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很好地隐藏了娅尔存在的消息。

所以大祭司只是察觉到了迪菲妮跟“兽类”有勾结，但并不知道他们还勾结出了个孩子。

迪菲妮看着阿尔瓦的尸体，内心悲愤不已。但她并没有因为丈夫的逝去而变得颓废。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尔瓦的时候，大祭司带着她去圈养兽类的地方巡逻。

在那个时候，她看到了阿尔瓦，那位即使被关在黑暗中也保持着完美肌肉的男人。他身上蓬勃的生命力让迪菲妮感到震惊。

那是第一次，迪菲妮开始正视这个种族。

于是阿尔瓦逃过了成为盘中餐的命运，他成为了女王的“爱宠”。迪菲妮对他非常感兴趣，几乎要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

刚开始的时候，阿尔瓦非常厌烦这位女王。

她的臣民荼毒着阿尔瓦一族的生命，而她却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身为既得利益者甚至还要对这些人施以同情。然而她自以为是的同情在阿尔瓦看来虚伪至极，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于是他一直对迪菲妮冷眼相待。

只是没想到迪菲妮却是天真到傻的程度，她从没对阿尔瓦的冷落而感到委屈，她始终因着自己臣民的行为而对阿尔瓦怀揣着歉意。

好在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阿尔瓦也渐渐地发现女王并非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卑鄙不堪。

女王是位“素食主义者”，她从未尝试过“兽肉”，因为她觉得那太过于残忍了。她只吃鱼肉。

当然，这得益于她的地位。

鱼肉现如今属于珍贵食材，并非所有人都能吃上。

在伊斯姆岛尚且平静的日子里，两只眼睛的人类生活在伊斯姆岛的右侧，五颗眼睛的人类生活在岛屿的左侧。他们两个种族互不干扰，就这么一直这么世世代代生活着。

直到海里的鱼类骤减，他们的生存资源少到岌岌可危。为了生存，两族展开了争夺。

在那段时间里，伊斯姆岛上的人们无论长着几颗眼睛，无论男女老少，地位高低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异常煎熬。

除了饥饿灾荒，还有伴随着战争而来的杀戮和疫病。

在那段时间里，大祭司也常常在深夜里冥思。

有很多人来问他，为什么我们生活得这么痛苦？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神明把我们创造出来是为了什么……

也有不少的人因为承受不住生存的压力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战争陷入焦灼的时间里，大祭司坐在满天繁星下，沐浴在神明的注视之中。

他想，神明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人人生来都背负着罪恶。

生命种种，皆为惩罚。

然而很快，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就被打破了，五颗眼睛的人类获得了胜利。

他们不胜于智慧，而在于身体机能天生的优势。他们比两眼的人多出三颗眼睛，这给他们带来了更敏锐的观察能力和更迅速的应对能力。所以他们很容易取得战争的胜利。

大祭司满意极了，看来神明还是眷顾他们一族。他们一族配得所有的欢愉和荣誉。

至于两颗眼睛的人，这些生物天生在身体机能上就低于他们，便只能任他们摆布。这是自然界的规则，强者才配生存。

后天锻炼出的强者只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而五颗眼睛带来的机能优势是神明的馈赠。

天生的软弱是惩罚，是罪恶。其所受之苦，是赎罪。

于是，两只眼的他们失去了成为人的资格。

五颗眼睛的人在大祭司的带领下，信奉这个种族是被神明惩罚的种族。它们天生应该遭受这般苦难，成为他们的食物。

他们和鱼类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就在于外形跟人长得更想相似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迪菲妮对阿尔瓦一族的命运感到悲伤和痛心，却并没有办法或者说她也不会去阻止对他们的杀害。

因为她的臣民正面临着饥饿，吃“兽肉”是既是无奈之举也是大势所趋。

尽管有着诸多阻碍，他们二人的灵魂却还是紧紧纠缠在了一起。阿尔瓦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迪菲妮，而迪菲妮也深深被他吸引着。

迪菲妮本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直到她生出了娅尔，他们的女儿。

她只有两个眼眶，可里面的眼睛却不停地增殖着。

她吓坏了，即便她深深地爱着阿尔瓦，可是在那个时候也忍不住去怀疑他们那个种族是否真的被神明所诅咒呢？或者说，因为伊斯姆岛上的罪恶最终报应到了她女儿的身上。

而生下一个怪物就是对他们背德结合的惩罚。

她无措地诉说着自己的恐慌和后悔。

在听完她的哭诉后，阿尔瓦一句话未说，只是把她带到了一个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阿尔瓦一直在瞒着自己做什么。

阿尔瓦带领着被关在城堡的族人开辟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也就是在她们女儿出生的那一日，这个通道终于挖通了。

他们爬出地道，发现上方居然是一个神庙，一个之前谁都未曾发现过的神庙。

也正是在那里，他们一行人看到了那些预示着伊斯姆命运的石砖。

她什么都知道，神明什么都知道。她早就预知到了这一切，知道这座小岛上会上演着怎样惨无人道的屠杀，可是她却袖手旁观并不出手阻拦，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一切。最后还要降下大雨无差别地淹没这座小岛。

或许在神明的眼里，屠杀是谁做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到了纷乱。就如同看着自己孩子打架的失格父母，谁先动手的不重要，两人各打一巴掌息事宁人就好。

