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红叶有一身名叫众月真诀的奇妙术法傍身。
身为倏忽司的快山神捕,只要他想,这城中每座楼阁的一砖一瓦,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皇宫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若说兕方城唯一能让他感到畏惧的,就是万福永寿宫。
万福永寿宫有无数层高,上通天,下达海,雄伟远胜人皇居住的金御台。
世上鲜有人会有幸进入这座宫殿内部,更不知宫殿本身其实是一座极其适用的阵法场地。
为保障太后们的安危,万福永寿宫内部垒起数层阵法,太后们互不打扰,各享各自的清净。
除非是受太后召见,否则寻常人就算冒犯闯入万福永寿宫内,这里也是空无人烟。只看见祭祀所用的青铜礼器摆在壁橱之上,死气沉沉,压抑无光,直让人感到无边无际的阴寒孤冷。
澹台红叶引以为傲的众月真诀在这里完全失效。
他曾催动法术钻入这座宫殿内探知,一股威严力量立刻顺着真诀的脉络刺入到他脑中,让他的灵视霍然开明。
眼前浮现出的不是万福永寿宫内的景象,是滚烫到恨不得把他眼睛灼烧殆尽的炽热金光。
澹台红叶根本没法睁开双目,好似金光在他脑中幻化为一具威严雄壮的猛兽,在他的心头嗡鸣怒吼,渐渐变成轰雷般的警告——
速避万福永寿宫,再违令,必诛。
澹台红叶不敢进去,只好在宫外静静等待戚束月被放离。
直至未时二刻,他终于听见摄政王允许他进入阵中的召唤,澹台红叶心急如焚下想也不想,立刻飞身赶到。
戚束月从太子到人皇的路虽走得极为艰辛,但没有任何一刻露怯,可在此时被摄政王拎在手里,就如拿捏一只软绵绵被剪羽的雄鹰。
澹台红叶赶紧搀扶戚束月下来,不敢僭越去看摄政王的表情。
见戚束月受了剑伤,澹台红叶心中兀自一沉,想到摄政王的剑气深厚,被他所伤之处只凭真气根本无法自行愈合,陛下怕是要吃苦了。
他正要带戚束月离开,雏焘扫了澹台红叶一眼,道:“澹台大人精神不太好,我也给个机会让你休息几天,你就留在金御台照顾陛下,近来不必到处走动了。”
“……是。”
阵法渐渐关闭,摄政王的身影也消失其中。
好在安然无恙出了万福永寿宫,禁足也不算大惩,澹台红叶松口气,连忙握紧戚束月腕间,以手指抚脉看他伤的重不重。
“不用。”戚束月挥开手,道:“先回去。”
澹台红叶御风术修炼不精,硬着头皮搀扶着戚束月回去,还要尽可能避开闲杂,怕戚束月受伤传到外面只怕会引起无端风波。
他们走走停停,戚束月伤痛翻涌,把手搭在树上休息片刻。
趁此间隙,澹台红叶问道:“陛下没能把光盈殿下带回来?”
澹台红叶在雏焘面前是本能畏惧,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但在戚束月面前就轻松多了,直接将腰间插着的一把折扇倏地展开,替戚束月扇了扇风。
戚束月见离金御台也不远,便强撑身体徒步走回。
他道:“你永远也猜不到雏焘说了些什么。至于雏焘带回来的那个是谁都有可能,但绝不是戚光盈。”
“光盈殿下失踪好几天了,我用众月真诀也寻他不到,若不在万福永寿宫,他还能在哪儿?”
“众月真诀最极限也只能观测那些修行不高于你三成以上的人,三年前戚光盈或许还飞不出你的掌心,如今经过雷鸣海一番奇遇,我都不知他有多少藏着的能耐。随他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了。”
澹台红叶道:“那……陛下是因何受伤?”
