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枝繁叶茂,苍翠欲滴,红绸带系了满城南的枝头,赤碧相映。迎亲队伍伴着如雨花瓣,沁人花香,接过了新娘,正往夫家赶。
小暑时节本应艳阳高照,处处生机勃勃,此时却不尽然——
雷声轰鸣,乌云密布,枝头的红绸疯狂翻涌,地上花瓣如潮水狼狈着奔腾而开。宽大的绿叶在枝头沙沙作响,附和着迎亲队伍的锣鼓喧天,好比天上的恐吓雷鸣。
百姓见着天快要落雨,驻足片刻便纷纷散开。迎亲队伍这时也拐弯进了夫家府邸外人少的小巷。
清晨天色尚不明亮,越来越暗的天空乌压压地沉在轿上的红绸,雷声轰鸣,狂风呼啸,黑云压顶下这一抹抹红色愈显瘆人。
“嘭————”
花轿里的新娘毫无预兆地被人从高处抛下,冠上流苏剧烈晃动……
轿子外急促的脚步伴随着哭声喊声一片,接着丁零当啷地兵刃相接的巨响。
面容白皙精致的新娘不安地蹲在轿里的窗边,颤抖着指尖扒着窗沿……
几个凶悍的男声越传越近:
“谢府的花轿!就是这个!”
“在那!花轿里!杀了她!”
“这不是他们家的小姐吗?为什么要杀?”
“谢子一向心狠手辣,她不死,死的就是我们。别问!照做就行了!”
新娘在听到动静时便已掀开帘,蹑手蹑脚着下轿准备逃跑。
女子一袭红衣,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墨发如堆雪般盘成发髻,玄红相配,明丽动人。狂风撩开盖头一角,见着她水湾眉紧紧蹙起,眼底闪过惊慌无措,那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墨如点漆,清亮如月。
几个蒙面的黑衣男子随声靠近,白光乍现,女子胳膊顿时鲜血淋漓,浸染红衣……
“嘭——”
“嘭——”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何书逢依然用力捶打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屏障后的女子墨发如瀑,身姿修长挺拔,像山间清泉边的竹子,清幽而恬淡。她的眉细而长,眉尖不耐地向下压着,一双丹凤眼浸满冰雪,夹杂怒气。
她本是在神界后山休息的,醒来后被通知去下神界。
神界也分三六九等,上中下三神界,每神界有三神阶,最高贵的上一阶,最低贱的下九阶。
何书逢是上神界的神,她正准备前往下九阶处理公务,谁知山峰天空之间揭开了一道时空裂缝,狂风四起,后山的竹林、地面的青草被吹的七扭八歪,长发乱舞,发梢像细鞭一样抽在脸上。
接着,身体变轻,再眨眼什么也看不见了,本想使用神力,结果突然开始神志不清,意识飘摇……
她知道,自己进入了破碎时空。
醒来前一阵空灵的声音:
“何书逢。”
名字在舌尖绕了几遍,不同任务都有个化名,只是这名字念来心里竟有些不舒服…
“与关键人物一同,找到十二朵神绪之花修复时空。”
三界生物皆有十二情——喜怒哀惧怨恕愁,爱憎欲悔思。附有十二情的花便是神绪之花,神界简称“神花”。
再睁眼,便是在这空白之地,重复方才的画面,可自己却被面前的屏障困住,只得一遍又一遍看着。
和新娘身着嫁衣胸前露出大片白皙肌肤不同,女子一袭白衣,穿的板正,一丝不苟,只有脖子下方堪堪露出一小块皮肤,洁白仿若美玉,还有一点浅棕色的痣。
画面不知重复第几遍的时候突然继续向后发展了,何书逢揪起眉紧盯着女子。
女子拖着鲜血淋漓的身子,就近往人烟稀少的后山跑去,嫁衣尽是灰尘刀口,蓦然脚下一歪,从高处跌落下去,闷声连连……
何书逢胸口一阵钝痛,又开始神志不清,意识飘摇,闭眼睁开,看不见屏障后的画面了,再闭眼,一片漆黑,什么又看不见了。
破碎时空的猩红色放肆翻滚,雷声轰鸣,可怖至极。
