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在这里签收。”
这声音好熟悉。
许倾看清眼前的人抱着一个纸箱子,挡住了头。
“夏识?”
纸箱子被放到地上,夏识笑着说:“五天不见,宝宝你真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谁说的?昨晚跟我聊天的是鬼。”
要不是中间隔着箱子,许倾都想跳到他身上,抱住他。
“那你都忘了,今天是我回来的日子,还在家里睡大觉。”他噘噘嘴。
许倾是没太在意他比赛结束日期,反正就五天,算上比赛两天,也就一个星期。
看样子,夏识不是这么想的。
“箱子里装的什么?”
“给你带的礼物,打开看看。”
许倾蹲下来,打开箱子,扑鼻而来浓郁的香气,五彩斑斓充斥在她的视线内。
“哇!”
许倾发出一声惊呼。
一箱子的玫瑰花,每一朵都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挂着露珠。
猫·麦格闻着味儿也过来了,围着纸箱子打转。
“你今早买的吗?看着好新鲜。”
“不是,今早在昆明那边买的,坐飞机过来的。”
“难怪呢。”
夏识试图赶走这只肥肥胖胖的猫,“这是给我女朋友的,你滚边儿玩去。”
下面有培土,许倾抱着箱子,深深吸了一口,“真是太漂亮了,买这一箱肯定很贵吧。”
冬天的玫瑰花基本都是大棚产品,颜色触感都不算好。可许倾摸着这花瓣,渐变色由浅入深,反射出诱人的光泽,宛如流光溢彩的裙摆,漂亮至极。
“是有点贵,不过,我拿了第一,奖金不少呢。”夏识语气平淡,貌似这种事对他来说稀松平常。
他接过许倾的箱子,“放哪里?”
“放这里吧,”许倾引领他走进房间里,“正好,我爸爸昨天买了一个大花瓶。”
收拾完玫瑰花,夏识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离开。
“你要走了?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常理讲,以夏识的粘人程度,一个星期没见,不应该是上来粘着她。
“不了。”
夏识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他回来要找旅馆住,那些便宜的旅馆,在手机上基本找不着。
他没告诉戚君他回来了,其实不用告诉,戚君也会知道。
只是他们都不想联系对方。
“我妈催我回去。”
许倾立马理解,“那你快回去吧,总有机会玩的。”
“走吧,我送送你。”
她换上毛茸茸的睡衣,还带有一个兔耳。
整个人看着软乎乎的。
夏识伸手揉揉她的兔耳,又转到她头上,“好软。”
许倾学着他的语气说:“宝宝,你揉的好舒服。”
夏识心颤了一下,压下心中的躁动,“真的?再揉揉?”
他的手揉着揉着,就揉到下面去了。
许倾抓住他的手,“你够了。”
“不够。”
真是败给他这颗色心了。
猫·麦格见到主人受欺负,发出尖尖的叫声。
把夏识的一点性质都败完了,他虚虚替它一脚,“滚,别打扰老子谈情说爱。”
猫·麦格不经吓,麻溜滚一边去凉快了。
“你说要是下雪了,我们可以一起出来堆雪人吗?”出了门,夏识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色说。
南荥的天气很温和,即使在寒冬腊月,也没有套上羽绒服的必要,可今年却格外地冷,听说后面几天还要下雪。
以往南荥不是没有下过雪,但只有薄薄一层,落在地上化成一滩水渍。
许倾想看大雪纷飞的场景,她很少见过雪,对后面几天大雪很期待。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时间,可以随时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可以每每拍个视频。”许倾拉起他的手。
他们出门拉手,不知不觉间已经形成一种默契。
夏识只让许倾送到大门外面,今年冬风毒得很,吹在脸上很干很疼。
“那我走了,你快回家吧。”
