。”声音有些沙哑,是狼族二殿下左边的那位身穿褐色衣服的青年回答的,若不是他说话,旁人很难注意到他,包括在狼族二殿下另一边的人,他们应该是那位殿下的侍从。
“万和三十九年……”沈黎之松了一口气,还好只过了十年。
“谢弟子,这是怎么了?”
“哦,迷路了连脑子都搞糊涂了忘记还有一事要做,却不记得今日是何时了,真是抱歉。”
“没事,我之前出门打猎也总是忘记时间。”他说的那样真诚,倒让骗他的沈黎之心中有些愧疚。
但又想‘自古以来,狼族与青丘便不对付,如今面上虽和谐,但到底还是互相戒备,他还是想再观察观察,弄清楚现今是何局势再说?’
“谢公子,路秀说妖帝小时候曾在清静山万华峰住过,可是真的?”他目光诚挚,倒是真的信任他。
见他如此真诚,沈黎之倒也不打算骗他了,遂即改了说法:“传闻他与沈师叔青梅竹马,二人以师兄弟相称,感情甚笃。”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二殿下,帝姬自沈黎之失踪以来,便到处打听他的消息,听说曾还打算动用‘’秘术,是他母亲拼命拦下才作罢,如今联合仙界共同讨伐谢泠,想必也是为了他。” 路秀一副理所当然地应道。
‘小师弟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沈黎之大受震撼,师尊为他如此,小师弟也这般,他必要振作起来,不再让人担心。‘今日看来这位狼族二殿下并不是心机深重之人,只是不知他打探自己是为了什么?或许与青丘有关?’
“嗯,前几日传来消息,谢泠受了重伤,现不知逃往了何处?”
‘谢泠不应该已经学会了全套的《玄真诀》,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受到重创?宿锦这些年成长的真快,都能说服仙界联合起来,他可是知道,自他师尊死后,仙界就是一盘散沙,后逐步被冥界渗透,也不知如今清静山如何了?话说,他们知道冥界背后干的事情吗?”沈黎之心乱如麻,静静听他们说道,又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
这才知道,青丘妖帝自宿锦出生后自此闭关梧桐谷,从未再出现过,此次大殿下遇害,宿锦前往请妖帝出关救治,才发现妖帝早已身亡多年,因梧桐谷大阵一直被妖帝用他的血肉维持着,以至青丘无一人知晓妖帝身亡之事。自此,宿锦登基成为新妖帝,而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与清静山联盟了。
“那清静山据说自成化上仙逝世后,内乱了好一阵,最后竟然是当时最年轻一辈的弟子烨荷掌管门内事务,张清扬负责教学,其他长老只做表率,并无实权,而宗主之位暂时悬空。至此,清静山帮助仙界四大门派铲除各门派内的魔界妖邪,再度联合,同妖族共抗魔族,誓死必要讨伐谢泠。”路秀说起时语气时快时慢,活脱脱的一个说书先生,惹得沈黎之内心好一阵的跌宕起伏,索性知晓清静山没什么大碍,倒也心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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