何书逢头痛欲裂,再有意识时,听到一阵歌舞欢笑声,一抹香而不腻的脂粉香靠近自己,接着耳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小,自己好像被人搀扶着带走了,进了一扇门,又被喂着喝下了谁端来的酒。
一阵冰凉拂过脸庞,摸了下来,接着浑身发热,汗水粘腻,乍时眼前一片空白,是身体不舒服吗…她朦胧间听见溪水舔着崖壁、轻拍过山石的声音,意识像飘摇的小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比自己温度更低的牵起了自己的手,那一双缓慢又带着某种不明情意地抚过手背,穿过指缝…………
·
何书逢蹙着眉头,看样子睡的并不安稳,身旁的啜泣连连惹得人不得不从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转眼瞧,床的另一边——是不着寸缕陌生的人间女子。
女子乌发如绸散在脑后,遮住了背露出肩颈,肤如凝脂,脑袋埋进膝盖哭得极为克制,每一次哽咽抽泣都牵起颈边的美人筋颤抖惹人心疼,
何书逢听她哽咽道:
“女公子怎会如此…我已说明我只是歌姬,卖艺不卖身,女公子却还是……”
不是轻绵女声,不妩媚,听起来很清,有些凉,泠泠如玉音。
何书逢在一旁扯着被子望着床,努力回忆着,试图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明明还在空白的方寸之地,再是头痛欲裂,迷糊间进了酒楼,再睁眼,就是眼前这副场景。
她轻吸着气,攥了攥拳头,摩挲着手指,其实…她多少有一点点意识。
昨晚,
她们应该是互帮互助,互相交流的……
何书逢想到四面八方的紧致和温热的触感……冰冷的丹凤眼尾染了两分羞意,耳根通红,手也不自然地绞在一起。
她抓着被子,感受着空荡荡的身子,耳根的红像人间毛笔沾湿晕染般一直蔓延到修长的颈。
她单手藏在被子里试图把地上脏污的衣服处理干净,结果手在空中作法半天,衣服还是安静地躺在地上,依旧是脏的。
她这才意识到——时空的混乱导致法力也失效了。
只得赤'裸着身子走到衣柜前取出干净的白衣,穿上,抚平皱褶,尽管耳根红的快要滴血,依旧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地只留出那一小块如玉的皮肤,浅棕色的痣在粉色颈项的映衬下也愈发可爱。
低头整理袖口时,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右手的玉镯上。
何书逢也莫名,她是在后山休息的,总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但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一觉起来腕间就多了这一玉镯。
半白半碧,白玉通透纯净,碧玉质地细腻,淡雅的绿色中还能看见些许竹子般的纹路。
床上的女子依旧啜泣不断,她无奈叹气,圈起右手,想摘下玉镯给女子。左右是春风一度,自己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送她这个也好。
女子仿佛是看懂了她的意图,开口:
“女公子这是要用珍宝买我一夜吗?”
“我说了我不是青楼妓女,你若是花了钱,那我真的成了卖身女子了……”
女子声音还在颤抖,委屈里夹杂着怨怼。
何书逢听罢,眼底染了三分无措,两分不忍,回头想要解释。
女子埋在膝间的头抬了起来,墨玉般的眼睛更加清亮,下睫毛还沾着泪水,像清晨叶尖未干的露珠。
何书逢望着女子,瞪大了眼睛,透亮琥珀色的眼睛里尽是惊诧。
这女子——不是方才自己在屏障后看了无数次花轿里的新娘吗!?
何书逢快步走近床榻:
“你成亲了?”
“你上花轿了是不是?”
