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苍茫,绿意波涛,山道宽阔坡度平缓,车夫悠闲的架着马,梨花木的车轮行得又快又稳,车内放于桌上的茶水没洒出半点。
“公子,再过半刻种便要下车了。”
端坐的公子眼睫一掀,眸色浅淡,温声道:“劳烦到了再叫我。”
熠都中望族集聚,这离得最近的野山便被辟出了宽敞的山道以供贵人出游雅兴。
“曲玉你尝尝这个,可甜了。”盛家小姐生着两酒窝,笑盈盈的不知是哪个更甜。
曲玉不敢乱瞟,规矩的接过小碟子道谢,“姐姐客气了。”
盛涟捂嘴笑,“你同我道谢才是客气吧。”
曲玉嘴角翘起,捏起一块糯糕小口抿着,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贪甜,虽是小口但吃的很快。
盛涟憋着笑,越看曲玉越满意,巴掌大的脸上桃花瓣一样的眼梢微翘,肤若凝脂,实在白净可爱。她在桌下推了小弟一把,压低声音,“你倒是说话啊。”
盛意恍然回神,堪堪将眼神从那双莹白的指头上剥下来。盛涟暗瞪他一眼,不断使眼色,“人都给你约出来了,还不说话。”
酒杯落在桌上磕出不大不小的一声,曲玉应声抬头,舌尖无意识的舔了下还泛着甜意的唇角。
搭话的小公子蓦然红了脸,直愣愣的,“糯糕好吃吗?”
“甜而不腻,味道很不错,”曲玉眼神飞快的掠过桌子,没有第二盘了,但还是客气的问:“盛少爷要尝尝吗?”
盛意闻言,几乎受宠若惊般的,“可以吗?”少年郎红着脸接过小碟子,手腕不经意被她攥在手心里的丝帕扫过,他手一抖,险些没端住碟子。
“欸,小心点,”盛涟不甚高兴的横了他一眼,转而对曲玉笑道,“平常看他对别家小姐都没脸红过,今天居然连碟子都端不稳。”
曲玉跟着干笑两声,眼神又扫过对面往嘴里塞糕点的少年,心中懊悔,早知道她今日就不赴宴了,嬷嬷说的果真说得对,今日忌出行。
这种撮合人的事自从曲玉去年及笄后就开始了,但他们大多只是托人送些小玩意,这种明目张胆设宴见面的很少,这不就让她着了道。
少年郎灌了两杯茶水,脸上的红晕好歹是压下去了,飘忽着眼神询问,“曲小姐平日爱做些什么啊,我刚得了两幅极妙的苏州刺绣卷,我是不懂这些的,小姐喜欢的话改日我就送过去。”
按照拒绝人的经验,此时应该羞涩一笑,然后低头轻言,“说来也是要让盛姐姐和盛公子取笑了,我其实并不擅长这些。”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绣着金竹的丝帕往袖子里团。
盛意出师未捷,干巴巴的又同她们说了会话,寻了个机会往林子里去了。
盛涟赔笑,“他就是坐不住,妹妹别在意。”
曲玉暗松一口气,善解人意的摇头。
山中阴凉,特别是日头下去后,曲玉怕染了凉气,所以想提前告辞。
刚回来的盛意眼见良机错失,心一横干脆把人叫去独谈。
曲玉不想去,但那盛姐姐央着看她,而少年郎更是盯得人落不了脸。
“盛公子。”
走在前面的盛意闻言转身,他轻咳一声,在瞟过曲玉后渐渐镇定下来,“自上次街头相遇后,我便倾慕小姐,今日听闻姐姐要邀你出府,我便厚着脸跟来了,小姐今日怕是玩得不尽兴罢,那两匹苏州刺绣卷我还是想送给小姐。”盛意见她似是不想要,改口道:“就当是赔礼,小姐莫要拒了。”
少年郎闷头踢了脚草坡,“为了这两卷刺绣我钱袋子可都要空了。”
贝齿轻咬下唇,曲玉叹气点头,“我与你姐姐也是要好的朋友,公子用不着如此客气。”
盛意听她只字不提自己,心中遗憾,烦闷的又踹了脚草坡。
林间“咔嚓”一声。
盛意本就心中击鼓,那枯枝踩断的声音在他听来格外醒耳,猛然回头,只见树下站着一位公子,身姿修长,面容俊雅,盛意眯着眼看了会,觉得他有点眼熟。
这人相貌不凡,似有书生气,不过熠都文人墨客偏爱白、青一类的颜色,他却穿了一身黑,那书生气便若隐若无起来,更衬得肤色冷白,莫名带上一丝江湖气。
那公子没看他,他看着曲玉,像是出神。盛意觉得冒犯,不悦的侧身将面前的曲玉挡了大半。
他见那讨人厌的公子还不走,不由提议让曲玉先回去,山中危险别遇着登徒子。
曲玉难言的看了他一眼,主动后退两步与盛意拉开距离。
瞬间,盛意大受打击,眼中不敢置信,怎么他还比不上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安全?!
