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谷,東○线站台的附近。
原先,这里也是个繁华的地段,黄昏时的火烧云将高楼晕成橙粉紫。附近有不少居酒屋,店外悬着和风的红灯笼,是上班族下班后常去的地方。
现在都很空荡。
这里有一个结界点,穿过被灰色笼罩的界门,就会来到一个大型封闭空间,几乎有一座城市那么大。
就在这时,有一只头很水肿的咒灵,摇着鱼尾巴,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来到界门。
它眼睛凸起血红,脖子系着小熊领带,进入灰色的界门,嘴里哀怨地说着:“不想上班。不想上班。不想上班。”鱼眼睛还凝出了豆大的泪水。
是那个时候,在大厦由乃搭讪失败的咒灵,它早已被甚尔闯进大厦后杀死了,现在却又出现在了这里。
有些由人类怨念和臆憎产生的咒灵是杀不死的。
咒灵会被祓除,再缓慢由人类的怨念臆想积累轮回新生。人类不死,咒灵就不会灭绝,只会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可能这便是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不灭。
它倒是重生得很快啊,再次诞生然后又跑到了奇怪的地方。
进入结界内,它被随机传送到了一个地方。
漆亮的指向牌外壳仍然如新,地上黑乎乎的秽迹却流了一地。
一路上,它没有被任何咒术师发现,高处有些地方被火灼染成黑色,烧焦的痕迹坑凹不平。
它往下游入了一个站台。
阶梯底下倒是没什么异常,就是有点积灰了。
漆亮的车厢标识旁边,有抓挠的血痕,它看了过去,地上有一只被踩碎的名表,时间停留在8:12分。
它似乎对这个时间点颇有怨念,鱼眼睛流出眼泪,温吞地说:“……不。”
“不想上班。”
嗯?但那句话却不是它说的,呆头呆脑的咒灵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抢了它的台词。
“不想上班。”是男人的声音,嗓音醇厚却带着些许丧感,第一印象会让人觉得仿佛被挠了那么一下,浑身袭来浅浅的痒意。
它笨拙地眨了眨眼。
明明鱼都不会眨眼的。可能这玩意也算不上鱼吧。
“啊……已经不用上班了。”
听到男人如此说,它转了过去。
“嘭!”
有什么袭击了它,瞬时,它便从内部爆炸了,最喜欢的小熊领带掉在了地上,还有一截鱼尾在地板上甩来甩去,溅起绿色液体。
有一只手将手表捡起来了,温柔地用纸沾矿泉水将其擦拭干净。
镜头向上移动,刚好能看见他低头的右侧脸。
浅金色的发梳得伏贴,几绺刘海在额上略微弯折,眉眼深邃,脸颊瘦削,黄绿色的瞳孔给人一种相当镇静的气质感觉。
他的脸又摆了摆。
露出了惊人的左侧脸,那外露的红色血肉组织,就这样抽开剥离皮肤裸露着,同空气肆无忌惮的接触着,要么是焦黑的骨框,要么是鲜红的肌肉,半边的脸和脖子都是如此。
“啊,”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缝隙透进来的光:
“这种养老生活不是我期待的。”
*
另一边,由乃在客厅两只手挤着脸,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虎杖。
虎杖先问了问个题:“那个,你和伏黑的父亲是什么关系呢?”
由乃言简意赅:“金钱关系。”
虎杖:“……”
在扁扁的【捉迷藏】攀上桌子,将一个水杯给压倒之后,水从杯中流出来,打湿了桌布。
由乃一脸“0V0”的用手提起【捉迷藏】,均匀地铺在桌面,当抹布一样十分便捷地吸干了所有水分,然后一脸希望“被夸奖”的表情望着他。
虎杖:“……”
虎杖慢半拍地捧场:“啊!好厉害!”又犹豫道:“那个……这样对它真的好吗?”
“请不要在意!”她凑过去盯着他看,然后说:“为什么你要说‘一定要见我一面’这种话呢?我们之前没怎么见过,也不熟吧。”
虎杖却一脸歉意,对于七海由乃的事,他已经从伏黑那里听说了,为此他感到很抱歉。
然后,这家伙似乎有点紧张地咽了一口水,又为别的什么,拼命向她告罪,好像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你做了什么?”由乃问。
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完全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感到抱歉呢?还有,你一直进门背在手后面的盒子,太大啦,一点都挡不住诶。那是什么?”
他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用略带沉痛的语气说:“那个,前辈,生日快乐!”
由乃:“???”