许倾回到家没一会儿,爸爸妈妈回来了,于雅琴戴上围裙准备去厨房做菜。
饭菜很快就做好了,一家人围在热气腾腾的饭桌前,吃饭聊天,猫·麦格窝在许倾腿边,时不时撸上两把。
别提多幸福了。
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家人很热闹。
“妈妈的手艺不输当年。”
于雅琴高兴女儿这么夸她,笑得合不拢嘴,“好吃多吃点。”
反观夏识那边就异常凄凉。他不愿低头,北风呼啸,像刀刃一样刺破他的皮肤,单薄的口罩作用微乎其微。
夏识双手插兜,但还是被冻到没有知觉,路上行人匆匆,他一人的背影落入无尽的道路中,不知归去何处。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来,他掏出冰凉的手机,准备打个车。
按了半天依旧是黑屏。
他有些绝望。
手机冻关机了。
只剩他一人在冰冷天气中孤军奋战了。
走了几条街,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虽说这是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但由于戚君的严格管束,他很少外出。
对从小生活的城市却如同外地人。
这一片很荒凉,想必离市中心比较远了,旅馆价格也会很低。
终于他在路边找到一家小旅馆,一晚上160,南荥物价高,一百六算便宜的。
夏识走得也累了,这破地方实在找不到第二家旅馆了,现在这里办了入住手续。
房内暖气不是很充足,夏识把手机扎上充电头,很快开机。许倾给他打了三个电话。
令他意外的是,戚君居然也给他打了一个。
他手指还很僵,先给许倾拨了过去。
电话已接通传来许倾急不可耐的声音,“你到家了吗?打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到家了,手机冻关机了,现在才开机。”
许倾放下心来,“那就好,安全到家就行。你吃饭了吗?”
夏识一看表,已经快三点了,才发觉有些饥饿。
“吃过了。”
许倾开始乐呵呵跟他分享今天的琐碎小事。
“你中午吃的什么?我跟你说,我爸今特搞笑,他边吃饭边看视频,没注意,一筷子戳鼻孔里了。还有,我妈妈给我做了我最喜欢的红烧肉,可香啦。”
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夏识想。
“我中午吃了点水果捞,”他拇指食指相互摩挲,盯着电视柜上的桶面,“还有红烧牛肉面。”
“那也不错,吃面暖和。”
夏识坐下来,勾唇笑着,耐心听她讲。
冰冷僵硬的手指也逐渐恢复了温度,心中热乎起来。
每次只要一听到许倾的声音,他都会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摧枯拉朽的生命力往他这具即将破碎的身体里注入。
又鲜活起来。
挂了电话,夏识才想到还有一个人给他打过。
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留半天,不情不愿的回拨过去。
一阵忙音过去,戚君先发制人,“刚给你打电话为什么现在才接,手机怎么关机了?”
他回:“太冷了,手机冻关机了。”
“不会用公共充电宝,以后你的手机必须保持通畅,知道吗?”
夏识有些无语,这种情况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嘴上不说,应和着她,“嗯,您还要说什么?”
“过了一个学期,你脑子里那点东西清理干净了么?”
夏识笑了,“您说什么东西?”
“按我给你规划的路线走下去,以后一定会顺风顺水,不会吃苦,我给你的人生就很完美了,不需要你额外发挥,不需要你有别的想法。”
夏识也不遑多让,“我还是那句话,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这条路是错的,那也是我的选择,不用您承担,我自己负责。”
少年低沉的嗓音透露着坚定。
“你能负什么责?!放着宽敞明亮的大路不走,非要走小路,你到底在想什么?!”
