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忆了

夜黑风高,今夜无月,只有几颗星子寥寥挂在天际,发着黯淡的光。

女子一身素衣,头发披散,赤着双足,在城中曲折的巷子里仓惶奔跑。

冷风钻进胸腔,心口火辣辣得疼,脚底也被坚硬的地面和碎石磨破,双脚血迹斑斑,疼得她皱紧眉头,倒吸冷气。

但她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拼命往前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在城门落锁之前出城,便可获得自由!

她拎着裙角,不顾一切向前冲。

终于,她到了城门口,赶在最后一刻出了城。

她的神情还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自己真的逃出来了,神色有些恍惚,片刻后笑容爬上面颊,身子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发抖。

“浅浅,你要逃到哪里去?”

下一瞬,男人阴森的声音响起。

他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身玄衣,长身玉立,肌肤白如冷玉,眉眼狭长充满邪气,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女子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小脸惨白,随即恍然大悟,踉跄着后退:“你......你早知道我要逃,你故意的......”

男人轻笑一声,走过来,修长手指抬起女子下巴细细摩挲,指尖蘸了她眼角泪痕,放到自己唇上品尝:“真是一点也不乖啊......”

......

“轰隆隆!”

“咔嚓!”

窗外雷声大作,狂风卷着树木断枝狠狠砸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与此同时,几道闪电撕裂天幕,光亮透过窗户照进室内,照在床上女子苍白的脸上。

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雷电吵到了她,她在睡梦中紧紧皱着眉头,额头渗出些许冷汗,打湿了鬓发。

“轰隆隆!”

“哗啦啦!”

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寒气透过窗户缝隙钻了进来。

“啊——”

床上的女子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豁然坐起身。

她神情惊惧,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几缕被打湿的发丝紧紧贴着面颊和脖颈,胸口更是剧烈起伏,呼吸声粗重。

“浅浅,怎么了?”一条胳膊从旁边伸过来,揽住了她。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话说到一半,女子突兀地停了下来。

她竟一点也想不起梦中的场景了,那些画面如潮水般褪去,没留下一点痕迹。

“别怕,梦都是反的。”男人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地哄着。

女子把头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嗯”了声。

片刻后,她却忽然僵住了,一把推开男人:“你是谁?”

“浅浅,你怎么了?”男人满眼诧异,神色担忧,“浅浅,你别吓我。”

说着,又要来抱女子。

女子挥开他的手,退到床角,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警惕地盯着男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房间?还要抱着我!”

“浅浅,我是你夫君啊,你不认得我了?”男人眼里先是震惊,再是伤心,最后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前两天的事情生气?浅浅,相信我好吗?我和那女子真的没什么,是她失心疯了,胡乱攀附!我心里只有你一人,生生世世,至死不渝,此言若有半句虚假,便叫我五雷轰顶,永不超生!”

他举手发誓,神色郑重,言辞恳切,眼里还有强烈的不安,很怕女子不相信他。

女子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心里有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你。”

男子闻言,脸色顿时煞白,如遭雷击。

他眼里盛满伤心:“浅浅,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他伸出手,想抚摸女子的脸颊,但指尖尚未触及女子肌肤,便在女子恼怒且充满防备的视线中放下了。

他眼睫轻颤,俊美的面容上满是伤心。

女子却只觉得莫名其妙,她都不认识这个男人,谈什么原谅?

她没了耐心,语气很不好,“你到底是谁?假扮我夫君有什么目......”

话未说完,她陡然停下,满脸惊愕,继而神色恍惚,呢喃道:“不对,我又是谁?”

“什么?”男人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子呆呆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是谁?为何我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男人闻言,不禁神色大变,满面惊骇,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子。

女子也看着他。

双方对视片刻,男人急步出了房门,慌乱大喊:“大夫!快去请大夫!”

喊声混合着雷电声和风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就像是一颗石子被投入湖中,以女子所在的卧房为圆心,整座宅院里动了起来了,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好一阵兵荒马乱后,管家送走了大夫,和婢女们一同守在卧房外。

此时雷电已止,雨声渐小,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形成一片雨幕。

房檐下黑色的莲花状雨霖铃,也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雨水沿着链条往下走,像半空中开出了几朵莲花。

卧房内,女子坐在床上,视线通过窗户打开的一点缝隙,怔怔看着外头的景色。

“浅浅,我把窗户关上好不好?夜里冷,别感了风寒。”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关切地看着她。

女子回头,呆呆看他一眼,点了下头。

她开着窗户,只是想透透气罢了。

先前,那大夫的诊断和这男人的一番话,让她觉得胸口憋闷,险些喘不上气来。

大夫说,她颅内有淤血,损伤了脑子,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什么都不记得,倒也不准确,她记得如何穿衣吃饭,记得诗词歌赋,记得书法绘画,记得生活中需要用到的一切,但不记得自己是谁,经历过什么。

