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水梭花

三年间未有任何释放与攀过巅峰的**,一旦见了光明,便再也压抑不住,欲念出闸,那些再也得不到回应的阴暗瞬时肆虐席卷,就要以雷霆之姿攫取一切光芒。

起初他呼吸急促,可才刚碰触到,便缓和了下来。

彷佛是怕惊吓到她,小心翼翼地,尽力想要藏起他的热切,却在某一刻又无意泄漏出他激烈的渴盼。

理智上压抑可身体却急欲索求,既想要怜爱她,却情难遏抑地想不顾一切,唯恐伤了她,又唯恐没能令她得到。

戟王便在这些个念头反反覆覆地挣扎横跳,于是不过一个吻而已,他却吻得胆战心惊。

她身上并没有熟悉的荔枝壳香,可确有馨香,闻之荡情,触之动欲。

从前他便深知如何汲取更多,现在也能再如法炮制。于是他松开她的唇,唇齿轻啮,刁住,含住她的颈子。

同时间强悍的长指也划过她的肌肤,仍是隔着几层衣料,可微有粗茧的指腹碾磨时,他能感觉到她难以遏抑的轻颤。

他还是不敢撕开她的衣服,害怕底下没有黑帖疤痕,可他已经在心底认定──

她就是她。

唯有她才会以额抵着小花马,将小花马看作挚友一般聊天,唯有她才会对一整个夜空的星子满怀无穷的兴致,也唯有她能以一个盘发的姿势就将他的心撩拨得烽火连天。

如果眼前的女子,不是王妃,那么他的心该怎么碎去?

他已经苦苦寻她三年了,他的搜捕阵仗在东海震天价响,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明明活着,为何就是迟迟不愿回来他身边?

然而随着酒意逐渐退去,脑子越来越清醒,戟王的心却越来越不踏实。

他没办法再继续骗自己了。

他自知草率。

仅凭几个线索就要盖棺论定实属不妥,他虽然找个出她与王妃相似的证据,可更多她不是王妃的证据也同样令他难以忽视。

终是理智赢了,欲念败下阵,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缓了下来。

这时候,怀中的人儿趁着他动作忽尔停住,颤声地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殿下为何要这样对我?"

戟王猛地抬起头。

她眸光湿润,唇瓣微颤,发丝凌乱,喉间有齿痕,看上去委实可怜委屈的模样。

喉咙有若丝线紧紧缠绕,戟王被问得难以发声。

梦魇里的王妃在灭顶之前也总是这么问他,她眼眸温柔,可声音里都是恨意。

明明在来之前他想的都是要待她和悦体贴,满心激荡着对她患了不育之症的怜惜与心疼,可一旦感觉到她想逃的心思,他便又失控了。

他嗓音喑哑,深切地看着她:"阿微,我找了你很久了,跟我回宫去。"

牧荆抚着自己尚且红肿的唇,眼里闪过一丝畏惧,偏头问:"阿微是谁?殿下对我喊了几次这个名字,她可是殿下的爱人?"

此际戟王在少船主到底是不是王妃的疑惑中来回反覆,他胸臆燃起一股要逼疯自己的自我厌憎。

然而她无辜的眸光是如此诱人,他扣掌与她十指交勾,指间蕴春,一字一字地道。

"阿微,你忘了吗?你曾是我的王妃,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从前我误会你,不曾考虑过你的苦衷,不曾在意过你承受的苦痛,我始终悔恨在心,我一直等着你回来,若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定当穷尽一生弥补你。"

牧荆垂下眼睑,外头没有烛光,戟王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

"听起来,王妃深得殿下万分喜爱,纵然离开三年仍是令殿下念念不忘,不如这样,殿下就将我当成她吧!我不在乎殿下喊我阿微还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只要能得殿下青睐,喊我什么都好。"

戟王听此,不自觉流露出嫌弃的神情。

此时,牧荆抬起头,暧昧的与他对上目光,眼中略有期待与倾慕的意味。

一个激灵间,戟王彻底清醒过来。

他撤回他的手掌,退后几步,保持距离,芒刺遍体,胸口满是自愧,懊恼震荡着冲刷着他。他向来自诩在男女之事上分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却仗着酒意放纵自己。

一样的星空,一样的气味,一样的惹人怜爱,可心思却全不不似王妃。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即便在最艰困的时候,仍奋力于寻回师微微这个名字,她曾失忆过,忘记自己是谁,曾被迫顶着师晓元的身分过日子,一旦做回她自己只会师微微为傲,断不可能再忍受做她人替身的憋屈。

戟王脸庞线条刀削过般清锐紧绷,目色陡然一变:"你不是她。"

牧荆紧跟着前进一步,眸中有怨:"殿下方才不是还喊我阿微?怎么不过一转眼,就翻脸不认?"