“你胳膊还好吗?”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给何书逢描了一圈柔和的金边,床上的女子自下而上地望着何书逢,
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还是那双夺目的双眸,瞳孔透着琥珀色的光泽,浅灰色的虹膜如云雾笼罩,依旧别致的好看。此时染了几分急切和关心,她蓦然鼻尖一酸眼底一涩,眼前又委屈地飘起了一层薄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匆匆低头。
在何书逢看不见的地方,眸子颤抖,努力克制住眼底翻涌的爱意与眷念,快速调整情绪,再次抬头时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女公子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不过是阁里一个歌姬,并无婚事在身。”
“女公子破了我的身子,是一定要对我负责的……难道一句我成亲了就要推辞掉吗?”
何书逢秀眉轻蹙,低眉敛目间恢复了以往的淡漠与薄凉,丹凤眼盛满了狐疑,低头对视着女子墨玉瞳孔,试图想要看出女子的破绽。
接着,视线落在她的肩上…女子胳膊纤细,如月洁白,如玉脂光滑,哪里有受伤的模样……
她的眉尖又压下了冰冷的弧度。
那这是时空不稳定造成的吗?
可为什么会长相一模一样?
她没有回应女子的那句“负责”,突然想到在屏障后听到的那些蒙面男子说过话“谢家小姐”,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攥着胸前的被子,轻轻开口:
“李氏,有寄。有所寄托的有寄。”
不姓谢……
何书逢还是感到奇怪,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的身上。
直到女子锁骨上下起伏,美人筋也在一呼一吸间颤动,攥被的手不动声色地松了松,被子向下滑了两分,露出一小片□□,何书逢这才倏然回神迅速偏头,狼狈地露出又灼热起来的耳朵。
她偏过了头,自然没见到床上的女子歪着脑袋、盯着她红透的耳朵看,得逞地掖了掖嘴角。
何书逢等着耳朵慢慢降温,又恢复以往板正模样,从衣柜里取过干净的衣服,规矩放在床边让李有寄穿戴,便起身向窗边走去。
在窗边的凳子坐下,敛目,专注身后的动静,听到女子整理床榻,应当是穿好了。
何书逢安静地呼吸着,她也是不愿那么仔细听着身后动静的,只是除了这件事,她只能干坐着呼吸,而……
满室盈香,实在**……
她浅呼浅出,后背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估摸女子穿好了,一个用力,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推开了身边的窗户。
顿时,一阵温凉扑面而来,并不炙热,但比冬日的凛冽温和许多,风里带着晒过阳光的绿叶气息,还有甜而不腻的缠绵香味——桂花开了。
何书逢探着头向窗外望去,入目皆是金色的花瓣开满枝头,好似日光,明媚耀眼,这应该便是凡间拥有美名“九里香城”的地方——桂念城。
待女子脚步渐近,在木桌对面坐下,何书逢收回视线,落到女子身上。
琥珀色的瞳孔在日光下清澈透亮,闪着怀疑。
这女子,有问题。
觉得我有点点话多,会有点点点吵到眼睛的小天使就直接跳过看正文啦~但我就是感慨有点多,容许我说多点叭~
不论你选择收藏、留下,还是放弃、离开,我都接受,我都欣然面对。留下一定是我的文章多多少少会符合你的喜欢呀,谢谢你的喜欢~离开那应该也是我的文章有些小问题让你不怎么感兴趣啦,但还是谢谢你的阅读呀~感谢愿意读到这里的你,我亲爱的小天使[红心]
人二十多岁,写文章十几年,人来人往,自己也是走走停停,哭哭笑笑地终于走到了这里,终于在这一年,在喜欢、追求、梦想的网站发了第一本文章,感谢你们的驻足,我永远是倍感荣幸的。
我很清楚自己的文应该会存在很多问题,但我会不断学习与改正,我会努力让自己进步,不辜负你们的观看。
我的路还很长,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的话,我真的会非常非常感动与珍重的,让我们一起走下去吧……[爆哭][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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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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