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两人在摘星楼看完烟花,就有一个小太监请他们去乾清殿。

桃初正要跟上,那小太监却拦住她,“襄王殿下一个人去即可。”

谢倾拉住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她在偏殿等我,也不可以吗?”

“您请便。”

桃初跟上只是以为太监叫他们两个,听说自己不用去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省了一段路。

她把手挣出来,“不用了,你跟他去领旨,我去皇宫门口的马车里等你就好,正好可以少走一段路……”

下一瞬,谢倾以一种温柔且不容拒绝地力道将她的手收进掌里,“可我想跟你一起回去,从乾清殿到皇宫大门,有好长一段路呢……”

“好吧,我陪你去。”

谢倾步入正殿时,就看见皇帝面前的桌上摆着金黄圣旨,上面空无一字。皇帝闭着眼睛以手支颐坐在后面,不知是休息还是真的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放在皇帝的肩膀上,有暖白色的光芒沿着他的手向皇帝流去,却仿佛泥牛入海,像是往空荡的山谷里投掷布条,没有任何回应。

这时,皇帝睁开了眼睛,他没有拿开谢倾的手,而是带着感慨,笑着说,“每次你给我‘炁’我都会以为自己好了。”

谢倾眉头紧皱,“陛下,你的身体……”

皇帝这才把他的手拿开,“你不必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我还以为,会是皇嫂给我写这份圣旨。”

皇帝示意谢倾到他对面坐下,“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你确定要跟她成亲?”

谢倾目光坚定,“我确定。”

皇帝的语气带上了隐约的怒意,“可她……”

谢倾打断他,他又说了一次,“我确定。”

“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哎。”皇帝叹了口气,皱眉将圣旨写完,然后拿起玉玺,抬头看向谢倾。

“我确定。”

咚的一声,玉玺落下。

谢倾恭敬行了个礼,拿起圣旨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皇帝的声音,不再是刚才那种长辈的亲和,而是带着帝王的威严和莫测。

“谢倾,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而是整个应朝的。”

谢倾脚步一顿,而后恢复常态,“臣谨记。”

大概是在宴会上喝了酒有些醉了,桃初在偏殿等待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谢倾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桃初趴在桌上,呼吸绵长,右手边放着她从这个桌上拿的糕点,才吃了两口。

他轻轻叹了口气,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这时,桃初醒了。

她有些懵懂地看着谢倾的下巴,而后才察觉到走路的颠簸。

桃初挣扎着试图从他的怀抱中离开,“放我下来。”

谢倾一手在她腰侧,另一手搂着她的腿弯,闻言含笑低头,“你不是想少走一段路吗?如你所愿。”

桃初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要不是他硬要自己陪着,自己本不用走这条路。

于是便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还把他的外袍往自己脖颈处掖了下,“好吧。”

可能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酒,桃初睡了个超长时间的觉,醒来时已经接近正午了,窗外下着蒙蒙细雨。

她问下人,“谢倾呢?”

“殿下在书房。”

桃初赶到书房后,就看见谢倾正就着雨画书房外的窗景。

看见她,他先是眼前一亮,“你来啦。”然后皱眉,“怎么不打伞?”

“小雨,没有必要打伞。”

桃初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看他画的画。

谢倾从下人手上拿来一条毛巾,一边擦她被雨淋得半湿的头发一边说,“就算是小雨,淋了雨也要洗头。”

“啊?”虽然拥有记忆的时间不长,但桃初已经开始讨厌洗头了,尤其是她的头发太长,只能让下人帮洗,但她又会对别人托着她头的行为产生不安感。

“早知道就打伞了。”她小声抱怨着,眼睛对比窗景和手里的画纸,“不可思议……简直一模一样。”

谢倾终于擦干她的头发,他把毛巾交到下人手里,“书房有十二窗景,我会根据四时、晨昏、天气的不同分别画下来,今天正好画雨天的。”

桃初便拿来一张画纸,然后跃跃欲试地下笔,画了一个……圆圈。

谢倾就在旁边看她画画,“你在画什么?”

“小鸟。”

说着,桃初在第一个圆圈的后边又画了一个椭圆,然后上下画了个半帆,“这是翅膀。”

最后勾勒出嘴巴和眼睛,“完成。”

谢倾忍俊不禁,终究还是忍笑问她,“你这只鸟是什么颜色的?我来给你上色吧。”

“它不是一个颜色,是渐变的,从下到上,像一只逐渐成熟的芒果。”

桃初认真地告诉他。

谢倾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他认真地调出了成熟芒果的黄色,画笔蘸了下,再到桃初的画上,只用一笔,便有了青涩到深黄的渐变,甚至给她的小鸟增添了几分毛茸茸的可爱感。

桃初从心底夸赞他,“你好厉害,感觉可以去当画师了。”下一秒,她的思绪又跳到其他地方,“你画过我吗?”