夏识懒得跟她争辩,毕竟分不出结果,淡淡说了句:“您不管怎么逼我,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坚持我的选择。”
“啪”一声。
戚君挂断了电话。
夏识倒在床上,蹙眉捏了捏鼻梁,和戚君通话总是心累。
有几个妈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手机又响起来,他烦躁地抓起手机,是许倾发来的消息,他整理好心情,回复她。
他看向红烧牛肉面,起身烧水,又拿起一桶,撕开上面附着的薄膜。
吸了一口泡面,旅馆里面的泡面要比外面贵上个两三块,他舍不得,一会儿还要下楼去小商店里买一箱。
许倾和夏识聊完,又去给何姗子发消息,【后天出来玩吗?】
33:【怎么不找你对象?】
倾国倾城:【他出不来。】
33:【没他才想起我?关键时刻还得看闺蜜。】
许倾发过去一个谄媚的表情。
她这一个星期都在家里捂得发霉了,今天夏识回来,她才想起来何姗子也该放假了。
约定好,许倾收拾了下,她今天要去医院做个脑部检查,回来之前在北京那边做过一次,基本上痊愈。
但北京医院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她怕有什么后遗症,还是去老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一出家门,许倾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真冷啊。”
给她检查的还是张医生,“许小姐,根据你这个情况,你的大脑已经没有问题了。”
接着,许倾又去了池医生那里,她的心理还不算健康,她的恐男症也没有完全恢复。
不过至少不影响正常生活了。
心理问题没有那么容易治愈。
她们约在商场一层见面,本来她们原计划去植物园玩,但天太冷了,选择了有暖气的商场。
结果商场暖气太足了,给她们热出一身汗。
逛完商场,何姗子提议:“我们去KTV?我听朋友推荐过有个KTV歌特别全,服务特别好。”
“我们两个人去不热闹。”
“咱俩要疯起来,警察都控制不住。”何姗子抓起许倾胳膊,“走!”
许倾没有多大异议,商场逛太多次,也有点腻。
她们坐上出租车。
陌生偏僻的街道,许倾不安地小声问她,“你确定路线没错吧,这里好偏僻。”
何姗子把地图指给她看,“没错呀,这也太偏了吧。”
她没去过这个KTV,也没想到会这么偏。
“附近有很多小街小巷,许多外地游客都来这玩,尤其是年轻人,你们看看攻略,有不少宝藏店铺。”司机道。
一路上是有不少特色菜馆,入眼都是小平楼,有点**十年代那味道。
何姗子问:“师傅,这一片这么荒,我本地人都没听过。”
“大学生吧,”师傅打方向盘,“政府要发展新区,这一片就是重点发展区,今年五月份才开始,你们晚上来那热闹得不行。”
难怪呢。
听司机师傅这么说,两人稍稍放下心。
突然,许倾抓住何姗子的手,“你看到刚才那家旅馆吗?”
“嗯,看到了,”何姗子问:“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夏识了,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还和一个女人并肩走进去。”
“不可能吧。”何姗子都有些不太相信。
“真的是他,我不可能看错。”
他穿着那天见她的衣服,许倾不可能看错。
“这里这么偏,他不太会在这儿吧。”
“我不知道。”
许倾唇瓣一张一合,脑子里全是刚一闪而过的画面。
“你别担心了,你问问他,别瞎猜吓唬自己。”
许倾呆滞地点点头。
她赶忙掏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隔了一会儿,夏识回她,【在家。】
何姗子凑过来看,“你看都说看错了。”
许倾回忆着,“可刚刚那个真的好像他,衣服都一样。”
她不想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她会不舒服,她还是问夏识:【突击检查,拍一张家里的照片给我。】
夏识把泡面箱扔到地上,看了手机上的消息,他坐到窄小的床上,陷入沉思,一分钟后,他回:【不太方便,宝宝,她在家里。】
此时,夏识觉得他像个小学生,用着最拙劣的谎言。
但是最有效的。
收到消息,许倾心中疑虑更加,直接挑明,【我在横江路上,在一个旅馆门口看见你了,你是不是在这里?】
到KTV了,许倾单手打字,关上车门,打字的手揣回兜里,另一只手按下发送,然后收起手机,和何姗子一起进去。
“怎么样?他说什么?”
“我感觉他在骗我,但我相信他不是随便的人,他应该有他的理由。”
话是这么说,但许倾不可能一点都不多想。
俩人要了个小包厢,进去的时夏识给许倾发了一条微信,【出来玩,在这里休息。】
她不信。
依照他的性格就不是一个人出来玩的那种,而且这条街没有著名景点,还需要住旅馆。
刚还给她说在家,他妈看着他,现在就跳出来跟她说出来玩。
理由离谱程度不亚于世界首富因被碰瓷,变成世界乞丐。
说出去都觉得荒谬。
众所周知,情侣之间最不能的就是欺骗和怀疑,要么两败俱伤,要么分道扬镳。
对这件事,许倾知道她求证不了,她也不想他们之间有不必要的误会,开门见山道:“你当时还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倾倾,过来唱歌!”