“啊,”由乃摸着下巴:“我的生日确实在最近,”她双手郑重接过礼物,然后走了走过场说:“谢谢你!我真的能够接受吗?好开心啊~”
“是七海前辈说要送你的。”他不好意思在七海由乃面前称七海建人为娜娜米,便说的是七海前辈。
由乃的身体瞪大了眼睛。
她慢慢地拆开了那个包装精致的大盒子,居然是一个小型的爆米花机,粉色的,有贴爱心和毛绒绒的贴纸。
她似乎十分开心。
“因为我当时没能救回——七海前辈,真的非常抱歉!”虎杖说。
由乃有一声微不可见地叹息。
然后她又摆出一副大人模样,涓涓教诲后辈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说,你好像跟惠一个年纪吧!”
“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不过,死不死活不活的这种事,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你看我不也死掉了吗!”
……这是什么诡异的宽慰人的方式啊。
“我们是大人,而你是小孩,这绝对不是你的罪过,”她忽然诡异的有了责任心,言之凿凿地说出了中二的话:
“如果那么多的责任和义务都要你一个未成年来承担,那么是因为这个世界很烂,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虎杖怔怔看着她。
“感觉真的不愧是七海前辈的妹妹呢,连说教都有点像,”虽然也不是一个风格的,他挠挠头,泛着最后谁都没有察觉的一点哭腔,很浅的,被那个笑容所掩盖了。
只是,这对兄妹的发色与瞳色,完全是毫不相干,难道说家庭很复杂吗?
*
甚尔觉得,由乃远远没有在虎杖面前表现的那么释怀。
在虎杖走后,由乃又很自觉地给自己打了地铺,但她把爆米花机放在铺盖上,给它缝了个超小型的枕头,睡觉前给它盖上了小被几。
还对它小声地说:“晚安哦。”
甚尔:“……”
甚尔害怕连续一周她这样的话,自己也会有跟爆米花机自言自语的一天。
决定出门溜溜由乃。
*
東○线站台的附近。
他们都说,过了界门,在比较中心的某个站台,有一个很怪的人形咒灵坐在阶梯上。
“具体是哪里怪呢?”有人问道。
硬要说的话,「他」明明就不是人,却还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
生前是上班族吗?
原本由最恶咒术师加茂宪伦弄出的结界点,从目前规则来看,进入结界的咒术师是不可能不杀人的。
这个区域的管理员一开始却意外被「他」给解决掉了,结界内便完全没有按“咒术师必须彼此自相残杀得分来走”,具体是什么情况只有里面的人知道。
「他」管控了这个区域内的生杀予夺,因而咒术师们并没有互相攻击。
但这个结界点的情况是异常的。
迟早新的管理员会过来,将「他」处理掉。
不过明明就已经不是人了,还要违背咒灵带有恶意的天性,规划领域内的秩序,管的好宽哦。
明明就已经不是人了啊。
「他」生前看上去,更像是那种,冷眼旁观他人丑态,无动于衷、利弊权衡的大人,怎么感觉做的事那么像热血少年呢?
英雄吗?他会想做英雄吗。
看不出来诶。
因为看上去能够交流,有诅咒师嫌弃当前结界内过于和平,又苦于打不过他,曾恶意的想要煽动他,对着 「他」鼓吹着“新时代”的来临。
“你不觉得,那样的未来,远比现在的世界要更有价值和意义吗?!我们这样的异类,不再会受到限制!”
只见那个人说:
“意义价值这回事,怎么都好,”七海建人说:“你冷静一点,自己去思考你所说的话,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了,先审慎说服自己之后再来说服我吧。”
“诚如你所说,这个世界确实很烂,人都只能尽力做好自己能力之内的事,再多一点就太沉重了,或者是根本不可能。”
“人类离不开社会,犹如鱼离不开水。你越想抽离,便会发现自己越深陷其中。咒灵颠覆的社会,会有如一片荒漠,你期望的自由倒是有,但是人类还会存在吗?”
“至于我自己,只是稍微的有点道德和良知罢了,并不想做什么英雄,或者开创新时代。”
条理清晰,字字珠玑。
开玩笑,就算他是咒灵,也不会站在咒灵阵营的,那样怎么对的起他的后辈们?
诅咒师如鲠在喉,感觉自己被教育了,灵魂得到了升华。
救命,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的咒灵种类啊。
能不能学一学咒灵界的革命前辈漏瑚的觉悟?他愿意为了咒灵解放事业奋斗,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并豪言壮语道,只要诅咒能作为人站起来,百年之后在荒原上大笑的不必是他。
但咒灵有咒灵的觉悟。
他也有他的觉悟。
变成鱼就可以不码字吗。变成鱼就可以不码字吗。变成鱼就可以不码字吗。【鱼眼睛流出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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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半身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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