戚束月对他无比信赖,也懒得避讳,只道:“方才雏焘问起崔曜的事,我只好拿戚光盈挡剑。向他坦白是我送戚光盈去阳度城,为的是招揽追云熹来兕方城跟他斗法。他怒急跟我动了手,好在也把崔曜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或许在咱们摄政王眼里崔曜就算把兕方城掀了、把我杀了、把整个人族的天都捅破,加起来也没有光盈居然敢背叛他这件事重要。”
说到这戚束月只觉有趣:在活了千年的鲛人眼中自己就如纯白婴儿般,心思如门户大敞,任由窥视。
可一旦在雏焘面前论起戚光盈,他戚束月能把弟弟掌控得百依百顺,却又对此不以为然的态度,才会深深刺到雏焘的软肋。
原来摄政王也经不起激怒,那上千年无坚不摧的表面终于裂开一条缝。
雏焘竟真对戚光盈动真情,就算曾无数次听过密探传来的秘闻,也不如今日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从八代人皇戚开到他二十九代人皇戚束月,不知道有多少戚家人到死都没翻出雏焘的掌控。
戚光盈也手段了得,让雏焘变得不在乎世俗的男女、长幼、种族三重伦理也就罢了,还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戚光盈连同雷鸣海都是他雏焘的东西。
戚束月当时哑然失笑,干脆沉默应对,只简单对雏焘要卸职摄政王的事应付了句:“人界由摄政王操持近千年,承蒙恩典,既然您要卸任我再多挽留也没用,就依了您的意思吧”。
雏焘不在乎他的答复,也不需要戚束月的首肯,眼睛一直紧盯床上那个并非戚光盈的人。
戚束月的视线望去,能见雏焘那双紫眸闪烁出奇妙神彩,像是猎人在看猎物。
若戚光盈是他的猎物倒也能说得过去。
但雏焘真想要戚光盈,早在几年前就能做到,不该露出这种望眼欲穿的期盼终于快到手的得意。
这一刻,戚束月脑中倏然明亮,猛地猜出床上那人的真实身份。
他不敢确定雏焘是不是真有同样的想法,立刻转身飞回万福永寿宫。
澹台红叶连忙追上去,平时他不可能比戚束月的身形更快,现下戚束月受伤,他才能勉强跟紧,说道:“陛下怎么又回万福永寿宫。”
“我要去见惠武太后一面,你不必跟着我。”戚束月的人皇身份不会被万福永寿宫拒绝,在身影重新进入这座宫殿的前一刻,他冷声嘱咐澹台红叶道:“你的任务是用这双眼睛给我死死看好,看不到也要看,做不到更得做!去把真的戚光盈找回来!”
追云熹躺在床上,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在大概戚束月走后不久,他渐渐感知到戚光盈的鲛珠又开始微微温热,身上的疼痛也开始缓解。
虽不知晓戚光盈为何重伤也恢复这么快,但一瞬间悬心落下,他终于能长长舒一口气。
追云熹抬眼,正好望向万福永寿宫上方的藻井。
藻井上琉璃贴金的蝴蝶羽翼又被涂上满满一层珠光粉,时而熄灭,时而辉亮。
本以为这光影变换已是极致,直到雏焘把这间宫殿所有纱帘拉上,弹指点起一盏奇妙的灯。
这盏灯直照藻井上的千面琉璃,经过巧匠计算不断相互折射,最后形成一扇五彩的绚烂投影。
整座宫殿被彩色光芒的蝴蝶照射,数不清又多少种类的蝴蝶在振翅高展。
一只金紫交叠的蝶形投影落在雏焘脸颊边,澄澈动人的紫晶眼眸被点亮。
对这幅绝美面孔的仇恨被再度唤醒,追云熹心里没感情地笑了一声。
雷鸣海不比神文海的富庶,虽都是海族太子,追云熹也自认雏焘比自己活得鲜亮许多。
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比起来,他实在是很无趣的人。
“失忆后你就一直在追问我去雷鸣海的原因,我也坦过自己一无所知,可你不信。幸好戚束月已经为你我解答清楚。”雏焘道,“我们的误会也该消解了。”
追云熹面无表情,问道:“你要我当你的王妃?我和追云熹关系不浅,就算现在记不得,以后说不定就全想起来了,这你也信得过我?”
随后,追云熹仿佛看到无数光影蝴蝶向他袭来。
雏焘突然跃上这张床,幻彩纱袍让他比殿内任何一只蝴蝶都要绚烂。
“别管追云熹了,我自会料理好他。你只需在万福永寿宫好好养伤,等我带你回神文海。”他温柔俯下身,在追云熹耳边说道,“想不想得起来都无妨,因为我已明白小满你去雷鸣海就为和我赌气,老师错了,好不好?”
