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的故事？”少年音色清亮，似乎还没开始变声，介于雌雄之间，尾音微微上抬，“当然喜欢。”

撒谎。

黎涟看了一眼周围的NPC。

那些才是喜欢安格斯故事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像尤金这样，嘴上说着喜欢，其实漫不经心，眼底透着冷漠。

“你呢？你喜欢吗？”尤金问道。他俯身靠近，脸上细小的绒毛在篝火的映照下，微微晃动着，嘴唇殷红，皮肤白皙细腻，没有一点儿毛孔，金色的发丝垂落在圆圆的眼睛前。

温和的呼吸和自己交融在一起。

靠的太近了，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

黎涟微微后仰。

如果把尤金的金发换成黑发，那么他就是一个地道的“白雪公主”。

只可惜他是金发。

做不了“白雪公主”。

“尤金，你靠的太近了。这样说话，我会不舒服的。”黎涟说。

尤金，“莉莉安，你什么时候有枪了。”他晃着手里的枪。

黎涟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后腰，后腰的上枪/套空了，而尤金手里拿的那只，不出意外应该是她的。

尤金用“美貌”迷惑了她，获得了她手上的武器，竟然还成功了。

“莉莉安，你一点儿也没有警惕心。”尤金笑着说，“这样下去，你会被黑暗吞噬的。”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在黎涟耳旁说的。

这是一个禁忌话题，是地下城中吓唬不睡觉的小孩儿惯用的恐怖故事，也是地下城中每个居民不能提起的噩梦。

只有黎涟知道，被黑暗吞噬，恰有其事。

在地下城中每个黑暗的角落中，都蛰伏着未知的怪物，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它们在黑暗中蠢蠢欲动，以恐惧为食，吞噬情绪，随时准备将人类拖入黑暗中撕碎。

没有人见过它们的样子。

见过的人，都疯了。

这是后期的剧情。

尤金的表现推翻了他被种植了某种新型病毒的设想。

难道是有人链接上了尤金，和她一样，内里是个真人。

如果真的这样，黎涟看着尤金。

那么整个游戏都要被暂时封存，进行彻底检查，甚至她要怀疑，是否有人泄露了游戏代码。

一瞬间，黎涟想了很多。

尤金拉过她手，用枪\管在她的掌心滑动着，最后把枪交还给她，“物归原主”，暧昧地眨了眨眼睛。

黎涟握住枪，她不明白尤金的用意，也不知道该如何试探。

显然，对方是一个熟知剧情的人。

可他为什么要利用尤金这个身份，难道是乔木公司派来的人……一连串的问题冒了出来，黎涟并不擅长解决这种问题，她调开面板，准备把所有的问题都记录下来，发送给凯斯。

“莉莉安。”

“你为什么总是看起来在发呆？”尤金的脸转向篝火，明亮的眼眸中跳动着火焰，似乎不见半点阴霾，“你有很多心事吗？”

“没有。”黎涟否认道。

“我只是……”她迟疑的顿了一会，然后近乎叹息的说，“我只是很向往地面上的生活，向往太阳。”

无懈可击，这样的说辞。

对太阳和地面的向往是每个地下城居民潜藏在身体里的梦。

“原来是这样。”尤金点了点头。

“安格斯—”

“安格斯—”

“安格斯—”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打断了这长场话。所有人都在为英雄安格斯欢呼。他们将安格斯举了起来，双手组成一条传送带，将安格斯传送到了人流的尽头，直到黎涟看不到的地方。

原本在这里，尤金的心里被种下一颗种子。

只等萌芽，生长，最后变成参天大树。

现在种子似乎并不存在了。

剧情没有办法进行下去，黎涟决定退出游戏，和罗娜还有其他人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玩家是否确认退出游戏】

【是】

【玩家是否保存游戏存档】

黎涟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尤金。

选择了【是】。

视线模糊了一瞬，像雨前被雾气蒙住的玻璃窗，又逐渐清晰。

游戏没有退出。

黎涟疑惑了一下，再次点开退出游戏的选项，却发现这个选项变成了灰色，无法选择。

怎么会无法退出游戏。

黎涟快速点击着，可无论点击多少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她有些不能接受，凯斯他们会发现这一点的，只要静静的等待。是的，静静的等待，并且睡上一觉，也许一个小时以后，也许明天，一睁眼就会发现自己已经退出了游戏。

“是不是发现自己退出不了了。”尤金的声音蓦地响起。

黎涟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凝固，她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个错觉。现实世界中，身体中镶嵌的芯片中医疗系统部分一旦察觉到身体有异常波动就会实施对应措施，保持她时刻处于最佳状态，而游戏中除了血条下降，本人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

倒不是什么降低体验感的设计，纯粹是凯斯调整了她的数据。

虽然她没有回答，表情却足以说明一切。

“你真笨。”尤金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根本不可能在他脸上露出来的表情—一个充满恶意的恶劣的笑容。

黎涟冷下脸来，露出了属于她自己的表情，“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尤金觉，“我当然是尤金。”

黎涟终于意识到一种可能，她不愿意相信的可能，可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这是真的—尤金他，有了自主意识。

这个可能太荒谬，以至于在一开始，黎涟便排除了这种可能性。而现在，一切的可能都被排除以后，只剩下这个荒谬的不可能。

“你……”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尤金像一个幽灵一样飘了过来，幽幽的问道，“你总让我觉得十分熟悉。”

“可我十分确定，从来没有见过你。”

黎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她该怎么说？

这只是一场游戏，他对她感到熟悉可能是因为她是游戏总设计师。

目前这种情况，显然并不合适谈论这种话题。

黎涟不确定，这是否会激怒尤金。

“为什么不说话？”尤金歪了歪头，天真的表情令黎涟不寒而栗。

黎涟呼吸一沉，目光不经意间略过四周。因为这段剧情已经走完，在触发下一个剧情点之前，周围的景物包括NPC全部都处于静止的状态，维持着上一段剧情结束的场景

她记得，游戏为了预防意外情况出现，有强制退出的选，只是很少有人会仔细阅读游戏说明，也很少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这个保护措施近似于无。

“为什么不说话？”尤金的表情逐渐变得恐怖。

“为什么不说话？”尤金似乎已经失去耐心，濒临失控的边缘，他的目光逐渐冷下来，甚至，夹杂上了一丝杀意。

黎涟不确定自己在这个时候死了，是会真的死了还是会回到现实世界中。

“我改变主意了。”尤金说道，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我要你，永远留在这里陪着我。”

她按下强制退出键。

游戏画面静止，尤金也被定格在原地。

终于要退出游戏了，黎涟松了一口气。

尤金这串数据虽然生出了一丝意识，但数据毕竟只是数据。

没人注意到，尤金的眼珠子，动了一下。

游戏画面渐渐消退，即将退出游戏时，尤金突然动了，黎涟眼睁睁看着，他微笑着，伸出手，抓住了的自己的手。

然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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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