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辰像是没注意到陆辞澜幽怨的眼神般,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中午在顾迟笙那里吃的较多,现在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得了。
雕花转盘上,饭菜热气在水晶吊灯下氤氲,相比于菜,他更想观察人。
陆家不愧是大家族,一切都规规矩矩,小辈们交谈时更是轻声细语,再时不时抽空吹捧一下老爷子,哄的老人笑的合不拢嘴。
红木餐桌尽头突然传来细微响动,安墨辰疑惑转头看去,顾迟笙的银质筷稳稳将油焖竹笋搁在他碗里:“你应该挺喜欢的,盘子转不到这边。”
“谢了。”安墨辰把碗里油亮的笋尖吃了,味道倒是不错,酥脆可口。
刚吃完,他的余光就瞥见陆辞澜攥紧青瓷茶盏,安墨辰不明所以,他怎么觉得陆辞澜心情也不佳?果不其然,陆辞澜指节泛白,不等他琢磨透这份异样,耳畔骤然传来金属餐刀与盘子碰撞出的脆响。
而安墨辰选择无视,谁能出来管管陆辞澜,一天天跟有病一样。
顾迟笙问安墨辰,“好吃吗?”
安墨辰如实回答,“还行。”
陆辞澜叩着桌布笑道:“那该你回礼了。”
“回什么?”安墨辰筷子停了,不明所以。
“你也给我夹一个菜。”
安墨辰有点无语,“为什么?”
身旁alpha坦坦荡荡,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因为我给你夹了菜,现在该轮到你给我夹了。”
安墨辰眉梢挑起,这是什么歪理?
他想还是算了,若是不给顾迟笙夹菜,他还得拿别的理由骚.扰他。
筷子在糖醋排骨里停留,他夹起块裹满酱汁的肋排放过去。油星溅在了顾迟笙米白色的真丝衬衫上,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咬下肉块。
道歉的话被噎住,安墨辰怔愣住,反问道:“好吃吗?”
顾迟笙嘴角上扬,“当然好吃。”
另一边的陆辞澜早已脸色阴沉,碟中未动的龙井虾仁被震得微微发颤,一滴汤汁溅在袖口。那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头溢出的声线裹着冰碴:“你们这样合适吗?当着众长辈的面闹这一出?”
他垂眸擦拭着溅在袖口的汤汁,指腹却攥得指节泛白,瞳孔里翻涌着波涛暗潮。
两人同时看向陆辞澜,异口同声道:“我们什么时候闹了?”
有点过于默契了。
两个当事人互看一眼,不说话了。
陆辞澜气的牙痒痒,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看向安墨辰,“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是帮人夹个菜,至于这么较真?”安墨辰垂眸擦拭嘴角,不明白陆辞澜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陆辞澜很厌恶他,是生理性厌恶那种。
可偏偏这人总做出些矛盾至极的举动,每当他靠近或和顾迟笙有联系时,对方眼里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安墨辰把这归结于自尊,见自己名义上的枕边人突然变得冷漠,甚至靠近别的a,他那种顶极 alpha的天生占有欲就上来了。
俗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自己在外面莺莺燕燕不断,现在有什么资格管他?装什么装?
“你是不是忘了谁是你丈夫?给我夹菜。”陆辞澜扯松领带,眼底翻涌着暗潮,他不允许眼前人再忤逆自己。
安墨辰冷笑,随手从盘中拈起一筷西兰花,精准甩进对方碗里:“吃吧。”
真当自己是霸总啊?!小说看多了吧。
望着碗里蔫巴巴的西兰花,陆辞澜太阳穴突突直跳,“很绿”,他怎么感觉对方是故意的?
安墨辰正准备低头吃菜,目光突然扫过陆辞澜铁青脸,反应过来那盘菜“绿油油”的,他想到些什么,忍不住笑了一下。
陆辞澜狠狠剜了安墨辰一眼,“你故意的?”
安墨辰连连摆手,阴阳道,“我哪里敢故意惹你不痛快?你要是气不过也可以往我盘子里夹一个西兰花,反正我不在乎。”
言外之意,我压根不在乎你给不给我戴绿帽子,因为不喜欢,所以无所谓。
气氛凝滞的寂静笼罩着整个空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心情明显不佳。安墨辰直接眼不见心为净吃盘中冷菜。
唯有顾迟笙慢条斯理地开口,调侃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越发不好了。”
安墨辰沉默不语,不用说越发不好,打从一开始关系就不好。他实在难以想象,失忆前自己究竟是如何忍受下来的、与这样一个稍不如意就大发脾气、甚至会动手锁喉的人朝夕相处,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陆辞澜不惯着顾迟笙,早怀疑顾迟笙想撬他墙角,现在居然演都不演了,冷声道:“我们关系好不好用不着顾总操心。”
“没操心,单纯问问罢了。”
“你最好这样。”
“顾总刚回国不久就做这种事,我觉得不合适罢了。”
“不好意思,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到这里时两人彻底停止了交谈,一时间安静了不少。
顾迟笙旁边坐的人忍不住偷听几人对话,和顾迟笙换位置时就觉得奇怪,听了几人对方更觉得奇怪了。
她怎么有点听不懂,甚至嗅到了修罗场气味?
