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声势浩大的管弦乐章像传世史诗的序曲，拉开了狂热盛筵的篇章。

两座巨大威严的镀金龙头雕像横卧在光海之中，精致狰狞的龙角插着明亮的火把。

整齐而嘹亮的应援口号就这样被万人默契一致地喊了出来——

“Gu Yi-Heng! Lee Si-Ran! Su-Zhan! Zuo Qiyue! Park Seung-Hyun!Ji Qing-Yu! Legacy Forever!!”

姜绾绾和洛洵两个本来坐着的人被这样狂热的气氛感染，站了起来。姜绾绾把口罩往下拉了拉，似乎体温随着升温的氛围一同热了起来，口罩闷得太紧，呼吸不上来。

噌！噌！噌！

一从从金色的火焰在舞台边缘高高窜起，翻涌的火光跳耀又消隐，复而又闪耀，再黑暗无光的夜，都要被这金色的光芒蜇伤。

当倒计时和怦然绽放的烟火一同投影在虚空中，所有人的心肺都在这一刻被燃烧的氛围攢紧，尖叫到喉咙喑哑。

——5！

如雷声轰鸣的鼓点滚过光芒迅疾的舞台。

——4！

第一声鼓点落地，轰隆隆！轰隆隆！两座镀金雕像缓缓向上升起。

——3！

龙座雕像钢铁的利爪划破光海，龙角火炬刺穿长夜，气势汹汹的伴舞们蓄势待发。

——2！

姜绾绾握紧了手中的使徒棒，手心的汗水和热度将冰凉凉的应援棒捂得都有了温度。

——1！

当《No More Tomorrow》极具侵略性的Trap EDM激烈前奏像电光骤然扫荡，所有粉丝都沸腾了。

李司然和朴晟贤从窜涌着冷焰火的升降台洒脱跳下，一人嗓音清冷，一人声色空灵，犹如神谕降临。

“Tomorrow may die, but tonight, we write history，you and I.”

——也许明日已死，但是这一刻，我和你将一同撰写今夜的历史。

左棋月和苏湛像两个并驾齐驱的战神，举手投足间尽显swag风范。

两位狷狂高傲的rapper穿过隐匿在雕像后燃烧着的波西米亚玻璃门框，仿佛从另一个时空穿梭而来，穿过璀璨的星河入口，抵达这个世界。

“Are you ready for this festival？”

——准备好迎接这场狂欢盛筵吗？

“啊啊啊啊啊啊！！”

“K.L.啊啊啊啊啊！！”

“Oh my god I love you Legacy！！”

有的女生已经激动地哭出了声，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传奇’。

斜斜射下的天桥灯和垂直打落的舞台顶光灯明明灭灭，像一注注急速而狂烈的光芒之泉，翻滚着白昼的光辉，从舞台上奔流向观众席。

超话小主持人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眼里的光和烟火一样明亮：“啊啊啊啊啊啊羽殿要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姜绾绾和洛洵对视了一眼，分别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复杂。

剩下没出来的……就是两位压轴登场的人气top了。

舞台烧起来了！

姜绾绾隐隐约约听见欣喜若狂的使徒们在高喊。

散发着银色光芒的弯月形宝座从半空中降落至舞台，在银月宝座落地的顷刻间，场中央那把背对着观众席的黄金荆棘王座缓缓转动——

顾以珩和季顷羽两位王者同时起身，光芒四射的舞台中央，他们背抵着背，同样英姿飒爽，同样俊美无俦，是患难与共的战友，也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顾以珩高傲一勾唇就引发全场姑娘们破了音的尖叫——

“Tonight, we write your legend.”

今夜，我们再次书写你的传奇。

他充满挑衅地扬眉，骄傲恣意地笑，眉眼昳丽轮廓秾艳，幽邃的眼底仿佛弥漫着蛊惑人心的旋涡，对视一眼就会中了他无药可解的蛊毒。

场内那的尖叫浪潮在主唱开口的那一瞬间燃至高空，高昂沸腾的足以吞噬星月。

光彩炫目的聚光灯下少年的面容干净隽秀却不失凌厉锋锐，下颚的弧线格外优越。

“We are legacy.”