再伪装克制,追云熹不喜被生人接触的意识仍在,他本能想把雏焘推开,但手立刻被雏焘攥紧,压在枕边。
手被摁得生疼,追云熹也懒得挣扎,应付雏焘是件很累的活。
若非答应戚光盈,他早在雏焘宣示对雷鸣海和戚光盈的霸占时就解开无尘面,跟雏焘在万福永寿宫里拼了。
追云熹沉了沉语气道:“你向来自诩永远没错。”
“世上不可能有无错之人。就一次,你总要原谅我一次吧。”雏焘眼角一瞥,追云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那把藏在床榻之间的怒春侯剑。
怒春侯的剑柄繁花开满,剑身却赤红如血,酷似怒火要将柄上繁花燃尽。
看向这柄怒气腾腾的宝剑时,雏焘眼中柔情是装不出来的。
追云熹狐疑蹙起眉,汗毛直立,嘴唇微启正欲开口,却见雏焘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道:“先听我说。”
不容追云熹拒绝,雏焘率先开口道:“你十六岁那年也是在万福永寿宫,我寻到这盏蝴蝶灯后就迫不及待拿来跟你献宝,认为你肯定也喜欢。那时我急着回到神文海商量对战计策,短时间内都无法陪你,才想让你见灯如见我。但你突然抱着我说你对什么蝴蝶灯不感兴趣,你也不热爱剑法和舞蹈,你是想让我永远待在你身边,才会爱屋及乌这些我喜欢的东西。小满,你知不知道我刚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有多高兴。”
雏焘的语气平静,但追云熹耳里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是刺心的刀,他脸色在瞬间惨白,竭力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可又清楚他其实连指尖都在打颤。
“可我真看到你的脸时,我很害怕。”雏焘的银发落在追云熹脸上,他背对蝴蝶灯,说起当初拒绝戚光盈的理由,“嘴上说的再好听,但你的眼神告诉我:如果我继续当这个摄政王,你再喜欢也只能当我的敌人。我为此伤心到跑回海界躲了你三年,却也想了你三年。暗自发誓等海族的这些事解决后,就跟你讲明白我的心意。可下次再见你居然在雷鸣海陪着追云熹,我气到呕血,但彻底明白你就是生我的气了,想让我吃醋,否则你绝不会答应戚束月那么离谱的要求。”
“别说了……”
“我证明摄政王这个职位和你比根本不值一提,别再赌气了,我现在只会顺着你。”
追云熹想把手从雏焘掌中抽出来,却不料对方攥得很紧,他根本无处躲藏。
雏焘把手覆在追云熹小腹伤口位置上,力道并不大还隔了一层夜行黑衣,但也令追云熹感到钻心剧痛。
雏焘道:“而且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没失忆前和追云熹有什么关系,又做到了哪一步,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追云熹身心虚弱,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顺着雏焘的话来。
雏焘再次看向怒春侯剑,方才他声音尚有轻微哭腔,但这一刻又突然精神百倍,像发情期对同类展尾斗殴的公孔雀,有种高亢的情绪,说道:“因为这把剑你还留着,如果你真爱上了追云熹,以你的性情早就在没失忆前就该把我送你的怒春侯彻底毁了,根本不会留到现在。你是想回到我身边的,十三年朝夕与共的情分,哪是旁人短短三年就能取代。”
他用另一只手把怒春侯剑从鞘中唰得拔出,直直送到追云熹的眼前,逼迫对方不得不看。
追云熹觉得他正被雏焘用言语凌迟,是一条正在刮鳞剖肚的鱼,不是被摁在这柔软温暖的床上,是被摁在血水飞溅的案板上。
雏焘松开摁着他的那只手,拿怒春侯的手却不肯放下,反倒扬了扬下巴,示意追云熹把这剑接过去。
他在强迫追云熹承认,看清这把剑就是他雏焘与戚光盈情义的最好证明。
追云熹手指仍在颤抖,就在马上能触碰到怒春侯剑柄时,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雷鸣女帝当真要禅让给你吗。”
“当然。”雏焘表情背光,容貌也晦暗难明,“唯一的儿子都快死了,她已彻底明白此生所有悲剧皆因雷鸣海而起。”
话音刚落,追云熹立刻握住怒春侯剑,眼睛狠狠往上一抬——
离得这么近他是有机会杀得了这个男人的,尽管只有一成把握,也足够了。
因为雏焘接下来要说的任何话,追云熹都不想再听,也没有听下去的必要。
雏焘本聚精会神盯着追云熹,见对方身上杀机已显,他脸上露出点玩味神色,如逗猫般就等追云熹伸爪的那一刻。
追云熹的杀意箭在弦上,但来不及真做出行为,万福永寿宫内的阵法猛然波动,墙上壁画连同蝴蝶光影一起,如水波般缓缓荡开,显而易见是有人正试图擅闯。
异变突生,雏焘立刻警醒,扬手朝壁画方位施去一击,喝道;“谁?!”
