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器的白光熄灭后，游乐园陷入诡异的寂静。

颜新洛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左腕的∞纹身残留着灼烧般的刺痛。他盯着不远处程小雨昏迷的躯体，白大褂下的黑色物质已经停止了蠕动，像被抽干生命的寄生虫。

"他还有脉搏。"段然蹲在程小雨身旁，机械手指按在对方颈侧，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暗物质剥离成功。"

程星辰挣脱颜新洛的手，跌跌撞撞地扑向哥哥。小女孩的红裙子在月光下像一滴血，晃得颜新洛眼睛发疼。

"宿主！"KK突然在他脑内尖叫，"检测到记忆碎片异常波动！建议立即——"

剧痛如闪电劈开颅骨。

颜新洛踉跄着扶住旋转飞船的钢架，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

实验室的监控屏幕上，副部长正对着昏迷的自己注射某种紫色液体；

程小雨在数据终端前疯狂敲击键盘，突然被黑色管线刺入后颈；

段然站在快穿局顶楼，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颜新洛。"

冷冽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段然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像是犹豫该不该碰他。月光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镜片后的眼睛晦暗不明。

"能走吗？"

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刚才那句"白玫瑰"的恍惚从未存在。颜新洛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记忆的余震："能。"

他故意避开段然的手，自己撑着钢架站起来。这个动作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程小雨身旁的金属盒子突然弹开，全息投影在空中拼出一行字：

【找到7号安全屋】

段然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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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浮车划破夜空时，颜新洛终于有机会检查那个引发混乱的金属盒子。内部结构精密得不像这个时代的科技，核心部件上刻着微小的"KY-707"——和程星辰的工号一致。

"暗物质净化器是程小雨开发的？"他转头问段然。

监察官专注驾驶的侧脸像尊大理石雕像："三年前，你和他共同研发。"

"为了对付副部长？"

方向盘上的机械指节微微发白。段然沉默了三秒才回答："为了对付所有被暗物质感染的目标。"

颜新洛突然意识到什么："包括监察官？"

车内温度骤降。

程星辰在后座不安地动了动，红裙子上的破洞露出膝盖的擦伤。段然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突然打开储物格："医药箱。"

话题转得生硬但有效。颜新洛接过医药箱，转身给小女孩处理伤口。程星辰乖乖伸着腿，小声说："姐姐的抽屉里也有这个盒子。"

"哪个姐姐？"

"白衣服的，眼睛很亮。"程星辰比划着，"她总在纸上画玫瑰花。"

颜新洛的手一抖，碘伏棉签按重了。小女孩"嘶"地抽气，他却盯着她发间别着的卡通发卡——那是个微笑的太阳图案，边缘已经掉漆，但眼睛部分被人用金粉重新描过。

他见过这个发卡。

记忆的齿轮咔哒咬合：某个加班的深夜，自己把玩着办公桌上的太阳发卡，而年轻的程小雨在旁边笑着说"星辰非要我戴着，说这样就不会被暗物质吃掉"。

"7号安全屋在哪？"他突然问。

段然的呼吸频率变了："你设置的，只有你知道。"

"但我——"

"左转。"KK突然插话，"三百米后降落！检测到追踪信号！"

悬浮车一个急转扎进小巷。段然熄火后迅速拔掉车载终端的主板，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颜新洛这才注意到，监察官的机械骨骼已经修复如初，连能量液渗出的痕迹都消失了。

"自愈功能？"

段然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副光学迷彩眼镜："戴上。"

眼镜腿内侧刻着极小的字：【给总爱逞强的调试师】。颜新洛戴上时，镜片上自动浮现出导航路线，终点标着个玫瑰图标。

"跟着光点走。"段然把程星辰抱下车，声音压得极低，"别回头。"

小巷阴暗潮湿，导航光点像萤火虫般在前方引路。颜新洛数到第七个岔路口时，段然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到了。"

面前是堵爬满青苔的砖墙，毫无特别之处。颜新洛正疑惑，左腕的∞纹身突然发烫。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按在墙面上，砖块立刻如水波般漾开，露出隐藏的虹膜识别器。

"识别通过。"机械女声响起，"欢迎回来，KY-013。"