她把手机搁一边,两人嗨唱起来。
真跟何姗子说的一样,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能疯到不知天高。
唱到口干舌燥,许倾坐下来休息,仰头大口喝下汽水,看了眼手机,没动。
转而问何姗子,“看看你手机几点了?”
玩到下午一点,她们筋疲力尽,才舍得离开。
出了KTV大门,北风呼啸而过,许倾缩了缩脖子,“今天冬天真冷,往年都没有过。”
何姗子瞄她一眼,“夏识怎么给你说的?”
“还没看。”
“看吧,迟早要面对的。”
见她没动静,何姗子安慰道:“说不定他是偷跑出来想给你个惊喜,你总不会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我不是不信任他,”许倾摊摊手,颇有些无奈,“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我问他,他还骗我。”
换个男人,何姗子绝不会向着他说话,只是这个人是夏识。
夏识对许倾的痴迷程度,不亚于一头饿狼看到猎物。
许倾想,姗子说得对,她不应该害怕逃避。
夏识:【对不起,倾倾,我会给你解释的,请给我一点时间。】
许倾把手机拿给身边的人看,何姗子信誓旦旦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这绝对心里有鬼。”
许倾:“......”
“倾倾,你放心,他要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帮你出气,我这个人最大的有点就是仗义!到时候我雇个打手,保准把他的屁股尿流,爹妈都认不出。”
许倾失笑,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直到晚上,许倾没有给夏识发消息,倒是夏识给她发了几条。
她懒得回,只要他不肯跟她说实话,她就不会回。
到后面几天,夏识也不主动发消息了。
他们之间那条无形的线,就这样断了。
陷入了无限期地冷战。
许倾准备和何姗子聊聊这事,如果夏识一直不肯说,那说明这段关系也该断了。
但夏识承诺他会说,许倾在等。
只是她有点等不及了。
虽然她这几天没有和夏识说过话,心里却很迫切想要知道他这么做的动机。
马上要过年了,他们冷战有一个多月。
夏识看着最后的对话停留在他的一声哀求。
他要怎么开口,他知道一旦说出他现在的处境,肯定会让她很担心,甚至为他出气。
他不想倾倾为他费神,更何况,要是让倾倾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他面子上挂不住。
就这么一直冷战下去,他也不愿意。他不是没想过解决办法,约过戚君好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临近过年外包活都很少,幸亏他之前还有点积蓄,能勉强维持生活。
他倒杯水,给戚君发微信,【有时间吗?出来聊聊。】
戚君:【如果你还是想说那些没用的,不用来找我。】
.
“戚老师,我记得你儿子今年该上大学了吧。”
戚君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微笑道:“是啊。”
“哪所大学?”戚君对面是她的同事,两人约着吃饭。
“清华。”
刘织教授:“真是跟你一样优秀,教子有方,我女儿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戚君听到别人夸她,自是得意,“那是,刘教授,你是怎么教育你女儿的?女孩子安静听话,应该很好管教。”
“害,我那女儿呀,马上高二了,突然痴迷起画画,闹着要学美术。”
戚君知道刘教授女儿学习成绩很好,如果将来走艺考这条路,算是屈才。
“那哪儿行,这学美术跟普通生到底不一样,将来专业就业都有局限。”
换句话说,艺术生除了在专业职业方向,在哪里都要被正儿八经学出来的碾压一头,低人一等。
刘教授:“我和她爸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吧,这到底是孩子自己的事,我们家长做不了太多,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至于将来的路怎么走,还得是他们自己决定。”
这观点戚君不认同,“孩子将来都是给你兜底的,你现在不替他们决定好将来,到时候他们未来过得不好,又反过来怪你。再说了,就咱们的阅历见识,做出的决定不比他们想的全面。”
“我理解你的意思戚教授,可将来的日子是给他们自己过的,你给他们的路,他们不满意不高兴,不还得怪你?我从小就教我女儿,当你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要准备好承担一切可能结果。”
戚君垂下眼眸,没有说话,静默地看着碗里的蘑菇汤出神。
刘教授接着说道:“咱们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孩子身边,总有一天他们要学会成长,不可能我们为他们做一辈子决定。还不如放手让他们做自己的选择,不管能从选择中总结经验教训,还是获得收获,何尝不是一种经验呢?”
