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生是躲到货船上逃跑的。

货船在港口停靠，遇到赛博精神病劫持，所有人乱成一团的期间，鼓生鼓起勇气跑了上去。

周围都是人，无数双眼睛，可是鼓生没有办法，他只想着逃跑，去哪里不重要，如果被人发现无非就是一枪崩了他，他死了也好。

跑的时候他连裤子都没有，整条腿暴露在空气里，像两条竹竿，上面带着点毛。

好像快要下暴雨了，空气非常潮湿，整片天空都很黑。他在贫民窟里活不下去的。

今天又没有找到食物，还被人扒了裤子捅了一顿，鼓生坐在甲板上，他非常矮小，直接躲在了一个小型的货箱内。他感受到自己的屁股下面很湿，那种粘稠的东西不断地往下滴落，鼓生感觉自己的神经和理智都如同这水丝一样，从身体里拉了出来。

鼓生觉得自己要疯了。

但是货船启动了。

他瞪大眼睛，捂着嘴，惊喜万分。这艘船会去哪里？鼓生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个有人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

可是海上居然起了风暴，鼓生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后探出脑袋，他发现船上没有一个活人，全都是机器人，还是很低等的绫罗2型。鼓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站在甲板上，一个一个接着往下跳。

鼓生死死地捂着嘴，整个人都僵住。

仿生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行判定情况，如果判定无法活命会主动选择终结生命。

他们不会做无谓的挣扎。

但是鼓生的心里却有一窜火。

他都已经从庸城跑出来了，他明明已经爬出来了。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海上，雷和闪电降下来，鼓生看着自己的影子落在甲板上。

鼓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他挂在一根悬浮的木板上，靠着双手死死地扒拉着木板，不让自己沉到海底。

漩涡出现的时候，鼓生拼了命地想要往外游，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救命的木板也被卷入中心，他连希望的浮萍都没有了。

这时候鼓生看到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鱼鳍。

那是鲨鱼的标志，鼓生的嘴巴里被灌满了海水，他拼命地划水，双脚开始抽筋，蓝色的汹涌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头顶，鼓生却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给顶了一下，紧接着巨大的力量居然推着他远离了漩涡，海面风平浪静后，鼓生下意识地回头，他看到了鲨鱼！

那双清明的眼睛和鼓生对视，鲨鱼锋利的牙齿还裸露在外，但它甩着尾巴，把鼓生拍得更远。

鼓生吓坏了，可是他又心怀敬畏，他没见过真的鲨鱼，只在贫民窟的老旧收音机里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存在。

鲨鱼不停地盘旋在鼓生的周围，鼓生怕自己成为鲨鱼的盘中餐，于是用尽力气游着，凭借本能在求生。

他太不想死，闷头去朝前游，可是他的力气用尽了。

鼓生感觉到自己的眼鼻喉里都灌满了水，他渐渐地沉入海里，看到海面透着天上的闪电。

鲨鱼却又来了。

鼓生咬牙伸出手，直接抓住了鲨鱼的鱼鳍，他好像在说，你来啊，有本事你吃了我。

但是鼓生却发现，鲨鱼在往上游！

当鼓生的脑袋重新露出水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骑在鲨鱼的身上。

它带着鼓生在海面上快速游动，偶尔会沉入海中，鼓生会紧急憋气，过了一会儿，鲨鱼又驮着鼓生探出海面，让鼓生呼吸。

“你相信吗？它是海神。它一定是。”鼓生泪流满面地蹲在范书遇的面前，他双手比划着，试图让范书遇也看到那头鲨鱼，“它救了我.......我告诉所有人是鲨鱼救了我，只有哥哥信我。直到我用祭祀唤来了一头活的鲨鱼，人们才逐渐相信了海神的存在。”

鼓生双目颤抖着，不停地左右移动，他激动地看着范书遇：“你相信吗？你相信吗？！”

范书遇拍开了鼓生想要抚上他脸的手，淡淡：“你冷静点。”

“好，好。是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鼓生收回手，他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头发，眼神贪恋痴迷，“我爱它。我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我的神明。哥哥发现我的时候我和它都已经精疲力尽，期间我还高烧生了病，我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你猜一猜，你快猜一猜。”鼓生近乎病态地催促着，“你猜猜看发生了什么！”

“我甚至都没有把这些细节告诉我的哥哥。范书遇，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范书遇嘴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鼓生就捧腹大笑，两滴泪掉在地上，烫得地面都泅出一片水渍，“我割了它的肉，生吞下去。我还喝了它的血。我感觉口不再干燥了，肚子里也被填满。”

“我不是故意的！”鼓生定睛，声音都在发抖，“我本来没想这么做的，我宁愿自己死！可是，可是海神垂怜我，我看到它开始扭动身体，它撞向其他的鱼！我以为它病了，可是它却扭头看我。那双眼睛太漂亮了，我一下就看懂了它的意思。它的身体出现伤，皮肉外翻，可是它还在看着我。”

“我摘下头上的发夹。”鼓生顿了顿，“好笑吧，贫民窟里的那些人喜欢给我戴这些东西，把我扮成女孩任由他们亵玩。”

“我用发夹扎进去，横竖划了两下，画了一个十字架，然后挖出来肉。”鼓生说到这停住，“它就不扭动了，也不看我了。它的邀请成功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所说的话，这些都已经发生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鼓生把自己垂在肩膀处的头发往后压，同时他一只手摸上范书遇的金发，“范书遇，我真的很想和你交个朋友的。我以前特别想要一个朋友，但是很可惜，我有我的神明了，我需要你成为祭品。”

“你的遭遇应该和我很像？我都能猜出来你在那个鬼地方会经历些什么。”

鼓生垂眸，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对不起，在任何人，任何物，任何事和它之间，我永远会选择它。”

范书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嘴唇动了动，想讲点什么，但是最后归于平静。

鼓生站起身，他背对着范书遇，又看向那一墙的眼睛。

“我来到亚特兰蒂斯后，不过是过上了另外一种在贫民窟的生活，这里的人们也不待见我，因为我的重瞳。”

“不过.....”鼓生话还没完，门口的小丑如鬼魅般突然出现。

鼓生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