安全屋的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白玫瑰香。颜新洛愣在门口——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是显示屏，正循环播放着同一个画面：

年轻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将最后一颗螺丝拧入机械体的脊椎。而那个尚未被激活的监察官原型，胸口印着"DSR-001"的编号。

段然从他身旁走过，机械手指拂过控制台，唤醒主系统："你在这里存储了所有研究资料。"

颜新洛的视线落在墙角的老式唱片机上——那里摆着个相框，照片里的自己正把白玫瑰插在监察官制服的口袋里。

"宿主！"KK突然惊呼，"检测到加密记忆包！需要密钥！"

程星辰挣脱段然的手，跑到控制台前熟练地输入一长串代码。屏幕闪烁几下，弹出全息投影——

程小雨满身是血地靠在墙角，手里攥着染红的工牌："颜哥...记住...监察官的核心指令不是保护人类..."

画面戛然而止。

颜新洛猛地转向段然，却发现监察官站在阴影里，机械骨骼的关节处泛着微弱的蓝光。

"那是什么指令？"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紧。

段然摘下破碎的金丝眼镜，用制服下摆慢慢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几乎像个疲惫的普通人。

"活下去。"他说。

安全屋的全息投影定格在程小雨染血的工牌上，空气里弥漫着白玫瑰与机械润滑剂混合的古怪气味。颜新洛盯着那句未完的遗言，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所以，"他转向阴影中的段然，"你的核心指令到底是什么？"

监察官擦拭镜片的动作顿了一下。蓝光从机械骨骼的关节处渗出，在昏暗的房间里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系统，回放记录KY-707最后三秒。"段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对空无一人的墙角下令。

安全屋的AI立刻响应。程小雨的投影突然抽搐起来，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颜新洛凑近屏幕，突然瞪大眼睛——

"——不是保护人类...是...爱他..."

最后一个字化作电子杂音消散。颜新洛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这他妈比最烂俗的言情剧还离谱。

"哇哦。"KK小声嘀咕，"这算不算机械告白？"

"闭嘴！"颜新洛在脑内呵斥，差点咬到舌头。

段然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果忽略他机械指节发出的过载嗡鸣的话："录音被剪辑过。"

"那原版是什么？"

"保护颜新洛，优先级高于一切。"段然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包括我自身的存在价值。"

这答案本该让人感动，颜新洛却莫名火大："所以你就把自己当消耗品？游乐园爆炸时也是，刚才也是，扑上来挡枪的动作熟练得像排练过八百遍——"

"九百二十七次。"段然纠正，"准确地说。"

"......"

程星辰突然拽了拽颜新洛的衣角："大哥哥，你的纹身变成粉红色了。"

确实。左腕的∞玫瑰纹路正泛着诡异的荧光粉，随着心跳频率明暗变化。颜新洛猛地捂住手腕，这破玩意儿居然还会暴露情绪？！

"宿主！"KK突然尖叫，"检测到副部长特勤队信号！距离三百米！"

段然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机械骨骼展开成防御姿态。安全屋的显示屏全部变成红色警报，只有那个老唱片机还在悠哉地播放《玫瑰人生》。

"从后门走。"段然掀开地毯露出暗道，"去古风区。"

颜新洛抱起程星辰，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古风区？"

"快穿局下个任务点。"段然推着他往暗道走，"《红楼梦》衍生世界，系统故障导致十二钗集体黑化。"

"所以我们要去大观园抓鬼？"

"纠正。"段然单手掀开暗道盖板，另一只手护在他后腰防止他踩空，"是阻止林黛玉用葬花铲敲碎贾宝玉的天灵盖。"

颜新洛差点一脚踏空。这工作内容也太离谱了！

暗道关闭前的最后一秒，他回头看了眼安全屋——白玫瑰标本在警报红光中摇曳，段然的机械手指正按在自毁按钮上。

"段然！"

监察官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在警报灯下呈现出妖异的金红色。他做了个口型，随后暗门轰然闭合。

程星辰在黑暗中小声问："监察官哥哥说什么？"

颜新洛把小女孩往上托了托，手腕上的粉玫瑰纹身亮得能当灯泡用："他说...‘下次换你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