阿尔瓦和一起出来的几人气极了，他们当场就砸了那座神庙。

事后，看着满地的断壁残垣，阿尔瓦拿着那块刻有尸山的石砖，对迪菲妮说：“我要把这座尸山堆在这里，堆在她的眼皮底下，让她看看。”

他恨极了这个岛屿上所有的一切，但他还有不能割舍下的家人和仍在水深火热中的族人。

于是，加上一起出来的几个人，他们却毅然决然地放弃了逃生的选择。

因为若是他们都逃了，那城堡的守卫势必会发现。紧接着他们会找到这条通道，然后堵死它。那后来再被抓进来的族人该怎么办呢？

于是他们回去了。

反而安排了一些老人孩子，陆陆续续地离开。

迪菲妮也开始了赎罪之路。

于是从那天开始，她收集了尸骨交给阿尔瓦。为了能让这些人安眠，也为了赎清罪孽。

于是阿尔瓦死后，迪菲妮一个人也仍然坚持着去做这些。

她瞒着大祭司，把地下通道修建完工，还修建了一扇机关门，钥匙就是阿尔瓦的头骨。她把他的头骨留在了那里，是给他们族人的希望。

同时也是希望阿尔瓦能看着，城堡地下的罪孽终将洗清，他的族人在他的见证下一个个奔赴自由。

之后，她带着阿尔瓦的尸骨，来到了神庙下的坟墓，跟他们长眠在了一起。

那是她的赎罪。

***

过去的景象与现在重合，谷屿透明的身躯也逐渐化为实体。

他回到了现在。

他把第二块砖放回了神庙墙壁上原本就属于它的位置。

下一刻，系统就通知道：“主线任务已完成，解锁剧情《最初的交响乐》，积分奖励100，副本探索度为百分之六十。”

听到这里，谷屿眉尖一挑，并没有意外。

他这一趟已经把伊斯姆岛上的历史给了解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好似是解锁了不少剧情。但问题就在于……

太简单了。

甚至他大部分时间就只是跟着任务走而已。

若仅仅是这么简单就可以通关，那死神系统将是宇宙中最大的花瓶。

果不其然，系统又通知道：“历史剧情已解锁完毕，接下来的探索度需要玩家自行搜索。”

意思就是说，他刚刚都是在任务的指引下来解锁探索度，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

而接下来将由玩家自行探索，至于结局如何……那就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而这，才算是游戏真正的开始。

因为接下来，故事的节奏将由谷屿来掌握。

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瓦解大祭司的统治。

但他还需要一件物品来帮助他——那就是迪菲妮女王的头骨。

然而，当他拿起迪菲妮女王的头骨时，却发现地上的灰尘比起其它地方浅了一点。

其实灰尘这种东西很难能观察出来区别，但谷屿就是敏锐地发现了，尽管他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可能跟他之前从事的职业有关？

浅了一层的灰尘也意味着有人扫去过这块地方的灰尘，那就是说……这下面还有东西。

于是谷屿试探着撬开了那块地砖，发现下面果然藏着东西——一个旧笔记本。

笔记本上记载着阿尔瓦和族人在发现伊斯姆岛周围的鱼类不够食用后打算去寻找更多的生存资源的事迹。

因为靠着海边，他们第一个想法就是大海之外的世界会是什么？会有更多的生存资源吗？

里面大部分都是他们在海上漂泊的生活。

然而有两点却引起了谷屿的注意：

一是他们没有在更远的海洋里捕捞上一条鱼。

二是其中的一句话——

【我好像到了世界的尽头。】

根据前文阿尔瓦的写作习惯，谷屿排除了他使用任何修辞手法的可能。那么问题就来了......世界，怎么会有尽头呢？

除非这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谷屿好像明白了那百分之二十的探索度是什么了。

笔记本上还记载了阿尔瓦当初航行失败的那条船所在之地。

谷屿跟着找了过去，当他发现那艘船的时候，系统就传来了通知——

【副本探索度已到达百分之八十，通关条件已达成。】

【请问是否选择继续探索。如果选择继续探索，通关条件将转化为百分百探索度，通关奖励也将翻倍。此选择不可反悔。】

如果说为了稳妥起见，很多人估计在这一步就直接放弃了后续百分之二十的探索度。

但是……

谷屿毫不犹豫道：“选择继续探索。”

【已确认玩家选择。现本副本通关条件为达成百分之百探索度，目前探索度为百分之八十。】

＊＊＊

谷屿回到神庙处拿走了迪菲妮五颗眼睛的头骨。

他把它扔到女王的怀里，说：“拿好你妈妈，现在带你回家。”

然后，他带着几个孩子再一次回到了城堡里。这次，他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大祭司正坐在城堡的王座上，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知道是刚刚熏出来的。

他的身边挤满了逝去的亡魂，他们手中举着长矛和盾牌，如同军队一般，整齐划一牢牢地守护在他身边。

他们站在高处肃穆而庄严，齐齐地审视着这不怕死的客人。

在他们的目光之中，偌大的大殿中站着瘦削的谷屿。

而在他的身后，还排排队跟了六个孩子。

谷屿手里拖着迪菲妮的头骨，笑道：“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