回想起过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若是拼命回忆,还会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她扶了扶额头,停止回忆,抬眼打量面前这个男人。

他约莫二十出头,十分年轻,肤如冷玉,白皙却没多少血色,冷冰冰的。

他眼窝深邃,眼睛是丹凤眼,但比一般丹凤眼细长锐利,眼尾拉出一条细长的线,显得眉目凌厉威严,凛然不可侵犯。但他睫毛浓密纤长,尤其是眼尾那一簇睫毛,在眼皮上投出一小块阴影,看起来有些艳丽魅惑。

他的鼻子和嘴唇也长得很好,鼻若悬胆,唇薄厚适中,面部轮廓分明,五官深刻,是一张浓墨重彩,很有冲击力的脸,冷而艳,邪而魅,又有华贵威严。

她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身上,竟会同时出现这么多种气质,而且并不显得杂乱,反而融合得恰到好处,让见之不忘,心神摇曳。

再看这男人乌发如墨,一半倾泻在肩背上,一半用金色莲花冠在头顶束起,身上则穿着一件银灰色圆领袍,外罩黑色大袖衫,袖口和衣摆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粗粗一看,其中有流云和飞鹤。

这衣裳用料极为考究,烛光映在布料上头,闪烁之间,仿若流动的星光。

观他这衣裳、这长相,这通身的气派,不似寻常人。

但这男人却称自己只是翰林院一小小修撰,去岁春闱时进士及第,于金銮殿上被天子赐官,至今年夏,堪堪一年有余。

他说自己叫谢玉锬,字宴礼,她叫公孙浅,小字妙仪。

公孙家和谢家都是江州商户,做纺织生意,两家是世交,俩人从小就订了娃娃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于前年腊月完婚。

去年开春,公孙浅陪着谢玉锬上京赶考,谢玉锬进士及第,做了官,夫妻俩便置办了宅子,买了仆从,从此长居云京。

谢玉锬做了官,但对妻子始终如一,从不沾花惹草,是远近闻名的好男人。

公孙浅也深爱着谢玉锬,俩人成婚后没红过一次脸,恩爱不疑,琴瑟和鸣。

谢玉锬嘴里的那个女人,是同僚的妹妹。

半月前,谢玉锬在府中宴请同僚,同僚携妻女及家中妹妹来访。

谁知,同僚的妹妹见了谢玉锬,竟当场呆愣良久,对他一见钟情。

自那以后,那娘子便隔三差五上门,用各种借口见谢玉锬,谢玉锬避而不见,那娘子竟直接堵门,趁谢玉锬出门时,将他拦在大门口,公然示爱。

公孙浅知道此事后,很是吃味了一阵。

但她相信谢玉锬的为人,也知是那娘子单方面纠缠,便未曾因此恼了谢玉锬。

只是,那娘子却不是个好性子,被谢玉锬严词拒绝后,并不甘心就此放弃,趁着谢玉锬去衙署时,带着人闯进谢府,跑到公孙浅面前叫嚣,让公孙浅这个原配发妻自请下堂,把公孙浅气个半死。

公孙浅身子本就虚弱,被气得狠了,竟生生晕了过去,晕倒时后脑磕到廊下青石台阶,再醒来便失忆了。

大夫说,撞击导致颅内产生淤血,所以失忆了。

这属实是不幸,但不幸中的万幸,是除了失忆再无其他问题,脑袋上除了些淤肿,也再无伤痕。

公孙浅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指尖触及肿胀的部位,钻心的痛感瞬时传来,她不由得轻轻“嘶”了一声。

“浅浅,别摸,会疼。”谢玉锬忙握住她的手放下,眼神关切,语气轻柔,“大夫说,你要好好修养一段时日,这些日子,便不可出门了。”

公孙浅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眉心微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浅浅......”谢玉锬愣了一下。

公孙浅抿了抿唇,道:“抱歉,我......不太习惯......”

她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有个丈夫,实在是无法接受和一个陌生男人如此亲近。

再则,她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和心里都空茫茫一片,就像是新生儿一样看待这个世界,却没有任何好奇,只有恐惧和胆怯。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真的叫公孙浅吗?

眼前这男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她什么都不知道,恨不得长出一个乌龟壳,把自己缩进去。

谢玉锬大抵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愕然的视线收回,面上表情变得心疼和失落。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公孙浅的脸,但默然片刻后又放下了,只道:“浅浅,别害怕,一切有我。”

顿了顿,替她掖了掖被角:“天色已晚,你快些歇息吧。”

话说完,对公孙浅温柔地笑了笑,随后竟是出去了。

公孙浅不禁一怔。

他不和她一起睡吗?

v前日更,v后双更,不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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