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身下传来的柔软的触感告诉何颂,她此刻正久违的躺在一张床上。
回想起昏迷前的所见,何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她掀起袖子——衣服也被换过——此时手臂皮下已经有了一块淤血,只可能是那个男人给的一枪造成的了。
“镇静弹,最适合不稳定的哨兵和向导,几乎无副作用,军方也用这种,”闻言,何颂抬头,看见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性单手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餐盘,“我们副团当时拿的可是浓度最高的镇静弹,你居然两天就醒了,代谢不错嘛。”
她的语气轻快,把食物放到何颂床头的小柜上后,很自然的探出右手,捏住何颂的下巴,左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手电筒,说道:“我是随行医生。张口。”
何颂乖乖张口,她没道理和医生对着干,而且她也没感受到什么恶意,任由医生为她进行了简单的检查。
“吃完饭,站起来活动半小时以上后再躺下休息。乖一点,别跑出去,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温柔可爱,”她收起手电筒,俏皮一笑,“不用担心哦小妹妹,你的衣服是贝卡姐姐我换的。”
何颂没接她的话,她目前最迫切想知道的是奥瑞尔的情况,“请问,我的同伴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同伴?你是说你的哨兵?放心吧,她很好,现在在隔离间里呢。”贝卡拉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大有一副“你想问什么问吧,我说完再走”的态度。
“是,我的哨兵......她为什么在隔离间?那是什么地方?还有那些提拉星人,你们有在建筑物里发现他们吗?那些拾荒人呢?他们——”问题实在太多,何颂没忍住一口气问了出来。
“停停停,小妹妹,一个一个来。”贝卡打断她,靠着椅背姿态放松,“拾荒人?除了一个因为是哨兵,体质还算不错的,其他人都死完了,多半是被那只狮子撞死或者拍死的吧,啧啧,残暴的女人。”
这和奥瑞尔什么关系?她又是怎么知道奥瑞尔的精神体是狮子,贝卡回答了一个问题,却又让何颂多了两个问题要问。
“那些提拉星人,我们会把他们送到最近的补给星,副团人真好,船票都不收,还要搭上隔离间运作的费用,你们可得好好谢谢我们。”
为什么不确认安全后直接让他们回家?副团?船票?问题越积越多,但何颂这回忍住了,贝卡明显是故意把她最在乎的问题放在了最后吊她胃口。
“至于你的哨兵,”贝卡打了个哈欠,看着何颂着急的样子坏笑道,“她不是暴走,是超兴奋了,你是控制不了她吗?”
“超兴奋?”何颂决定先把奥瑞尔相关的问题解决,看来奥瑞尔是因为超兴奋被关进了隔离间,而且大概率是为了奥瑞尔朝好的方向发展,不然也不会引来贝卡的“心疼钱”这点想法,那当下就要先弄清楚这个超兴奋是什么。
“哨向课你是挂科了嘛,妹妹?”然而贝卡并没有顺着何颂的话走,这也让何颂意识到了,她并没有义务为她解答,本质上她处于被动方。
那么,何颂只好先问些其他贝卡可能会回答的问题了。
“副团,你是说的那个对我和我同伴开枪的男人吗?”
“嗯,我们琼恩海盗团的副团长,芬尼安。帅吧,我可是看着他长大,从小就很臭屁,”说着,她伸出左手——何颂发现她手腕上佩戴着一个手环——手环发出光芒,在上方显示出一个屏幕的投影,贝卡点了几下,调出了好些张图片,“看看我的珍藏,这个是他第一次跟着他爸爸练习射击,结果被后坐力崩了出去,摔了后脑勺,可是好一顿哭......”
怎么变成了晒照片?何颂搞不清楚眼前这个医生的脑回路了,她一点也不想看那个男人的童年照!