戟王磨牙:"是本王唐突,让少船主误会,本王向你赔罪。"

牧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方才行止热情,搂搂抱抱又算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不能生育,殿下就以为不用负责吗?"

戟王:"……"

脸色阴沉到让人以为要下起暴雨。

牧荆好笑地欣赏他的局促与难堪,猜测他此刻撕扯的心境。

他必定是没有勇气亲自确认她的身分,是以不曾卸下她的衣服,可心中又不住幻想她就是王妃。然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气恼于自己的举措可耻,可少船主带给他的悸动与勃发又是如此难以压制,于是他便藉着酒意全数释放了。

难怪前人要云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前面的风流笑貌,都是为了后头的铺垫。她就是喜欢看这些权贵不敢直面心中丑陋,以别的什么毫不相干的藉口堂而皇之逞凶。

牧荆加把劲,她太喜欢看他这副进退难行自捅己一刀的落拓样了!太有意思了!一朵到嘴的芬芳香花转瞬褪下美丽的外貌露出耗子的丑样,他该有多错愕至极!

她楚楚可怜的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当然她没有得逞,因为戟王立刻闪了开来。

他脑中浮现少船主在朝花苑与年轻男子以扇遮面的陶醉神情,还有她那一句"我对男人很有一套"的惊人之语,脸上的嫌恶再不遮掩,方才诚恳深情的面容卸下,换成一副被硬塞口死耗子肉的厌恶。

牧荆对他强烈的抗拒报以嘲讽:"殿下可曾听说过水梭花?"

戟王语气有微愠:"那是什么?"

牧荆耐着性子解释:"水梭花非花,是鱼儿在水里漂打出的水花,出家人抵不住荤腥,可又想尝鱼鲜,只好将鱼名取成水梭花,藉以自欺欺人,假装自己不曾破戒,不过是食朵花罢了!"

她要狠狠践踏他的自尊,极尽所能地取笑讽刺他,让他再也不做王妃回来的美梦。

他以为他还能对她翻云覆雨?想杀便杀,想要便要?她不是从前的她了!

戟王闻言果然面色又晦暗几分,耳畔却殷红似血,寒风呼啸吹过,赤色锦袍下摆随风微动,锦上龙身翻滚,他脚地下有若火龙扑噬。

真是不应该!

他竟沉沦被被一名女子取笑他意志不坚,是个伪君子,万一哪天王妃真回来了,他该如何面对她?

寒冷的空气陡然变得凝滞,分崩。夜色深浓,桃瓣雪花并飞,戟王两手负于背,他又成了一个高高在上,冷漠睥睨,拒各路女子于千里的三皇子。

身若坚弓,眼尾疏离冷漠。

"今夜是本王因为过于思念王妃而行为孟浪,全是本王的不是,今后本王定当离少船主远远的,若无要事,本王绝不会再打扰少船主。"

牧荆走回屋里,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去浴间沐浴。

身上全是他凛冽若松的阳刚气味,甚至连衣服上也有那份蓬松似阳的引诱,她不想被包裹其中,与这份味道一同入眠。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与他交缠在一块时,两人气息相融,不分彼此,催化出一份新的味道。

莫名的亲昵无端困扰着思绪。

也青城则是担心地跟在她后头。

"这是怎么了?你跟三皇子打架?摔进草里?不是说有要事相谈吗?怎么谈成这副狼狈德行?"

"小姨,我没事,我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他把我又当成王妃了,将我……"

思及片刻前他大胆又压抑的挑弄与揉捻,牧荆欲言又止。

也青城咋舌:"将你扔进草丛?"

牧荆无语:"……差不多吧。"

也青城切齿:"这个戟王,虽生得好看,人品却堪虑,我都忘了告诉你白日里他曾鬼鬼祟祟地进入马车。"

牧荆呆了:"啊?"

难道睡梦中腹上传来的温暖是他的杰作?

