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恶作剧的手，悠悠闲闲的一盏、一盏的关掉房间的灯。先是天花板中间的小吊灯，然后是书桌上的台灯，最后整间‘房’，只剩下幽幽的壁灯散发出微弱的光源。

——噌。

就在几乎所有灯光都暗下去的那一刻，一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四面八方飘散开，紧接着又一声‘滋啦啦’，那台十几年前款式的老旧电视机，自己打开了。

姜绾绾默不作声地拉着曲诀往三个阳气十足的小伙子身边凑。“很像是盖帽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左棋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就仿佛，这个房间真的封印着什么邪恶凶猛的鬼魂一样，生怕惊扰到了那个看不见的存在。

姜绾绾又打了个哆嗦。

五个人紧紧盯着电视机，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滋啦滋啦的雪花屏诡异地闪烁了几下，画面终于出现了——

画面里没有人。只有慢镜头用240fps每帧清晰又缓慢捕捉到的那支烟的坠落。也许左棋月没有听错，刚才那声奇怪的‘噌’，真的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细长的烟，大半白色烟纸裹着的烟身还完好无缺，只有猩红熔岩色的烟头沸着细小零星的火光，在慢镜头下一寸、一寸的，在铺满了灰尘的空气里下坠，朝着斑驳的木地板坠落。地板上似乎还洒了什么液体，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一层光亮的色泽。

有点像是，油。

等等，烟、油、木质地板？！姜绾绾在一个电光火石的刹那把一切都串连起来了，她忽然就猜到了为什么最开始那封写给她自己的信上面着重强调，不能让打火机点燃那根烟。

那支烟坠落到底，触地的瞬间，火光肆虐。火焰像海，几乎是‘腾的’一下窜起，肆意翻涌蔓延。

所有人都目光都看向了左棋月。苏湛难以置信道：“哥你干啥想不开居然玩邪//教那套，还**？！”

顾队郑重其事拍了拍左爷的肩：“有什么想不开的，哥你随时找我聊。千万不要想不开做傻事。”

姜绾绾没说话，因为她在忍笑。她只从她左爷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四个字：百脸懵逼。“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左棋月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扫了一眼他俩弟弟，十分特别想念李司然。

“‘我’的死因应该就是自己点火烧了，引发了一场火灾，自己也死了。不过有点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做？很明显，我应该不是犯规者，也不是告密者，两个都不是，又是为什么会走上绝路？”

很明显，左爷自己都搞不懂这个‘里世界’故事线的自己。

曲诀忽然想到了什么：“你那张照片后面写的字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左棋月把那个连相框一同撬走的相片从机车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来，传了一圈。【冷漠的旁观者，也是罪无可赦的罪人。我是罪人。】

顾以珩默默咀嚼着那句提示，目光深沉地看着电视机里火焰熊熊燃烧的画面，若有所悟：“‘冷漠的旁观者’。在这个故事线里，哥你一定是撞见了什么事情，也许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是一个对你而言极其重要的人。”

“你该去制止这件事情，或者拯救这个人，但是你没有去这么做，而是任由事情朝坏的结局疾驶而去。”

左棋月没有接话，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把现今所知道的一切支离破碎的线索拼凑完全。

假设，他目睹了一件事情，或者，他知道了一件事情，他该去制止或者拯救，但是他没有这么去做。这个人，会是谁，这件事又是什么？

会是绾妹吗？他看了一眼正咬着指头愁眉不展的姜绾绾，余光扫到了她身边背脊挺拔的曲诀，心里暗自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这个人一定不会是他绾妹。因为这个故事线里，守护姜绾绾的人，是曲诀。

“我觉得这个‘主人公’，一定是司然哥、贤儿或者小羽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左棋月斩钉截铁下了定论。