这声厉喝将追云熹的理智拉了回来,随即惊出一身冷汗——
他方才确实被雏焘那几句话激得意志崩溃,无法分辨雏焘话里的真假。
全是假的都令他思绪大乱,此刻支撑他的倒不是光复雷鸣海,而是如何逃出去见戚光盈一面,否则他都没有继续在这里与雏焘周旋的勇气。
他心乱如麻之际,这座宫殿内传来清冽动人的女声。
“南摄政王。”这声音清渺如云,因为她本身就来自高不可攀的天。称呼雏焘也是用的南摄政王一词,不像其余人般只称摄政王,“我要带光盈离开这里。”
一位高挑纤长的女性从壁画上忽然升起,用虚影挡下雏焘方才的攻击,又如风般落于两人面前。
女子刚落地就袖手一拂,也不讲道理向雏焘突然发难,袖边云纹如裂开的瓶口,喷出一模一样的流云卷彩幻影。
在丛丛层叠云朵的幻影中,一道暗藏的软剑朝着雏焘击去。
雏焘认出女子的身份,没跟她在万福永寿宫动手,侧身躲开剑气。
女子也不为打赢,趁雏焘躲避,直接把追云熹变成的戚光盈揽于怀里。
追云熹不知来人底细,战士身体的本能要快过理智,不受控地抬掌想反抗。想到这女子对戚光盈的称呼亲近,又立刻急收动作。
外人眼里这只是个简单的抬手,追云熹却清楚他方才一掌确实击中了女子左肩上。
但女子眉目不改,并不为戚光盈对她动手感到惊诧。
眼前女子乃唯一的剑宗太后,是精通剑护阵法的顶级高手,万福永寿宫内的阵法也挡不住她的随心所欲。
待从雏焘那里抢过戚光盈,她也不再多停留,带着戚光盈一起再次融入壁画之中。
眨眼间就人去阁空,雏焘望向他们离开的方向并未恼怒,反倒扬声对那离去的女子道:“惠武太后向来珍爱亲族,我又怎敢夺了你们天伦之乐的时间。借您玩会儿又何妨?”
话音回荡,他抬手施展出一个奇妙的天界术法,宛如火焰的光向万福永寿宫最顶上的阵眼狂奔,撞响这座宫殿最顶上的护阵铃铛。
铃声四荡,动惊八方。
见术法生效,雏焘冷笑道:“但要记得还给我——”
追云熹被女子带离开雏焘所在的阵法,此刻正身处在万福永寿宫内绵长的回廊之中。
万福永寿宫的宫殿四处都是壁画,画上神祇皆是一副骷髅形象,它们身下长有鲛人的鱼尾骨骼,但在上身空荡荡的肋骨下方,腹内却孕育着天界丹士独有的修行金丹。
脐中一点金光透过斑驳的壁画,映着神祇们脸上长眠不醒,空洞洞的漆黑眼窝。
它们的右手要么持着匕首,要么手拿宝剑,或者是钢叉、玉锤、刀斧、刑具等等极具威慑的武器。
左手却浅浅下放,正织云弄雾,布雨招雪,施展它们能造福众生的神通。
不仅上下/身种族割裂,就连左右两半也呈出不同的脾性,善、恶、慈、怒全在一念,又汇于一身。
四面八方回荡着雏焘的傲慢语气,仿佛是壁画上神明们异口同声的呓语。
追云熹望向这个女人,刚才他那一掌还是让这个被称作“惠武太后”受了点小伤。
惠武太后揉揉肩膀,也是听见了雏焘的话和宫殿上方响起的铃声。
和对雏焘的冷淡大为不同,她回眸朝追云熹笑笑,安慰道:“别去管他,他还想封住万福永寿宫的出口不让你走,太异想天开了。剑护阵是我们剑宗的拿手好戏,鲛人在这方面和丹士可没法比。”
追云熹步伐停了,犹豫道:“要带我去哪里。”
“把你送出万福永寿宫,你直接回戚束月身边吧,那里是安全的。”
追云熹知道惠武这个尊号来源于谁,按照追云熹那稀薄的血缘伦理认知,他该喊这女子一声嫂嫂。
惠武太后与神文海的那对母子间有深仇大恨,于公于私,她都没有伤害追云熹的道理。
追云熹的紧张缓解,他离开后当然不会去找戚束月,但装成戚光盈的样子,他又得小心谨慎,轻轻点头朝惠武太后道:“嗯。”
来到出口,惠武太后掐指施展放行的法诀,见阵法出口的宝石微微亮起,便说道:“走吧。”
追云熹刚要离去,阵法铃铛一响,就把他软绵绵地弹了回来,这座宫里所有人都可以放行,只有他不能。
惠武太后咦道:“奇怪,明明解开了。”说罢再次施法,未见效果,惠武太后表情收敛,再不像先前轻松。她使出更高阶的解阵手法仍被驳回,惠武太后惊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剑宗阵结?这么强的阵结绝非雏焘的手笔,恐怕是哪位高人赠予。”
见离不开万福永寿宫,追云熹心中升起不安。
“先不管了。”惠武太后拉起他的衣袖往回走,二人渐渐消失在回廊深处,“能解开的,就是废些时间研究下该怎么拆,眼下先回其他阵法避一避雏焘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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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十三回下:何来两处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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