餐桌上除安墨辰几人外还有其他人在交谈。有几个亲戚总想把话题引到了安墨辰身上。
“最近程程学了钢琴,改日让他给您弹一曲。”二舅母冲陆老爷子笑的谄媚。
那个程程约摸着十一,二岁,长得倒是清秀白皙,安墨辰来时就注意到了,毕竟就坐他对面,想不注意到都难。
老爷子很给面子,点头道,“行,改日听听。”
部分晚辈见此忙一通夸赞,场面话而已,再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
女人轻叹一口气,“害,也不知道墨辰什么时候给咱们陆家添个孩子?”
刚抿入口的茶水突然在喉间凝滞,这一口水安墨辰差点喷出来,什么鬼?!让他生孩子?陆辞澜的吗?
在他记忆中,自己不过是刚分化不久的omega,几乎什么都不懂,常识也一窍不通,更别提生孩子。
他怎么可能生孩子,可放过他吧。
偏偏几个人还故意掺和这个话题,“辞澜那么好看一张脸,可别白费了这种好基因。”
“我记得两人也结婚几年了,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的确有点奇怪,改日还是带墨辰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安墨辰垂着头不说话,一旁的顾迟笙眉头紧蹙,刚要开口,却见他突然后仰,将整个人陷进雕花真皮座椅里。
灯光下照亮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尾微挑的模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坦坦荡荡道,“我身体没问题,早些天去过医院。”
此话一出,空气安静几秒。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既然安墨辰身体没问题,那有问题的肯定是陆辞澜啊。
任谁也没想到一心爱护陆辞澜的人会直接把茅头丢回去。
女人脸色变了又变,到底不敢惹了陆辞澜,讪汕陪笑道,“哈哈,不要开玩笑了。”
安墨辰一点面子不给,“我没开玩笑,前天刚从医院回来,病历单还在呢,你要看看吗?”
场面一时僵持,楼芸白自是不愿让自己儿子丢了脸面,出声道,“好了,该吃饭吃饭,别提这种有的没的,生孩子要质量不是要数量,陆家人不要废物。”
见老爷子也没说些什么,女人脸色逐渐苍白,彻底噤了声。
这回是她草率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安墨辰今日怎么像换了一个人,搁以前早就乖乖认下是自己的问题维护陆辞澜了,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安墨辰蹙眉看了楼芸白一眼,他总感觉那个“废物”是在暗指他。
……
楼芸白同样看向安墨辰,两人对视上。她的笑意越来越浓,昨晚已经派人查了安墨辰,还真被她查出些什么东西。原来是失忆了,难怪性情大变。
不,不应该说是性情大变,应该说是变回了原来的性格。
也许,她该找这个omega谈谈了。
……
家宴结束后,趁陆辞澜被陆老爷子叫住,他打算偷偷溜走。
结果陆辞澜像是早有防备一样,派人把他拦得死死的。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拍打在安墨辰身上,他指节泛白,思考着打过眼前保镖有几成胜算。
“让他走。低沉熟悉的突然男声响起,顾迟笙穿过树影走来,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肩线愈发冷峻,双眸扫过保镖们紧绷的下颌,“他也是你们敢动的?”
为首的保镖低下头,“顾总,我们也是听陆总吩咐。”
话音刚落,陆辞澜单手插兜缓步走近,皮鞋碾过枯叶发出细碎声响。他扫了眼面色如常的陆辞澜,又看向垂眸不耐的安墨辰,薄唇勾起危险弧度:“顾迟笙,你三番五次凑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辞澜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没回答顾迟笙的问题,反问道,“陆辞澜,不如我们谈谈?不过,我觉得咱们二人之间谈话不需要他,你先放他走吧。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这个“他”陆辞澜当然知道指的是谁。
陆辞澜咬牙切齿,“你想谈什么?”
……
安墨辰把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只见顾迟笙修长的手指搭在陆辞澜的肩头上,身体前倾,凑到陆辞澜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陆辞澜脸色就变了,整个人僵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手紧握在一起。
陆辞澜那种眼神安墨辰从未见过,更多的是复杂,竟还带一丝温柔眷恋。
陆辞澜脸色阴沉,推开面前的顾迟笙,最后看了安墨辰一眼,带着保镖离开。
安墨辰不明所以,问顾迟笙:“你到底跟陆辞澜说了些什么?”
“你认识时逾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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