我们是传奇。

季主唱漫不经心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他深陷性感的锁骨。他调了调耳返，精准踩着鼓点节拍，高傲优雅又匪气十足地走向中心舞台。

砰！砰！砰！绚烂绽放的无数烟花像太阳的火，散落在夜空，五彩斑斓地怒放，燃遍月光昏暗的黑夜。

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高声呼喊顾以珩和季顷羽的名字，当全场黯淡的使徒棒在同一刻骤然亮起，传奇的应援口号再一次响彻天地。

大开大合的动作，飒爽利落的提膝转身扬首，性感又充满力度的wave——当整齐划一的刀群舞完美呈现在舞台上，少年们随着铿锵激烈的伴奏舞蹈，这个舞台、观众席、和这片天空，都开始‘燃烧’。

声浪以排山倒海之势翻涌，来势汹汹，一时之间竟连环绕体育馆的360度全立体音效都盖过了。

应援口号就像是呼唤神名的祷告诵经，诚挚而热切的被一遍又一遍的喊出来，万千人的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像迅猛的风——足以回响传遍首尔每一个晦暗的角落！

“Gu Yi-Heng! Lee Si-Ran! Su-Zhan! Zuo Qiyue! Park Seung-Hyun!Ji Qing-Yu! Legacy Forever!!”

时光亘古，传奇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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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快要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又开始在姜绾绾的胸腔蔓延。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被绝对的孤寂吞没，仿佛她和所有人，都隔着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台上的每一个节拍明明都是那么热烈激越，他们充满信念和力量的舞蹈又是那般澎湃，身畔和身后的观众席更是一片蔓延无边的沸腾热浪，而她的心却一点点的、缓慢的，沉寂下来。

舞台上，他们的每一个微笑、挑眉、转身、回首，都变成了分割的慢镜头，在她脑中反复回放。

台上他们唱完了《明日已死》、《沉沦》和《Addicted》，终于轮到了一首抒情慢歌。

顾以珩换了黑色丝绸衬衣，握着手麦，视线缓缓扫向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往后的余生，你都在我心里，看不见世间的种种，只看你从身边经过。”

他的歌声让她想起叹息的沉雷拨动了颤抖的大提琴弦，有一种深沉而刻骨的感情在流淌。

她淹没在他声音的浮沫里。

季顷羽穿着白色衬衫，立在升腾着缭绕雾气的冰雪钢琴前，垂眼静静地唱：“我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揣摩你呼吸的频率，你还是这样，毫无预警，霸占我尘封已久的心。”

他忽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周围所有的粉丝和后援会高管们都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羽殿看过来了！！”

“快拍！！！拍到了吗？？”

“一定是这次手幅做的好！啊啊啊啊小羽我爱你！！”

“Oh my god!!! J.Yu I love you啊啊啊！！”

他是在看她吗，还是在看她们？

姜绾绾不知道。

手里的使徒棒为了这首歌的应援，被场控调成了统一的蓝色，剔透晶莹的蓝色光芒，像是泪水汇成了长河，在夜空下摇荡。

他在光芒万丈的舞台上。

她在应援海如呼吸起伏蔓延的台下。

他还在轻声浅唱，歌声击碎了水晶，像清澈潺湲的溪水，流淌浸湿每一个干涸的角落。

而后下一秒，就像歌词里那一句‘毫无预警’，她也毫无预警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在那一刹那间，她在他明澈的瞳仁里看见了星散着的晨曦余烬，他眼底的光，像最灿烂地绽放而后悲伤陨落，陨落在他眼里的烟火残痕。

身侧的洛洵忽然轻轻的，抓住了她的腕子，安抚一般。

姜绾绾扭过头看向洛洵。他抬起眼帘静默地凝视她，抽出一张崭新的纸巾，小心翼翼用纸巾的一角贴上她的眼角。

直到眼角处的水痕沾湿了干燥的纸巾，姜绾绾才意识到，她好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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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绾不知道这场演唱会自己是怎么听下来的，她被一声声从肺叶撕裂而出的激动尖叫淹没，比热带雨林的狂风海啸还要热烈的应援声又紧接着像龙卷风一样袭来。

舞台上的光芒似瀑布，波光随着旋律渐次转换。而后是一朵又一朵怦然绽放的烟花，五彩斑斓的绚烂铺满星光莹莹的夜晚。

演唱会还在进行中，快到尾声了。也快到……粉丝互动环节了。

姜绾绾在粉丝互动环节之前，溜了。她怕万一在传奇家诸多站姐面前掉马就糟糕了。

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姜绾绾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于她而言太陌生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若是非要去描述，那大概就是——突然而至的恐慌和失落。

是对自己的失望。

他们三个人，当年都是站在一条起跑线的人啊。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落后了这么多了吗？她真的值得他和他的喜欢吗？她又真的配……去喜欢他吗？

