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帐篷内，前半部分是表演区域，后半部分是休息区域。
小丑像是幼儿园的老师，把他们领到观众席后还挨个来确认一下他们是否坐好了。
观众席之间的空隙非常窄，他拖着肥胖的身躯和不和谐的头颅穿梭在其中更显狼狈和滑稽。
他不时要停下来拖着自己的大头休息一会儿，但他脸上一直带着夸张诡异的笑容，眼睛一直都没有眨过一下。
待他确认好观众们全都坐好后，啪的一声关闭了观众席的灯光。
一瞬间，整个帐篷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为何，谷屿总觉得自己的脚腕处有些轻微的痒意，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挠着一般。
可能是衣服布料的问题吧。
他没多想，只是换了个姿势，静静地等待着表演。
玩家们的情绪开始躁动起来，有害怕的，有气愤的，但无一例外，都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哭也只能小声地啜泣。
伴随着动感的音乐，舞台上红色的幕布从中拉开，表演开始了。
全场唯一的聚光灯给到首先登场的是一位少女，她穿着洁白的长裙，呆滞的两颗眼球高高凸起着，要掉不掉。
袒露在外的皮肤暗红一片，往外渗着鲜血。她像是被扒了皮，只剩下了内里的血肉，时不时还夹杂着些黑色的烧焦肉块。
她面向观众，一字一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介绍到：“我是猎户家的女儿小白。今天，我来到黑暗森林里探险。
说完，她站在高高的跳板上，纵身一跃，穿过层层火圈，达到了对面。
她的裙子染上了火焰。
而她不知道疼痛一般，挥动着着火的双臂如同鸟儿一般展翅高飞，奔跑在舞台上。
紧接着出场的是一位黑色长袍的巫师。
宽大的巫袍中长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头颅，一男一女。他们拄着长长的权杖阻挡住了小白的前路。
他们两个的语气明显有了些活力，但却是不正常的尖锐，捏着嗓子说话一般。
男生头颅说道：“我是黑暗森林里的巫师，星。”
女生头颅紧跟着：“我是黑暗森林里的巫师，月。”
小白于是问：“你为何要阻拦我探险的道路！”
月哈哈大笑。
星道：“因为我们的肚子饿了，我们要吃了你！”
小白身上的火焰仍在燃烧，她哭泣道：“我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我！”
“我可以救你！”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传来。
勇者上场了。
勇者的脸异常秀气美丽，但却长着肌肉异常发达的四肢。他僵硬地控制着自己的躯体，就如同他的四肢是……拼接起来的。
勇者大喊着“我是无畏的勇者小蓝！”朝巫师举起了锋利的宝剑。
巫师哈哈大笑着接住了勇者的宝剑。他们两个一来一回，打得不亦乐乎。
小丑大声念着旁白：“观众们，让我们一起为勇者加油吧！”
“……”
观众席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谷屿突然觉得自己脚腕处的痒意欲发凸显。
还多了些冰凉的感觉，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环绕住……或者说抓住了一般。
他背后一凉，缓缓地低头看去。
就见座椅的下方正趴着一张惨白的脸。
他骷髅般惨白的双手从座椅下伸出来，紧紧抓住了谷屿的脚腕。
他迟缓僵硬地咧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表演，好看吗？”
谷屿脑袋白了一瞬间。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谷屿的耳膜都要被撕裂了。
不少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疯狂地甩腿，摆脱这恐怖的东西。
但是他们忘了，在一开始的时候，小丑就来确认过他们是否坐好了。
座椅好似有了生命，牢牢地禁锢着他们，让他们不得动弹分毫。
于是，观众席内响彻天地的嘶鸣声不止，玩家们一个个都扯着嗓子，张着嘴拼命地尖叫。
舞台上的演员们自然也听到了这惨绝人寰的尖叫。
勇士高呼着：“看，有这么多人在支持着我！他们的喜欢给了我力量！”
于是他全力使出一击，击退了巫师。
表演结束了。
但尖叫声仍在继续。
三位演员手拉手站在舞台中央，说：“我们感受到了大家对我们表演的喜欢。我们美梦马戏团的宗旨就是用美妙的表演换取你们永不停歇和笑容和响彻天地的尖叫。”
“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
“希望大家也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一起，为更多人带来笑容和尖叫！”
谷屿摆脱不掉束缚，但也无法忽视那一层浅淡的，冰冷的触感。
只能浑身僵硬地坐在座位上。
林瑾也脸色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苏木的哭声三百六十度环绕在他们的耳边：“啊啊啊啊——姐——救我——啊啊啊啊——”
苏乔被他吵得不行，恨不得一拳给他锤晕过去。
在一片黑暗和恐惧之中，没人能注意到陆左正悠闲地坐在座椅上，欣赏着谷屿苍白的面色。
因为他座椅下的小鬼刚刚露头，正准备抓他的时候就对上了陆左冷冷的眼神。
小鬼瞬间抱头缩了回去。
怂得一批。
毕竟这年头，鬼也有上司。
……
就在这时，系统通知——
【已接取主线任务，请每队准备一个不超过三分钟的节目，表演形式不限。】
【节目要求，让评委们露出笑容和发出尖叫。每组表演形式不得相同。
【正在随机排序中……】
表演节目？
死神系统是春节限定亲戚集团研发的吗？
【第一组，赵胜队。第二组，祝星文队……第五组，林瑾队。】