戚君:“那,假如说,有一个人的儿子,他妈妈想让他......”
一番交流下来,戚君感觉到心灵受到重大的创击,以前她知道会有这样的育儿理念,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初衷是什么。
现在她好像理解了。
.
可能是要过年了,前几天灰蒙蒙的天气也开始放晴。
夏识收到一条戚君约他见面的消息。
他心说奇怪,昨天不是还不愿意么。
既然戚君肯主动跟他见面,他也不会拒绝。
晚上回到旅馆,夏识把大衣脱掉,躺在床上,长吁一口气。
跟她交谈,果然还是很疲惫。
不过,夏识明显感觉到,戚君对他的态度好像有所松弛。
下午他去赴约,戚君见他第一面是先问他过得好么。
第一次直面的关心他,不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就是单纯地关心儿子。
虽说后面的谈话依旧没有改变戚君的想法,至少不像之前那么难以交流了。
但这还不够,他要给许倾坦白,就证明他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
许倾一直等到除夕夜这天,都没有等到夏识的回复。
吃完年夜饭,许倾一家人围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春晚。
事实上许倾心思并不在春晚上。
猫·麦格也不知道躲哪儿睡觉了。
看不见也好,这些天只要一看见猫·麦格,就想到夏识。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但她还是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两眼。
突然,她手机震了一下,她看到是夏识给她发的微信。
夏识:【十二点,我在你家楼下小花园等你。】
夏识:【可以吗,倾倾。】
他说得措不及防,许倾几乎快忘了他们冷战的事。
她回:【好。】
近几年的春晚愈发没意思,许庆舟和于雅琴看到十一点多开始打哈欠,不到十二点,他们上楼休息了。
对许倾来说,这是绝佳时机。
将近十二点,这个点她爸妈不会睡觉,她让客厅的灯开着,电视机春晚的声音掩盖住关门声。
成功之后,她去往小花园,不远处,她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夏识。
路灯下,他身形单薄,半张脸藏在黑色风衣的衣领下,一双眼眸下垂,像是睡美人。
许倾冷不丁出声,“你坐在这里多久了?”
寒风卷走了一切,包括许倾的声音,也被卷向远方。
夏识抬起眼皮,望过来,目光清晰地看到,许倾站在他正前方。
对视。
许倾竟觉得有些陌生,五官还是那套五官,脸还是那张脸,可她就是感觉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明显看到他比之前瘦,头发张长了,却也细心打理过。
许倾坐在他身边,“你要说什么?”
其实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她只想要一句解释,她不想被欺骗。
她不明白夏识为什么不肯跟她说。
夏识没有直面回应许倾的问题,而是说:“抱歉,不该在这个点喊你出来,太冷了。”
许倾轻声说:“没关系,这个点很适合聊天。”
她不说话了,静静等待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夏识揉搓冻得发白的双手,紧抿着唇,寒冷刺骨的冬风贯穿过他的鼻腔,流入胸腔,吸入一大口凉气,让他身体颤栗。
“倾倾,对不起。”他缓缓开口道:“我不该骗你。”
“我知道你骗我,你总要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吧。”
夏识把所有事都讲通了,不管是戚君阻断他生活来源,还是后面他们复合。
许倾好几次想打断他,但都没有说出口。
等他说完,许倾感到嗓子眼痒痒的,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她把夏识抱进怀里,手下是他柔软冰凉的发丝,她抚摸着。
“你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对么?”
“是的。”
他不敢有隐瞒。
许倾在犹豫要不要把与戚君的约定说出来。
同时,她也替夏识气愤,心疼夏识。
好歹也是她亲儿子,就舍得这样对她亲儿子?
“倾倾,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漆黑的瞳孔盯着她,洞察她一切思想。
她反问:“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那个小旅馆里?”