谢倾把两人画的画收起来,“以前你叫我画你来着,但画人需要你长时间不动,你耐不住性子,最后说还是不要了。”

“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些年里,我凭借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细化着那副画,目前完成了大半,你想看吗?”

“想看。”

谢倾却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以后我画完再看吧……至于现在,你从起床到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确实,起床就接近正午,再不吃饭,就要把午饭错过了。

桃初正好饿了,便没有纠结看画的事,“好,我们去吃饭吧。”

说话间,原本朦胧的细雨突然变大了,大风像是要把树连根拔起,雨大的像老天连盆往下倒水。

谢倾拿放在书房门口的油纸伞,“我们两个可以共打一把……”

话音未落,桃初就冲进了大雨里,她大笑着冲他喊道,“反正要洗头,那就多淋点雨吧!好爽啊——”

然后就被谢倾强行拽到伞下,“别闹,医馆开的药可苦了。”

随着他的话,桃初打了个哆嗦。

谢倾无奈地把自己的外袍披她身上,“现在冷了吧?你一会儿要洗个热水澡,知道了吗?”

“知道了。”

吃完饭,雨渐渐停了,有下人在谢倾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便向桃初告辞,“我得去上值了。”

桃初狐疑地盯着他,这才想起那个问题,“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上值时间这么随意?”

谢倾微微一笑,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秘密。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意思是桃初不能知道了,她没有在意——正好方便她去赴和宫谦的约。

人该怎么找回失落的记忆?

桃初认为,这就和拼拼图一样,获得的碎片越多,拼出完整图片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果无从判断碎片的真假,那就多收集一些。

洗澡洗头吹干头发后,桃初如约来到望月茶楼。

望月茶楼里,宫谦注视着夕阳的余辉缓缓滑过茶盏,思绪突然回到和桃初第一次相遇那天。

那是前年的事了。

也是在这个茶楼。

他被圣上从外地调回来,用了一个月,破了一桩蛛网的案子。

桃初说需要帮助,约他见面。

彼时的黄昏恰如此时此刻。

她入座后取下斗笠,言简意赅,“蛛网好像盯上我了。”

——蛛网是一个妄图颠覆朝纲的组织,他们试图恢复前朝的统治模式。

在恢复前朝这一大方向上,优先级很高的一件事则是——诛杀背叛前朝的人。

背叛者的定义是,一群特殊的,为皇室服务却倒戈的人。

对这类人,无极的宗旨是一个不留。

宫谦凝视着她,“小姐的意思是,需要大理寺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不。”

桃初跟他对视,眼神锋利如刀。

“我要你帮忙揪出蛛网的人,最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小姐似乎很笃定是蛛网的人,但根据我的经验,这个组织做事还挺隐蔽的。”

她说,“他们跟我说话了。”

“他们让我加入他们的组织,说这样才可以洗清先辈的罪孽。”

那次聊天的最后,宫谦微微靠近桃初,低声问了一个问题,“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桃初微微一笑,“下次见面告诉你。”

然而,就在他们制定了一个抓蛛网的周全计划,准备行动时,桃初失踪了,襄王府也闭门谢客。

讲完这个故事后,宫谦给桃初倒了一杯茶。

“——现在,轮到桃小姐给我解惑了。”

这家店的茶很香,搭配宫谦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折的气息。

桃初接过那杯茶,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我耳朵不好吗?你的讲述里,没有哪部分是‘桃初杀了人’。”

“哦。”宫谦微微挑起一边眉,“你人家蒸发,我还以为你是靠自己抓到蛛网的人并把他杀了呢,竟然不是么?”

……好会阴阳怪气的一个人。

她决定坦诚一点,“实不相瞒,我前段时间得了病,很多事情都忘了。你能解释地再详细一点吗?比如,特殊能力是指什么?”

宫谦双手一摊,“很遗憾,这些事涉及机密,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原则上不能告诉你相关信息。”

桃初顺竿爬,“原则上不能告诉,那就是可以告诉喽?”

宫谦微微一笑,“不可以。”

话头一转,他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生病是不会让人失忆的,桃小姐。只有那些非常规手段才能做到。”

“你该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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