【请玩家按照顺序，依次进行。表演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始。】
系统通知完后，全场，就谷屿他们这一队最安静。
先别说表演什么节目。
表演形式不能相同，还排最后一位……
别人早把能演的创意全演完了。
开局，这运气，谁能不说一句好呢？
……
刚刚表演的三位NPC已经坐在了第一排观众席上，看来他们就是所谓的评委。
玩家们也已经从座位上脱离，一个小队一个小队地正在商讨着对策。
“我专业对口了啊！”
苏乔瞪着一双大眼睛。
陆左看着这精气神十足的小姑娘，觉得挺稀奇。
大多数人在死神系统里要么哭丧着脸跟苏木一个样，要么就是浑身紧绷着生怕出一步错，要么就是……谷屿这种艺高人胆大的。
像这小姑娘这样看着不聪明但一股莽劲的，还真少见。
他挑眉：“怎么说？”
苏木颤抖着举手发言：“请叫我姐，未来的联盟第一全能ACE。”
苏乔一撩头发：“放心，交给我。”
“……”
谷屿默默地站在角落里，总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狼窝。
所以说，死神系统其实是一款无限流选秀游戏？
“……”
林瑾轻笑了几声，对苏乔表示鼓励。然后又循循诱导着：“我觉得，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啊？”苏乔疑惑。
“你觉得刚刚这些NPC的表演很有趣吗？”谷屿换个方式提问。
苏木立马疯狂摇头。
“哈哈，”苏乔挠着后脑勺，“还行吧，比那些烂大街的表演有意思。”
“……”
谷屿撞了撞陆左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考虑出道当大明星吗？死神大人。”
“不。”
陆左意外的严肃，谷屿还真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正经话呢。
下一刻，陆左认真道：“我得给人类留一点活路。”
谷屿：“……”
够了。
这场闹剧该收场了，十五分钟并不会无限拉长。
“刚刚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大家之所以尖叫是因为座椅下方出现了吓人的NPC，而尖叫时张开的嘴被认为成了笑容。”谷屿分析，“这也可以说明，只要在表演时想办法让这些NPC发出尖叫，无论是不是因为表演本身，那都算符合任务条件。”
“哦~”苏乔恍然大悟，“意思是说，我们也可以演一出鬼故事吓他们。”
谷屿：“对，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保险起见，”林瑾补充道，“我们还是做万全的准备。准备两套方案，因为我们前面还有四组，以防万一跟他们撞了形式。”
“嗯！”
恐怖故事的任务交给了林瑾给苏木实验，苏乔在抓紧时间练习着自己的表演。
就剩下了无所事事的谷屿和陆左。
……想不到到头来，抱大腿的反而是他们两个。
陆左看着谷屿一脸出神地坐在观众席里，于是过去靠在一边的扶手上，问：“在想什么？”
“在想这个副本的规则设计。”
“哦？感觉如何，要不要提出来点修改意见。”
“每三个小时淘汰最后一名。”谷屿看着努力练习的组员，“如果大家都完成了任务，积分保持一致，那应该都是最后一名，全部都会被淘汰。所以，没有人能够心软。”
“嗯。”陆左肯定他的分析，“不然你以为死神系统是如何维持运转这么多年的呢？”
谷屿好奇：“不是依靠你的力量吗？”
陆左摇头：“我的力量也并非是无穷无尽的，总会随着时间而消弭。世界瞬息万变，可唯有生死是永恒不变之物，就连我也深陷其中。这也是为什么，旧任死神会消亡。”
“总有一天，我也会消亡。”
谷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死神的力量要靠这些死去的人来维护，死神系统又会给予最后的赢家一次重生的机会……
那这岂不是意味着，用万千生命供养出一个生命。
“没错，”陆左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这个世界的法则有时候就是如此的残酷，残酷到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可它却是永恒不变的定律，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他语气中难得带了点遗憾和……惋惜。
很难想象神明也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们这边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
十五分钟很快就到了。
按照排序，第一组赵胜队站上了舞台。
他们组一共有三个人，除他之外还有两个高中生，而这个赵胜似乎是他们的班主任。
赵胜四五十岁的样子，颤抖着站上了舞台。
他话都说不利落：“评……评委们好，我们的节目……”
星摇头说道：“没意思。”
月于是叫喊着：“下一个！下一个！”
赵胜一下子瘫软在地，动弹不得了。还是小丑把他们拖下了舞台。
接下来是第二组，祝星文队。
他们队带来了歌舞表演。
动感的音乐配着**的舞蹈，引得评委们直直叫好。
笑容，尖叫，一场完美演出应该具备的条件他们应有尽有。
然而他们的成功也意味着，谷屿他们的表演只剩下了恐怖故事。
接下来是第三组，他们也准备了传统的歌舞表演，因为跟第二组装了表演形式，所以任务失败了。
然后是第四组。
苏乔和苏木都暗自捏着一股气，害怕跟第四组撞上。
然而，最不幸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第四组表演了恐怖故事。
成功到苏木抱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第四组任务成功。
接下来是，第五组。
然而，他们已经拿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演形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