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夏识电话是在许倾洗完澡后，她将镜头调整好。

一眼能望见裸露出的大片雪白的肌肤。

夏识躲避镜头，说道：“倾倾，临时有变，奥数集训我可能要提前参加了。”

打电话来就是给许倾交代一下这个通知。

“啊，为什么？”许倾又注意到夏识这个别扭的姿势，“姐姐你怎么不看我？”

他微微转头，轻瞥了一眼，耳垂漫上绯红，“不知道，这是他们决定的，开学我就去了。”

明明是去参加半年的集训，许倾却有种生离死别的不舍。

她以后在枯燥的学习生活中没了姐姐，就没有人可以耐心地真正理解地听她说心里话了。

也没有人可以给她讲题了。

夏识就是她的目标，目标都没有了，她甚至都没动力学习了。

她以为他们的分离还很远。

夏识好像看出来她的想法，“倾倾，你是为自己学的，比你优秀的人都是你的目标，你的榜样，不要把广阔的天地局限在我身上，你只要别放弃，我们终会在清北见面。”

虽然他不愿意让许倾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但许倾有资格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也想让许倾变得更好。

许倾一点就懂，她的目标是超越夏识，而不是离了夏识就迷惘。

两人聊了几句。

不过，夏识像是有心事一样，张了几次嘴，转了几次话题，什么都没说出来。

挂了电话，许倾独自消化了下情绪，又提起劲儿，把开学所需的东西收拾好。

高三作为最负重的一年，许倾的书装了两大包还不够，又将剩下的书放入行李箱中。

没想到开学前一晚，夏识又打来电话。

他先开口：“倾倾，我想跟你坦白一些事情。”

有些事，一旦晚了，就没机会说了。

“你说。”

“你知道那天我在密室里反应会那么大么？”夏识眼眸仿佛望穿一切，薄唇微动，俊美无俦的脸上透着不符的痛苦与宽慰。

“我看到了小明，就像我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我和他一样，像个闹钟生活，活得身不由己，我每天上厕所的时间都要严格把控。我那天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比较幸运吧，”他捋了下头发，“我爸对我总是不耐烦的，他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在我妈的威逼下，不然他不会管我一点。”

处在两个极端。

他重重叹息一口，好似解脱，“不过好在，他们会在我考上大学后离婚。”

许倾默然，离婚的原因她很清楚，当时她还在场。

“姐姐，你别有压力。”

夏识反倒松了一口气，“他们离婚对他们好，对我也好。不过，我是一定要跟着我妈的，以后怕是更难和你见面了。”

许倾：“姐姐，你一定要考好一点，上一个远的大学。”

夏识：“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之前真这么想。

现在变了，他未来的规划里有许倾的一席之位，所以他必须照顾到许倾，为以后做打算。

许倾把手机支好，进行日常皮肤护理工作，努了努嘴，“我要是能和你一起保送就好了。”

别说保送，她现在连上课都听不懂。、

“你们文科一般北大录取率会多些，不过别担心，只要考得好，清北都能挑，以你的成绩，大型考试，必须保持在全校前三。”

他们学校是省重点，一般全校第一放在全市也是第一。

“我怕没跟你考到一所学校。”许倾知道以夏识的实力，保送没问题，就算失误了，上个清北不成问题。

夏识将镜头移远了些，勾起一抹笑，“别有压力，考不到你想复读，我陪你。”

“你想报别处的大学，我一定会常去看你。”

异地恋确实辛苦些，不过他尊重许倾意见。

许倾转而为笑，“姐姐，我们都把未来想好了，不带姗子真的合适吗？”

夏识不解，“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分明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许倾以为他在开玩笑，也开了一口，“姐姐，你要是个男的，我保准儿喜欢你。”

这话平时许倾没少对夏识说，每说一次，夏识心里总有“要不把真相告诉她吧”的念头冒出。

又被压下。

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会认真思考，他第一次的感情萌芽不像有些深奥难懂的题，清澈透明，却摸不到门外的世界。

“我现在这样，倾倾不喜欢吗？”

“喜欢，我最爱你了。”

这话在许倾听来，无非是再正常不过的女生之间互诉友情的一种方式，到夏识这儿就变味了。

“我也是。”他声音低沉沙哑，目光紧锁在许倾身上。

“可能等你上了大学，我还要准备留学保研无名资格，我们就又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了，如果你不想，我可以……”