一声轻笑,打断这不可言的寂静,“是我打扰了二位雅兴?”
曲玉连面上的假笑都维持不下去了,她又后退几步,表明没有两位也没有雅兴。
盛意望眼欲穿,看着曲玉一点点的挪出去,身上的流光缎衣都衬不出他半点光彩,可谓是哀伤至极,至极哀伤。
曲玉慢吞吞的退到男子跟前,眼睑半垂着,看起来乖顺极了。
“少爷安。”
她同林家长子其实不熟,不过是因为一纸婚约知道彼此的存在。而恰因为这一纸婚约,她才会每隔一段时间都得一副他的画像,这才认得人。
“又不是外人不用行礼。”林染伸手虚扶起她,凑近了嗅到一阵暖香。
林染入眼的是浓密微翘的睫毛,晃出动人的弧度,看起来柔软极了,眼中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水雾,看他时好像还带了一股小心翼翼。
林染本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她如此,只想逗弄一番。
他敛笑,“你与他交好?”
曲玉倒吸一小口气,连连摇头,而盛意则被迫亲眼见“心上人”是如何拒接他。
林染无事般的点头,唔了一声,又问:“那他为什么要送你礼?”
曲玉半截心都凉透了,这大少爷怎么就逮着她可劲的问,“其实我与他姐姐交好,这礼是……”
“是我送给她的。”盛小公子身坚志残的站出来,“你又是何人,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下巴微扬,好一个目中无人!
曲玉惊得差点咬着舌头,接着她就听见林染颇为委屈的问道,“你居然没告诉他我是谁!”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曲玉讪笑,“少爷你回来的少,他可能不认识。”
仿佛是在征求她意见一般,林染问:“那现在你怎么不告诉他?”
这种事要她说吗?曲玉瞄了瞄林染,又用余光瞥见盛意那悲痛欲绝以及似有所猜的脸色,不了,她张不了嘴。
林染压住即将溢出的笑声,见她涨红了脸说不出半句话,知道是不能再逗了。
“我是你要送礼之人的未婚夫,”他一手轻巧又熟练的搭在曲玉肩上,轻飘飘的说:“多问几句不过分吧。”瞅着盛家小公子恼羞成怒的模样,他还要添上一股热油,“不知阁下又是谁?”