苏湛又和左棋月心有灵犀了一次。不用左爷开口，他已经把那本‘校园守则和惩戒手册’翻了出来。

【恋爱犯规者处罚如下：1.剥夺所有荣誉、头衔、奖项，校内人气榜数值清零。2.课间操时间罚站操场中央，手举‘失格’红字牌，任由全校所有未犯规者辱骂，持续一个月。】这句话下面，还配上了一条‘贴心的’插图。

栩栩如生的小人，在空白的纸页中间，被泼了一身红油漆，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低低地垂着，像是脖颈被折断了，枯枝般的两个手臂向天高举‘失格’木牌。

令人心悸的沉默在蔓延，大家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偶像失格’。

屋里暖气很足，姜绾绾的手却一点一点变凉，背后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电视机终于彻底暗了下去，灯亮了。苏湛把自己的猜测放在心里，第一个动身开始找线索。满腹疑虑的左棋月紧随其后。反倒是顾以珩开始不紧不慢了起来。

“你不去急着找线索吗？”姜绾绾有些奇怪，随即又释然，啊天才的脑回路当然和她不一样了。

顾小珩慢悠悠开始剥起了……水果硬糖。“我的线索已经被Joker拿走了。这里不可能找到了。”他含着糖，唇角上扬，笑意却并不深，语气笃定。

正在翻找书柜的苏湛回头奇怪的看了一眼顾以珩：“珩儿你怎么知道？”

顾队缓缓敛了笑，幽邃的视线漫不经心扫过姜绾绾：“因为Joker是他。”

姜绾绾心里一惊。他不会是知道了吧？

“谁？Joker是谁？”曲诀也停下动作，凝重地问道。

姜绾绾的脸色有些慌乱。他真的知道Joker是谁了吗？季小羽这么快就要暴露了吗？不过她可是玩家这一队的，不能向着Joker啊！小姜晃了晃脑袋，想要把所有偏心的想法一律扔掉。

“我猜，是Y。”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岑黑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姜绾绾，浓长黝黑的睫毛眨也不眨一下，像一幅华美的欧式油画。

——他果然知道了。

姜绾绾没笑也没吭声，正在思忖着回些什么好，电视机又亮了。

电视机，忽然又亮了。话题被迫中断，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那台老旧电视机。僵硬回头的瞬间，姜绾绾似乎看见顾以珩安静朝她比了一个唇形，眼底是一片深沉的海。

——别怕。

姜绾绾笑了笑，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不会怕的。偶像恋爱是失格，艺术家恋爱不是。所有被规则桎梏的，都是还不够强大的存在。会有那么一天的，她将凌驾于这些扭曲的规则之上，把所有可怖的恶心的污秽的，统统踩在脚下。

从头到尾，可怕的都不是鬼。鬼是假的。可怕的也不是规则，规则的就是用来打破的。可怕的是人。诡谲狡诈，反复多端，是所有多情又薄情的人。

电视机传来的这一次画面，是在一个堆满了垃圾，狭小昏暗的巷子尽头。大半条街的路灯都灭了，只留几盏影影绰绰苟延残喘。

从电视机里传来了痞声痞气的嘈杂人声。

——“这妹子真靓啊。”

——“别急啊兄弟们，咱们一个一个来哈哈哈哈。”

巷子尽头没有人，只有路灯下数十个或胖或高的影子在晃动。镜头蓦地拉近，晃动的影子中央，摆着两个实体物：一件是血迹斑斑的白色连衣裙，粉丝们熟悉眼熟无比的，TB上从59.99一件被炒热到现在999.99一件的窗帘裙，姜绾绾的裙子。

裙子上面还有一个泛着冰凉金属质感的校园胸牌，同样沾着血迹，上面却写着：【天才班·曲诀】。

画面转到了天台。这一次，终于有了人——是姜绾绾。

她的白色长裙灌满了风，脸上的笑甜而灼明。“再见。不……”她对着镜头，冷冷收了笑，一字一顿：“再、也、不、见。”