——我不配。

这三个字像咒语，来回反复在她脑子里回荡。

手机里刚才新加的羽吧小吧主关切地问她怎么就先撤了，姜绾绾不好意思地回她自己身体不舒服，不得已先离开，有需要剪辑的视频或是需要后期制作发消息给她就好。

停车场人影空空，显然所有人都还在体育馆内。毕竟是辛辛苦苦抢到的票，粉丝们都恨不得演唱会能永远持续下去，或者让时间停留在这两个小时再也不要往前转动了。

“为什么要哭？”

他绅士的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我没有哭。只是眼泪它自己就流下来啦。”她眨了眨眼，几分俏皮几分狡黠，仿佛刚才的泪水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但是洛洵知道，她刚才是真的哭了。他看见她的眼睛缓慢地泛起潮润的水光，云雾似的弥漫，直到她的眼眶再也无法承载那么多水汽，眼泪就那样坠落。

而她居然毫无察觉，好像对于自己流眼泪这件事情，后知后觉的很是惊讶。

洛洵也没有反驳她，只是一言不语的用他那双夜空般深邃清冷的眼眸，望着她。

于是姜绾绾就被某天团主唱看的不打自招了：“阿洵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坚强勇敢有正能量。我啊……真的是个胆小鬼。我好怕，怕好多东西，怕好多事情，可是我又不能停下脚步，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闲来矫情，只好一碗又一碗的鸡汤给自己灌，逼着自己往前走。”

洛洵看着她，笑：“我总觉得，这不是你最害怕的事情呢。”

她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把口罩摘了下来，揉成一团，不怎么温柔地塞回自己的包里：“我最害怕的事情啊……”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住的天空。

今夜首尔没有月亮。不知道时都能不能看见月亮呢？

“我最害怕，我最在乎的人早已抵达了终点，而我还在起点，刚刚开始奔跑。”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也会害怕，我的终点，和他的终点，不是一个终点。就像……”

姜绾绾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了。洛洵低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就像两条平行线，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尽头处却不会有任何交集。”

姜绾绾低头，揉了揉眼睛。

“嗯……与其说是像两条平行线，不如说，更害怕是两条相交直线吧。曾经在某一个时间点上相交聚集在一起，然后却因为猜不到的原因，背离了彼此，因为是相交线，所以即使再努力向前奔跑，也无法追上对方的背影，只会越跑越远。”

洛洵看着姜绾绾，忽而又笑了，好似冰雪消融：“在我看来啊，单单从绾绾说出刚才这一番话，你所担心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发生。”

他说的斩钉截铁，她被安慰的一头雾水。

“绾绾是那种，会担心害怕很多事情，所以才会很努力，非常努力的去把所有担心的坏的预期，都扼杀在摇篮里。”

他看着姜绾绾，眼帘低垂，仿佛也背着什么沉甸甸的忧愁一样：“在一个比你大了五岁的大哥哥眼里，我最担心的啊，不是绾绾你的‘担心’，而是，你会不会给自己太多压力，太焦虑太忧愁了，心里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了这么多负荷的。”

他很认真的对她说：“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真的，很让人心疼？”

洛洵没有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给她听。

——你知不知道，这样让人心疼的你，谁又忍心和你背离？不论是谁，应该都只会想把你抱紧。

洛洵话音刚落，只听见体育馆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从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掀翻穹顶的雷动掌声，姜绾绾和洛洵一起回头看向体育馆，朦朦胧胧能听见粉丝们哽咽着齐声大喊——

“季顷羽我们永远爱你！”

“We will love you forever！”

“J.Yu欧巴擦浪嘿哟！”

安可似乎结束了，演唱会到了尾声，却不知道为何粉丝们会突然对着主唱哭着告白。

姜绾绾和洛洵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划开手机——毕竟是world’s Legacy，这种事情肯定要上热搜。

她点开了微博，洛洵打开了Naver。

只见微博实时飙升的热搜第一赫然是：#季顷羽演唱会含泪向粉丝告白道歉#

她点进他的超话广场，只见第一条赫然就是之前才加了微信的@羽羽子的小熊饼干发表的博文配图：

@羽羽子的小熊饼干：这个傻孩子啊，太让人心疼了！为什么要向我们说‘对不起’呢？是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吧？你是最棒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宝藏男孩！是我们最爱的主唱和ace大人！儿子啊你真的真的很优秀了[宝藏男孩眼里含泪微笑.gif]

姜绾绾放下手机，怔楞着，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她总觉得，他对粉丝们的那句‘对不起’，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好……

而是因为，因为什么呢？

她的耳边忽然回响起，从记忆深处漂浮而出的他的某一句话。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这只牵着你的手。”

因为爱她，因为不愿放开她的手，所以……他也会和她一样，怀着深重的内疚和罪咎感，对这个他们爱着的，也爱着他们的世界吗？

七夕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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