少年郎眼下霎时红了,不服输的梗着脖子又看向曲玉。
曲玉咕噜噜的向上偷瞟,他眼睛微微上扬着,挂着笑。
曲玉心中一紧,对盛意又点上一把火,“盛公子,我的确与他有婚约。”盛意烧红的脸渐失去温度,“这番打扰多是得罪。”
搭在她肩上的手轻点,清冷的气息虚虚笼着她。曲玉想顺势退一步松开那手,没想她刚移了半步,林染的胳膊就借势全搭在她肩上了,几乎是半环着被纳入怀中。
没有半点不熟的样子。
曲玉担忧的看向对面,果然盛家小公子已然摇摇欲坠。
梨花木的马车又开始行使,车夫悠闲的哼歌声透过门帘传进来,林知许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冷白的指尖随意的搭在腿上,曲玉默默观察起来,指甲干净圆润,指骨分明,没看见一点薄茧,估计是位不勤于学习的,……
“想什么呢?”静谧的车厢中蓦然响起一声,曲玉抬头,恰好与睁开眼的人对视。
曲玉扬笑,“我在想少爷学业有成,如今归来夫人定是很高兴。”
这样奉承的话林染听过不少,不过未婚妻软软糯糯的话更得人心,仿若被棉花团包着,软绵绵的,惬意极了,只是他更想捉弄,“只是夫人高兴?”
曲玉一僵,低头遮掩,状若害羞。
就这样,车内的气氛和谐了半刻钟,林染又想起未婚妻在山中见其他男人的事,棉花团忽然就有些扎人,“和他怎么认识的?你喜欢他?”
看似轻巧的一句问话,直接迎面一棒,曲玉慌忙否认,“没有。”
他眼中古井无波,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不必急着否认。”
马车行至转弯,曲玉紧张的揪紧了坐垫,只听他说,“其实婚约也可以……”
轰隆!一阵地震山摇。
车夫轻快的哼歌声直接破音,巨大的冲击力将马车掀翻,车内茶盏果盘起飞,眼看着要磕到桌角了,忽然被扯过揽入怀中。
眼见得救,曲玉赶紧手脚并用的挂到他身上,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脖子,痒痒的,林染微偏过头,看见她颤得不停的睫毛。
无奈开口想让她松一点,让他能腾出手破窗,突变横生,巨石砸下!
震动没有停止,有东西砸在车上,曲玉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拉着换了位置,林染把她压在身下。
透过裂缝的车厢能看见外面落石滚滚,仅有几缕阳光刺破黑暗,曲玉睁大眼睛隐约能将身上人看个大概,“少爷?林少爷?”
无人应声。
湿润黏腻的液体滴到她脸上。
曲玉:还真是忌出行……
盛意:+1
林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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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二少爷盛昭为人恶劣,行事随性又散漫,经常搅得国子监终日不得安宁,是姜妤最厌烦的一类人
——除了脸之外。
元宵宴上,新科状元口出狂言污了盛府名声,盛昭半点没忍,直接把人拖出去狠狠的揍了一顿。
禁卫押着他进殿,少年人跪在殿上还不知收敛,闲笑着嘲那状元郎手无缚鸡之力,难堪大任。
盛父气恼,赏了他一鞭子,血痕顿时炸开,国子监青白学子服印上刺眼的血迹。
少年人咬着牙受了,没哼出半声,姜妤看着他挺直着的单薄脊梁,青涩又坚韧。
尚没弄清楚心绪,那时姜妤就站起来替他解围。
少年人半张脸背光,眼中划过一丝荒唐。
宴后,盛昭带着伤过来道谢,说话时吊儿郎当,慵懒又散漫
——还是姜妤不喜欢的样子。
此事之后,学内莫名传出两人私情,谣言愈演愈烈,惊动了姜妤的母亲。
郡王妃斟酌着用词,“妤儿最近有亲近玩伴了?”
姜妤摇头,“没有。”
郡王妃松了口气,刚准备让她回去复习课业,就听见墙头那边异响。
——“姜妤!赛马去吗?”
盛昭一脚踩着树枝,坐在郡王府墙头上招呼,见着了郡王妃也不惊慌,利落的翻下墙,眼尾上挑,含着笑行礼。
郡王妃难得慌神,“妤儿,不是……没有吗?”
盛昭眸中泛着光,眉眼舒展,饶有兴致的问:“没有什么?”
妖孽腹黑X假淡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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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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