“嗯。”
许倾1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心被揪住了,疼到说不出话,想安慰他,发现不管怎么说都远远不够。
夏识说道:“我这几天不找你不是不想说,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只要一说,你一定会很担心我,为我操心,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混得这么失败。”
一个从小被母亲教育要成功的孩子,不会轻易接受失败的一面。
“你是不是傻?平时你读书用的脑子都去哪儿了?”
许倾指着他的额头说。
夏识拉过她的手,放进风衣里,“这几天我反思了一下,当初和你分手,我明明还喜欢你,就是我死要面子,耽误我们那么久。现在也一样,我要是再因为面子和你闹,我怕我们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多。”
“而且,你也不是会随意放弃别人的人。”
“看来不算傻到底,还知道回头。”
主要是夏识怕再分手,许倾一个人单方面冷战,这段关系只靠他一个人,根本维持不下去。
当初和他分手都缓了好几个月,他受不了再来一次。
许倾本想把她和戚君之间的约定瞒下去,因为如果把约定告诉夏识,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激化他们母子之间的矛盾。
这仅限于许倾知道夏识遭遇之前。
听完夏识的遭遇,许倾就不这么想了,她甚至怀疑戚君是不是夏识亲妈,哪个亲妈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连带着对她最后一点尊敬都没有了。
而且不告诉夏识,对他也不公平。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
夏识:“你说。”
许倾一字一句把她与戚君间的秘密说了出来。
前前后后说完。
夏识靠在椅背上,宽大的手掌盖住脸,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说到底,还是他太没用,不能保护好倾倾。
许倾不忍看他这样,靠在他身上,“你别太自责了,也怪我当时立场不够坚定,没有选择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自以为这么做是为他好,却忽略了他的感受。
她也没想过,她这么做了之后,夏识会不会心甘情愿接受。
现在她幡然醒悟,不管未来遇到任何阻挡,她都会和夏识站在一起。
她很难想象,这一个学期,夏识不仅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还要明里暗里为她花钱,他要多卖力,才能换来她一句:“复合。”
一个大学生,在北京大城市,每个月基本花销至少要一千五。
放假了,别人都是回家,他连个去处都没有,只能寄居在又小又偏的旅馆。
这不是许倾认识的夏识,仿佛他原本高傲的面具被撕下,天骄之子沦为泥土里的丑小鸭,令人唏嘘不已。
对他,许倾只有心疼。
像皮筋把血肉揪到腐烂。
“那你要跟我回家吗?”
夏识抬眼看她,目光澄澈,鼻尖冻得发红。
“可以吗?”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要去,我也不是在开玩笑。”
许倾又说:“今晚不太可能,你先将就一下,明天来找我,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和我说。”
夏识担忧地说:“那叔叔阿姨......”
许倾的脸蛋埋在他胸膛,脸被寒风吹的有些疼,夏识拿大衣包裹住她,许倾声音闷闷的,“他们不会介意,他们很喜欢你。”
她承认,她违背了与戚君的约定,可戚君对夏识并不好。
她当初与戚君做这个交易的目的就是希望夏识能够变好。
违背诺言的惩罚她可以接受,她只要夏识能生活幸福就好。
两人闲扯几句,夏识看了眼手机,不出意外,只剩下百分之一的电,马上两点了。
“上去吧,外面太冷了,不该这个时候叫你。”
许倾赖着不走。
夏识握住她的手,“太凉了,上去吧,明天我们不是还见面么?”
“那好吧,你也早点回去,叫个车吧,这么晚你住的又偏。”
夏识应下,他目送许倾远走。
直至看不见人影。
他没着急走,坐在长椅上,冷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寒意没有让他瑟缩,反而感到痛快。
他是真没想到他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许倾,电视剧都不流行这么演了。
说不生气是假的,他甚至不住地该以什么样的眼光面对自己母亲。
一方面,从小到大,基本都是戚君在照顾他,吃穿一样不落,另一方面,她做的这些事,实在让夏识反感。
如果单单对他就算了,她现在还要针对许倾。
他当然不乐意。
许倾一回房间,先拿起手机给夏识发微信,【你回去了吗?】
冻僵的手指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敲着,【在路上。】
对面很快回复,【注意安全,我困了,先入睡。】
夏识没走,给许倾发完微信,本想给戚君也发一条,可惜打了两个字,手机就关机了。
他望了望许倾回去的那个方向,那条路。
终于舍得转身回去。
回到破小的旅馆,没有外面那么冷了,但空调开了跟没开样,没有半点暖气。
他把手机充上电,等了好一会儿才开机。
他转念一想,天都到半夜里,戚君肯定睡着了,明早发,还能及时收到回复。
.
