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磁性的声音在许倾耳边环绕。
“卡巴拉汀。”
飘逸的字体从夏识嘴中一字一顿,不紧不慢地念出来。
许倾莫名有些发憷,“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夏识轻笑一声,对许倾的问题避而不答,瞳孔漆黑阴沉扫过许倾,“倾倾,我都替你冷。”
被夏识看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很局促地拉了拉裙子,“不好看?”
放在以前,夏识顶多就是暗暗吃醋,昨天确认过心意后,就没必要忍着了。
“太好看了,”夏识靠近一步,“下次穿给我一个人看,好吗?”
好看到像是珍藏品只愿意独自欣赏,碰都碰不得。
只是倾倾是世界上唯一的独特的,比珍藏品还无价之宝。
他想让全世界看到倾倾的好,又不想让全世界注意到她。
许倾:“我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夏识语气玩味,“穿可以,但你是我一个人的。”
许倾嘲笑他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他说:“肺腑之言。”
话锋一转,语气又正肃起来,“别想转移话题,倾倾告诉我,这药是干什么的。”
他一脸明知故问。
许倾想:她吃什么药跟夏识也没什么关系。
“就是药。”
“为什么吃药?”
很早的时候夏识就不止一次告诉过她,不要吃药。
她倒好,全当成耳边风。
夏识不耐其烦地说:“倾倾,吃药不好,你现在不要着急,而且你真的想回忆起那些不好的记忆吗?”
铁了心要恢复记忆的许倾不打算听从他的话。
“姐姐,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而且我也不傻,”许倾说:“如果有不适反应,我肯定会及时止损。”
身体最重要,她再想恢复记忆,这个关键节点也不能犯糊涂。
虽然他们两个两情相悦,终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也只能站在朋友的立场劝说她。
许倾好奇夏识怎么也会出现在医院里,“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举起手中的手术影像检查资料,“他东西忘拿了,我来给他送。”
“陪我吧。”
许倾自觉刚才语气有些坏,她着急了,想表达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放缓声音道:“走吧,我陪你。”
院长办公室在顶楼,坐电梯到达后,许倾对这一片熟悉冷清幽然的走廊有很大阴影。
这不是当初许倾住院的楼层,但是很像。
仿佛又回到一开始失忆的头痛炸裂。
她陪着夏识来到走廊尽头,院长办公室就在那里。
许倾不好意思跟着进去,就在窗户口吹风等待。
夏识不理解有什么不好意思,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
门留了一条缝,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父子对话的声音。
“影像记录拿过来了?”
“嗯。”
夏谦接过去定睛一看,“你什么时候做的指甲?”
夏识淡淡地说:“很早就做了。”你没注意而已。
“我见人家做指甲都是做的黑色,深酒红色,你怎么做了个这么粉嫩的颜色。”
粉色怎么了,夏识长得这么温柔,粉色才衬他。
许倾暗戳戳地反驳夏谦。
她也不是故意要听的,只听里面接着传来夏谦的声音,“我虽然思想比较开放,但你下次还是换个颜色吧,怪让人多想。”
得亏你穿着女装,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大胆求爱的勇士呢。
这话夏谦没说出口,夏识很聪明,能猜出来他的意思,他们的关系本就有裂缝,明说出来会裂得更开。
出轨发现后,他们家不像是个家,像是个合租室友。
可夏识是无辜的,坦白过后,他很清楚夏识对他有怨言,一直想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他妈很少关注夏识的心理健康,儿子还是他儿子,是他亲骨肉,当然要多关心。
“不用。”
在门外的许倾听懵了,女生喜欢粉色再正常不过,这粉色能有什么多想。
现在多少女生做指甲都喜欢裸粉色,能多想什么。
真是奇怪,许倾心想。
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许倾收回探究的目光,装作无所事事地看向窗外。
收回的目光瞥到来人。
是上次她和夏识撞见他爸的出轨对象。
许倾自觉扭过头,装作无事。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心虚。
那个女人刚进去,夏识冷着脸出来。
“他一直缠着你,不让你离婚,那我呢,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他是我儿子!我当然要考虑他的感受!”
许倾上去把门关紧,隔绝了两人的对话。
主动牵起夏识的手,“我们走吧,姐姐。”
出了医院,夏识开口,“倾倾,让你见笑话了。”
许倾把他的手牵得更紧,柔声宽慰,“别这样说,朋友之间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两人的掌心紧紧贴在一起,把心中的温度传递给对方。
“你不是要买药吗?我跟你一起。”
许倾惊愕地看着他,“你不是不想我吃药吗?”
夏识往后拉了一把无视红绿灯的许倾,自动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我无法改变你的决定,那就陪着你。”
她执意要服药,夏识管不着,那他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多照顾她点。
多多为她保驾护航。
许倾把处方药单子给店员。
去货架取来卡巴拉汀,“这个药一天两次,一次两粒,不要饮酒,低脂低盐。”
店员交代完,许倾去到前台那里结账。
“倾倾,走吧,结完了。”
“这怎么好意思?”许倾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还是跟着夏识出去了。
夏识叮嘱,“一天两次,不准多吃,还有,先试吃一周给我看看你有什么不良反应,知道没?”
卡巴拉汀整盒卖,不拆零,夏识的本意是想买一点,让许倾试试。
恢复记忆这事儿夏识也想开了,毕竟早晚都要恢复记忆,早晚的问题,他现在帮助倾倾,到将来就是将功补过。
倾倾就可以多念他一点好。
“你跟那老父亲一样。”
又不是小孩子,这种话,只有对小孩子才说的出来。
“要不以后不叫你姐姐了,叫你老父亲吧。”
还不如姐姐好。
“难道不像监工的男朋友?”夏识笑着说。
细品这语气,别说,还真有点。
“老父亲,饿不饿?”