也青城讪讪道:"那时你痛得不省人事,我正好要用膳,便让你独自于车中休息,没想到戟王竟登上马车,不知在里头做什么。"

牧荆无言以对:"小姨你真是搞笑,你白日撞见他与我共处一车没吭半句,夜里见他对我磨刀霍霍你也没来搭救,你……你……你还算是我小姨吗?"

也青城不好意思嗫嚅:"三皇子对你痴心万分,我哪想到他会对你下手……"

是没想到还是不敢拦住他?!牧荆险些将她的小姨扔出去!怎么阿娘勇敢无惧,小姨却生得胆小如鼠!

气约莫半晌后,牧荆扯开话题:"总之我今夜使用巧计骗过了他,他应是不再多想,能消停好一阵了。"

也青城点头如捣蒜:"那便好,那便好,他要敢再对你怎么样,小姨一定打跑他!"

"是小姨自己承诺的,我可没逼你!"

"那个……阿冬明日便来,我要是打不赢,就交给他!他会替你打跑三皇子!"

牧荆恨铁不成钢地瞪目。

看来只能指望糜爪冬了,小姨……靠不住!

糜爪冬顺着牧荆的书信,满载一船黑铁砂,抵达大齐。

本应在定陵城卸下这批黑铁砂,可由于定陵城已被杜玄拿下,而临仙城城外的临仙河水深不足以海纳他的大海船,于是糜爪冬便将船停泊在靠北边的海盐城。再雇车队一点一点地将黑帖运至临仙城,是以他比预期的时间来的晚些到。

同时间自定陵城逃出来的县尉也率着一支千人军队,来到临仙城与戟王的白翎卫会合。

加上糜爪冬,眼下可说是众力齐备,兵部,戟王的人马,东坳将军的水均齐聚于此,共同研拟讨伐杜玄的对策。

那边厢男人们忙着,这边厢牧荆在临仙城中晃悠着。临仙城取名临仙,是因为城中几十世代来出了不少文人雅士,高雅似仙,仙气袅袅,顾名临仙。

自前一夜用水梭花讽刺戟王一顿,他便再也没有正眼看过牧荆。

牧荆松了口气,加上糜爪冬已来,替他解答戟王对黑铁砂的疑问,牧荆便自觉没她的事了。

只要把她对杜玄兵阵的理解交给兵部官员,那她便真的尽到一份责任了!

于是她与糜爪冬相约,待议事完毕,与也青城一同游城,将临仙城好吃,好玩,有意思的,全摸过一遍。

虽然只比糜爪冬早来一日,可到底她从前生在大齐,长在大齐,算是半个东道主。

这几年在她阿娘的照拂下,她有了一票热情的亲戚,他们生于海岛,性情单纯天真,待她极为真挚,于是她开始懂得依赖别人,也懂得反馈照顾别人。

牧荆先行勘查城中游乐,却在一个算命摊子前被拦了下来。算命仙显然对她脸上的黥面似是很好奇的样子,因而拦住了她。出于好玩,牧荆也就顺势坐在摊子上的蔺席,等着。

算命仙年约三十五,生得肤白斯文,俊朗秀气,牧荆不禁暗叹,不愧是临仙城,就连个算命先生也生得如濯濯皎月。

"这位小娘子,看你面上的黥面,可是东海来的?"

"先生说得不错。"

算命仙感慨:"真巧,我从前也曾有个东海岛国的相好,只不过当年她看不上我,在一起没数月便抛弃我了。"

牧荆心里呵呵两声,她是来算命的,又不是来听人往日恋情的,这算命先生也过于交浅言深了吧!套交情也不是这么个套法的呀!

于是牧荆转个话题,问道:"先生可否帮我算一个字。"

算命仙拍拍胸脯:"算命仙的本命便是替人捉字运命,说吧,要算什么字?"

"我想算……火。"

"火?嗯……容我打扰天庭,顺我之意。"算命仙认真掐指,但又觉得不宜草率,便要牧荆在签纸上写下火字。

牧荆随手一画,反正好玩,笑着道:"好了,我写好了,您看看如何?"

算命仙抽来一睹,看了半天,天气不冷却摇着羽扇,笑道:"娘子这火字左右二点相连,三笔相聚其中,中央色最深,书法写意,倒让我想起……"

牧荆耷拉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什么?"

算命仙漫不经心的笑,可笑容里有什么深意在缭绕流动,转瞬又云过了无痕,一派淡然。

"娘子的火字,让我想起七月流火,大火星,是为东方苍龙之心。"

仍是改来改去的一天 [可怜]

下周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9章 水梭花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