下午三点,许倾已经征得了爸妈的同意。
她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爸妈也是可怜夏识,加上他们本来就支持自由恋爱,对俩孩子都放心。
事到临头,夏识反倒犹豫起来。
夏识:【我一个外人去你家蹭吃蹭喝,会不会不太礼貌。】
许倾:【我爸妈都把你当自己人了。】
可夏识总有一种他是软饭男的感觉。
他心里也不得劲,【我可以帮你们做家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许倾失笑,他以为他是来应聘的?还带个自我介绍。
过了一会儿,许倾问:“要不要给你妈打个电话。”
说实话,许倾现在对她妈是没有半点好感可言,但终究是夏识妈妈,还是要给点尊重。
其实刚刚夏识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还是给戚君发了个微信过去。
刚发出去,戚君秒回,【明天有空吗?】
夏识:【有。】
戚君:【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定了餐厅,带上你那个女朋友来吃饭。】
他不知道戚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多问了一句,戚君却没回他了。
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夏识收起手机,他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拿也好拿。
车就在楼下等着他。
到了许倾家,门没锁,专门为他留的门。
推开门,许倾笑容满面,“你终于来了。”
一只橘色的身影围绕在许倾脚边,见夏识进来,又围绕在他周边。
她接过夏识的行李箱,拉住他的手,惊呼,“好凉!”
夏识把手抽出,太凉了,拉着不舒服。
他拘束问:“叔叔阿姨在家吗?”
“不在,他们购物去了。”
夏识才敢大胆搂上许倾的肩。
“倾倾,我好想你啊。”夏识说:“你都一个月没理我了。”
“谁让你骗我,还不说实话。”
收拾完夏识行李,两人闲下来,许倾提议,“我们看电影吧。”
夏识顺从地说:“好,你先选片,我给你切点水果。”
许倾选好片子,见夏识还没切好水果,起身去厨房。
他正在慢条斯理地把切好的水果进行摆盘,看起来很精致,像酒吧里的。
许倾凑近看,才发现几个水果都被他切出不同花样,不同细节。
“你手真巧。”
夏识冲刷着水果刀,“那不是能增加在电影中的体验感?”
许倾捏起一块边角料填嘴里,“注意力都在电影上,谁会关注水果摆盘,但你想的还是太周到了。”
她赋予夏识一个新称号,“你是男妈妈,好贴心的男妈妈。”
夏识笑笑,许倾说什么,他都很受用。
许倾选的是喜剧片,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许倾怀里抱着猫·麦格,笑个不停。
夏识表情一直很吃味,好似根本没有投入到电影里。
他确实游离在外,许倾坐在他旁边,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办法分到别的地方。
喜剧片哪有倾倾好看?
但是她怀里的那只猫就没必要了吧。
要不是倾倾喜欢它,他直接一把把它扔出窗外,免得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再顶替这只猫的位置,躺倒倾倾怀里。
正当夏识欣赏她正入迷的时候,大门突然响了,连猫·麦格都跳起来,跑到别处去。
夏识一个激灵,把放在许倾肩上的手臂,搭在许倾大腿上的腿根,全部收回去。
迅速做好,像一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幼儿园小朋友。
许倾在一旁哭笑不得,“我爸妈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夏识压低声音说:“叔叔阿姨回来了,我们刚才影响不好。”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他们很和蔼的。”
当时见面他还是个书香子弟,现在是个破落户,见了面多尴尬。
夏识作为一个男人,像个乞丐一样没本事养不起姑娘,是要被笑话的,女朋友家人也不会待见。
他不敢说话了,因为许倾爸妈已经进来了。
“叔叔阿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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