她像断翼的白色蝴蝶，从天台下坠，无力再翩跹。

“你什么时候拍了个这视频？！”诀爷一脸愕然。镜头外的小姜羞涩捂脸：“就前几天公司说有个什么电影想让我试镜，我说我不想拍电影只想专心唱歌，在赫哥说不行必须要拍一段不然对老前辈不尊重，就让我拍了个这么一幕说要送过去。没想到啊都是套路啊啊啊！”

苏湛看了一眼慢慢暗下去的电视片屏幕，又看了一眼莫名羞耻心爆发的姜绾绾，最后看了一眼长身玉立的曲诀，感觉自己终于摸到了真相。

左棋月在枕头底下翻到了一张照片，是他和苏湛、顾以珩、季顷羽的四人合照。

苏湛则在床头柜最下层上了锁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转校学生证’，密码他试了快十次才打开，居然是左棋月的生日，上面的身份证大头照却是朴晟贤的。

学生证后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也是仿造朴晟贤的字迹：【今天在学校交到了第一个朋友。他说他叫棋月，棋魂的棋，月亮的月。 】

倒数第二层带锁的抽屉里，是一把沾了干涸‘血迹’的刀，摆在顾以珩的照片上。锁的密码，还是朴晟贤的生日。

“我突然脑洞大开了一下，”苏湛有一半的把握自己的猜的**不离十：“绾妹和曲诀的线索，我大概知道。‘鲜血浇灌花的盛开’，指的是绾妹在巷子里被小混混……”苏湛哽了一下，LJ这个词他说不出口。麻蛋这个故事线也太黑暗了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被小混混那个什么的时候，曲诀你出现了，你为了保护绾妹，你死了。这就是为什么绾妹的白裙子和你的校园胸牌都会出现在那条巷子里。但是我猜，你死了以后，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苏湛艰难地说：“所以，绾妹跳楼了。因为这个里世界的故事线里面，绾妹被玷污了。不光被玷污了，也许还目睹了自己好闺蜜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彻底崩溃了。”

左棋月蹙眉道：“但是湛湛你这个解释，解释不了绾妹和‘Y’之间的故事。为什么她会跑出学校，出现在学校的巷子外面，她接受了告白的‘Y’呢？”

顾以珩又剥了一颗糖，神色晦暗不明，笑意是有些凉薄的自嘲：“Y在关禁闭。因为他谈恋爱被告发了，成了全校公敌，千夫所指，所有荣誉被悉数剥夺，一朝从神坛跌落，模范学生成了罪人。”

残缺不全的线索被逐一拼凑，尽管还有很多谜团未解，故事线终于有了骨架。

“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和左爷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左爷会点燃那场大火？”姜绾绾咬着拇指，疑惑是真的疑惑。

一直在沉默聆听深思的曲诀缓缓道：“我们拿到的第一条线索是绾绾你是第一个‘死去’的。那会不会是，棋月哥目睹了‘Y’被处罚的全过程，他和‘Y’是好朋友，但是他没有去制止未犯规者对犯规者，也就是‘Y’，在罚站期间的暴行。”

“但是绾妹制止了。”左棋月领悟道：“她出学校是因为……因为制止暴行，被校方发现了她就是‘Y’的恋爱对象，所以也一并被处罚。甚至更严重，被开除了。所以她出现在了学校外的巷子里。”

姜绾绾打了个寒噤：“然后诀爷追了出来？不过就算这个故事线的设定里诀爷是我闺蜜，就这么为我去死了也太……”姜绾绾感动地看向了她诀爷。

苏湛眼睛一亮，伸手打了一个响指：“我知道了！J是诀！是曲诀的诀啊！‘J’和‘Y’都喜欢你，J是曲诀，Y是小羽吧！正好对应了紫色鸢尾花的另一重花语啊，永远不可得的爱情。”

最重要的线索，自然要从JQY身上抢走啦hhh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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