异地已经很辛苦了，打个通话还要顾忌时差，听说分手概率也不是一般的大。

许倾猜出他后面想说什么，慌忙捂住他的嘴。

“姐姐，你忘了你跟我说的那个吗？”许倾正色起来，“学习是自己的，你愿意为了我放弃优秀的目标吗？”

“愿意。”夏识答得迅速，“金子被埋没了也阻止不了它散发的光芒。”

许倾无言以对。

夏识继续道：“倾倾，两个国家，我们见面都不方便。”

许倾不这么想，“距离长短无所谓。只要我们感情还在，就不怕危机了。”

“那等你上了大学，我们就在一起。”

在一起这词怎么听着有点怪。

许倾还没来得及反应，夏识那边镜头晃了晃，眉宇染上忧愁，“先挂了，我妈给我打视频监督我来了。”

他认命地看了许倾两眼，才挂断。

戚君在外地勘察工作结束，转入研究阶段。

这就苦了夏识，事情也有转机，说不定过几个月又要去国外，但近期不太可能了。

许倾盯着刚挂的通话记录，怔怔地看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刚才说要和她在一起？

在一起的意思是他喜欢她？

顷刻之间，许倾好像被打通任督二脉，明白夏识看似无理的话了。

一瞬，许倾觉得五雷轰顶。

你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他现在要反过来给你告白，如同石头里蹦出孙悟空，妖怪吃到唐僧肉，猪八戒不吃饭只能出现在想象中。

甚至不敢想象。

许倾恍惚意识到，她和他的对话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镇定过后，她开始试着接受这个事实。

细想之前的某些事，也能从中找到端倪。

如：和她共同策划未来，无偿讲题，不惜自己的时间陪同许倾学数学英语，和姗子争风吃醋。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有时候夏识很排斥姗子。

不是讨厌，而是吃醋。

许倾靠在椅背上，捏捏鼻根，心中说不出滋味，面无表情地拨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许倾甩了甩头，点开输入框。

【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

删掉，太伤人面子了。

【姐姐，你喜欢我什么？】

删掉，语气像打情骂俏。

【姐姐，你怎么喜欢上我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删掉，问不出口。

纠结再三，许倾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仍无法面对。

许倾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她心中有千万个问号，缺一个都问不出。

如果问出来，让夏识发现是他自作多情一场，那他肯定更难受，许倾心想。

何况现在社会包容度也很高，夏识对她是真的不错，是真心对待她，在这样浮躁的社会能遇到这样良人，已经不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许倾感觉得到，她得知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然后不知所措，到现在完全接受，没有任何过激反应。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在为夏识开脱。

许倾又想到了那句话，“等你上了大学，我们就在一起。”

她心中带点嗔怨，哪有人这样表白的？

琢磨这句话，好像是她先表的白一样。

慢着，她先表白？

是不是她说了或者做了让姐姐误会的事，他才产生这样的想法？

那许倾就有负罪感了。

刚才炸裂的信息冲昏了头脑，没来得及分析其中的逻辑。

意识到这点，许倾的第一反应是：要不不解释了吧，如果解释一下，姐姐会下不来台，甚至影响她们的关系。

想这么多，许倾还是没想出面对方法，只好求助好友——何姗子。

她想了个委婉的开头。

倾国倾城：【你觉得我吸引男生多，还是吸引女生多？】

何姗子没有立即回复。

许倾大字型趴床上，转着手机。

心中不停想着夏识误会的告白。

不知转了多久，何姗子甩来一个问号，一看时间，二十分钟前。

许倾感觉她也没想多长时间。

她把夏识告白大致讲述一遍，又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动得飞快，停下的时候，感到手指都是麻的。

对面沉默了许久，终于回复过来。

33：【有没有一种可能……】

33：【是你本身就对他有感觉。】

当真相公之于众，许倾的心跳漏了一拍。

倾国倾城：【是这样吗？】

很快，何姗子给出了有力证据。

33：【你给这场误会的告白找了这么多理由，却不想解释，你不仅是在给夏识找理由，也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许是嫌打字太慢，过了几秒后，何姗子直接发了语音。

“你没发现，不管夏识做什么，你潜意识总是偏向他。就拿吃韩餐那天，夏识没帮我拿饭，你第一反应是我惹到他了，而不是朋友间的犯贱，你那时候真像个护鸡仔子的母鸡，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但越是这样，越能证明你内心偏向他。”

许倾在心底反驳，是因为夏识总是很理性很明事理，说姗子惹到他也是个合理的玩笑。

越想越荒谬，什么时候玩笑也要用合理这个词了。

是因为喜欢他吗？才总把他放在特殊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