夏识拍她的头,勾唇笑道:“别瞎喊,喊姐姐。”
她偏不。
“老父亲。”
失去了朋友的枷锁,夏识越发放肆。
一把搂过许倾的肩膀,往他怀里靠拢。
清淡的木质香包裹住许倾,给人心神宁静,安抚人心灵的感觉。
她多吸了两口,很顺从地依靠着他,“去哪里吃,我总不能让你一直破费。”
这一盒卡巴拉汀要402元,许倾都没想到居然卖到这么贵。
夏识端详起药的成分,“微晶纤维素和明胶有缓解功能,如果产生不良反应,可以服用明胶。不要吃微晶纤维素,因为未经纤维素会和氧化物反应,药品成分中有氧化铁,不过微晶纤维素是微量,相当于没有,不会产生冲突。”
许倾的眼睛像个镁光灯,亮晶晶地盯着夏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夏识相当享受这种来自喜欢的人的崇拜之情,“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许倾倾慕地说:“你很适合当药剂师。话说明胶哪里买?”
夏识颠了颠手中的袋子,“买的有明胶空心胶囊,”他又补充道:“如果产生不良症状,吃一个胶囊缓解后,就停止服用卡巴拉汀。”
最后一句话,他气势强烈。
许倾不敢不从,小鸡啄米点头。
选了一家他们没去过的餐厅,坐下来许倾忽然想到家中还有夏识的外套。
下雨那天,她直接穿回家了。
“姐姐,你那天不是把你外套借给我了,我洗好了,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
夏识把玩着手中的手机屏幕,看似在思考。
送不送有那么重要吗?早晚我人都是你的。
“你想留留着吧。”
随意点了两道菜,许倾看着外面骄阳似火,“前天倾盆大雨,现在艳阳高照。”
许倾手机震动一下,她打开看。
于雅琴:【运气不错呀[大拇指jpg.]】
许倾看到这话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这是她辛苦耕耘得来的,才不是运气不错。
她就算是锦运气,也不可能误打误撞进入小班。
发觉许倾脸色差,“谁发的?”
“我妈,她说我这次进小班是运气。”
许倾打字回复她妈,说:“我现在就给她说小班有多难进,证明我不是靠运气的。”
夏识啜了一口手边的饮品,“你刚说没用,你妈妈那么忙,你觉得她脑子里有小班的概念会持续多久呢?”
许倾抬头看他,“那怎么办?”
夏识眼中锋芒毕露,像拿了爽文剧本一样,“扮猪吃老虎,最后的结果直接甩给她,她不知道小班有多牛,她能不知道清华北大有多牛?”
许倾笑得花枝乱颤,“姐姐,你相信我能上清华北大?”
“那不然呢?你进小班是为了什么?”
小班又名清北班。
许倾默了默,她觉得能进入小班已经是她的极限了,高三上学期结束,就会筛掉小班中成绩不那么好的。
那些快班中的黑马可能会加入小班。
她进了小班不求能像夏识那么牛逼,但求保住小班的位置。
小班人才济济,人家有天赋,又肯努力。
她很难比得过人家。
她双手抚上杯壁,“我感觉有压力,那里面高手如云。”
服务员上菜。
“清心,”夏识抽出一双筷子递给许倾,“你越是在意别人的成绩,别人的成就,你压力就越大。”
“不如把这些精力投注在自己身上,勉励自己。”夏识说:“要不这样,你每天来我家补课?”
政史地夏识帮不上忙,语文需要靠积累,他们可以互相督促。
许倾:“好。但我还是害怕,老师讲一遍他们就会的题,我可能要听好几遍。”
她的晋升之路并不容易,是数不清的同一题型,是头昏眼花的英语语法,是记不完的知识点。
她初中底子差,学好比别人更不容易。
夏识语气倒是很拽,“那又怎样?无非就是多听几遍,麻烦的是老师,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呢。”
下面一句话,让许倾多年后回想这个中午,依旧心潮澎湃、惊艳不已。
“没有一个冰天雪地过不去,没有一朵梅花不会开在雪窖冰天中。徘徊不前、始乱终弃,青山已老,白驹过隙,傲雪寒梅亦无破开之日。”
“你需要的迈开步伐大步前走,而不是畏畏缩缩。将来回想你的青春只有疯狂热血,而不是扭捏作态。”
把她震撼住了。
她明白了。
是她想的太多,做的太少。
夏识莞尔一笑,“怎么不说话?”
许倾摇头,“太厉害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觉得夏识是有大志的人,“姐姐,你有想过你以后会成为什么人吗?”
夏识下意识想,当然是成为你的人。
随后才说:“没想过。”
他拼命的学习,只想过上个好大学,能远离他妈。
从未想过他想成为什么人。
许倾真心说:“你当药剂师还不错。”
“为什么?”
“你刚在路上给我说什么明胶,我就觉得你适合当药剂师。”
她总感觉夏识学习很好,可他对未来没有期盼,学习对他来说就像工作,时时刻刻都要紧绷着,不容许出差池。
夏识对上许倾干净澄澈炯炯有神的眼睛,如同两池春水。
“你这么优秀,不论成为什么样的人,一定是顶尖人才,多给自己放松的机会。”
一针见血,夏识很意外,他平时对许倾很少外露不好的情绪,她居然能感知到。
夏识想:他们应该算是双向奔赴了吧。
上学啦,上章修了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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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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