“琼恩海盗团?”何颂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你居然不知道我们琼恩海盗团!我们好歹也是目前已探测宇宙里,排名第三的星际海盗团诶,大名鼎鼎,你真不知道?”贝卡有些错愕,她停下了分享照片,轻轻皱眉看着何颂,仿佛不知道琼恩海盗团是一件多么罕见的事情。
“和她说那么多没用,她是外乡人,没准还初来乍到,什么也不会懂的。”
门口,那个男人——是叫芬尼安吗?——不知道何时背侧着站在那里,出言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小妹妹睡相挺好的,衣着很整齐。”贝卡笑着对芬芬尼安说道。
“谁管她衣服有没有好好穿好,我只是觉得我的背影比较帅,”芬尼安转过身,一脸鄙夷,“贝卡你先出去下,我有话和这位小姐单独谈谈。”
“诶?芬尼安你怎么这样!我也想和她说说话~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外乡人呢。”
“行了行了,行行好,帮我去看看隔离间的那位。”
“好。吧。小妹妹,下次再和我讲讲你的事吧,我可是真的真的很好奇呢。”
二人简单说了两句,贝卡撇撇嘴起身离开了房间,但却没有关门,芬尼安也不在意,坐在之前的椅子上,掏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语气强势:
“我们也就不废话了,毕竟也没什么好说的,”芬尼安摁下笔头,做好了书写的准备,“她叫什么?多大?喜欢吃什么?家住哪里?生日多久?”
“啊?”何颂还以为这人要盘问她什么,听到这些问题后,不由自主“啊?”了出来,不过她又想起了昏迷前听到的那句“未来的女主人”,心中涌出一个念头。
眼前这个傲慢自大初次见面就给了她和奥瑞尔一人一枪的自恋臭屁男,对奥瑞尔一见钟情了?
“啊什么啊?你身为向导,听力却如此差吗?我说,”芬尼安提高声音,“她叫什么?多大——”
何颂打断了他:“我听得很清楚。你问的这些,除了名字,其他我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你不是她向导吗?最基本的信息你都不知道?”芬尼安的声音不仅没回到正常,反而又上了一个高度,何颂觉得,贝卡不关门完全是多此一举,这人的大嗓门一出,根本不会有人觉得房间里会发生什么不正当的事情。
芬尼安合起本子,一脸“白费功夫”的表情:“名字也行,名字最重要。”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何颂觉得自己好像掌握到了一点和芬尼安谈话的技巧,比起那个表面俏皮好说话,实际并没有透露什么有效信息的贝卡,芬尼安更好套话。
“你现在可是我的俘虏,还想和我谈条件?”芬尼安嗤笑一声,手指夹着笔,开始转动起来。
何颂露出笑容,伸手拿过床头柜餐盘上和食物一起端来的水杯,就这么悠闲地喝起水来,一副“你不说我不说”的架势。
“问问问,就一个,我回答你后,你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们就扯平。”芬尼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超兴奋是什么?她被关进隔离间也是因为这个?”
芬尼安停下转笔,先是讲了句玩笑话:“两个问题,我亏了。”
随后他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说道:“超进化,是指哨兵一种有别于暴走的不稳定状态,比起暴走的无差别失控,超兴奋会保留一些基本的理智和认知,只是遵循本能而行动。”
“简单来讲,她如果是进入暴走状态,会把当时建筑物里的人全部杀光,而她是进入超兴奋状态,就只会把潜意识里她要杀的人杀掉,虽然这两种情况都不会对她造成致命影响就是了。”
何颂瞳孔紧缩了一下,但没被芬尼安察觉。
“目前,她还没从超兴奋状态里完全解除,我们舰上的万能向导已经为她疏导过了,没什么效果,只能送她进隔离间了,那可是一天十万星元地烧着我的钱。”
“看来小姐你真的不是个好学生,这些你上课没好好学吗?”最后一句话,芬尼安明显是在调侃何颂。
何颂不在意,她本来就是失忆,也才刚刚分化,不了解这些很正常:“我没上过课,在你一枪撂倒我前的十分钟,我才被刺激分化成向导。”
“刺激分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芬尼安的声音并未拔高,但却给何颂一种截止到目前为止芬尼安最震惊的一次的感觉。
“有什么问题吗?”何颂问到。
芬尼安却只是摆摆手,语气愉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更喜欢她了。”他站了起来,不在多说,也没继续问奥瑞尔的名字,扔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这么准备走出房间,让何颂心生疑惑。
“你不需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了吗?她叫——”
“不必了。”芬尼安回过头,脸上是一种真情实意的嘲笑,他弯弯眉眼:“联邦法和帝国法在针对哨向人群的法条里,有一条高度一致。大意是未经官方监控下擅自进行对普通人的分化诱导行为,严令禁止,违者最高可判处死刑。”
“小姐,你知道为什么吗?”
何颂没说话,芬尼安也没期盼她能回答,他自问自答道:
“因为哪怕这人有着哨向潜质,通过刺激分化而来的哨兵或者向导,他们的死亡率也无限接近百分百,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她又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又怎么会告诉你真名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