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不仅事关剑宗清誉，更是关系到剑尊修为境界的大事。如若外界知晓此事，便会知道剑尊的无情道修不成了，他的修为将再无寸进。容清很清楚，仙门各大门派和魔界，甚至一直表现得胆小怕事的妖界，他们都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今天她就是死，也不可能让凛怀霜和郁无涯活着走下无情崖。

她杀气外露，凛怀霜却气势内敛，没有接招的意思，平静的说：“我对你们那档子事没兴趣。”

容清闻言，目光更是冷厉，剑尖抬起来直指向他们的方向，喝道：“无胆鼠辈，休要藏头露尾！”

“见过我的，差不多都死了。”和容清激动的语气不同，凛怀霜的话古井无波，却更是摄人心魄。

“碧璃剑容清，请阁下赐教！”

“呵。”凛怀霜的嘲讽声极冷，既然非要见，那只好见一见了。

从古树上一跃而下，他背上的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兴奋地轻轻一颤。

看清他面容，容清满脸惊诧，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你是什么人？！”

“水似晴天，星若碧璃。碧璃剑……这次我让你三招。”凛怀霜姿态随意地站在场中，看起来似乎毫不设防，若是换了别人，怕是以为他只是个无名小辈。

这一幕和两百年前的场景渐渐重叠，玉虚峰大比之时，那个人也是这么站在场中间。容清气不过师兄败在他手下，冲动之下跳上比武台请战，结果在他手下没走完三招。

这是她，她师兄，乃至整个剑宗的奇耻大辱，她永不会忘。

“你明明死了……怎么可能？”容清一眼不错的盯着他，像是要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出来似的，曾经随着他的死而消散的厌恶和恨意重新席卷而来。

“出招吧。”他双手背立，微微仰头，这一刻，天之骄子与生俱来的高傲一如当年。

容清握剑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是来自心底埋藏已久的恐惧。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自欺欺人一般，反复出现的就是他死时的情景。

不对，他没有死，他好好的站在这里。

心里无数杂念都在干扰她出剑的速度，恐惧像一道无法翻越的藩篱。她的第一剑，剑招看似精妙，气息却已经紊乱。

在凛怀霜看来，轻飘飘如柳絮一般绵软，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一剑落空，第二剑第三剑更是毫无章法，自然无法伤到他分毫。

“我说了，见过我的差不多都死了，你怎么不听？”他的声音平淡乏味，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完全不像在宣布死亡预告。

郁无涯蹲在树上听得汗毛倒立，却又隐隐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

容清长老明显跟凛怀霜认识，过去应该还有过一些恩怨，看容清慌张的样子，再对比凛怀霜坦然的态度，不管是直觉还是理智，他都觉得容清不是什么好人。特别是这位容长老大概是和原身情敌相斥，凭着磁场看出了原身的心思，自他成年，处处针对他这个小辈。

所以哪怕凛怀霜的行事作风跟仙门正道完全不同，他也不自觉站在他这边，有种现场追剧，看男主复仇的兴奋感。

容清被他的话一激，强自镇定，手中碧璃剑剑势陡然凌厉，一剑荡出，漫天碧影，虚实难辨。剑势之下，如狂风扫落叶，古树树叶刷刷作响。

凛怀霜步伐翩然，悠忽之间于剑光中穿梭，右手一并，两指竟准确无比地擒住了碧璃剑的剑尖。漫天幻影散去，凛怀霜左手出刀，长刀一记格挡，碧玉长剑脱手而出，斜飞出去直刺向树冠。

“啊——！”本来是个看戏的，结果差点受池鱼之殃，郁无涯也顾不得树多高了，直接蹦了下来。要不是这身体还留着原本的修为和本能反应，他怕是要摔断一条腿。

这点小插曲完全没影响凛怀霜出手的速度，容清的剑脱手的瞬间，他的刀没有任何迟滞。刀锋一转，那布包的刀刃不见锋利，却凭着巨力就将容清的左臂整个削了下来。鲜血如注，有不少喷洒在他的胸前脸颊。

容清捂住左臂断口，一声痛呼倒落在地。

“凛怀霜你这个贱种！你有本事杀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她厉声痛骂，鲜血满身，面色狰狞如鬼魅一般，再没有半点剑宗长老的清雅风范。

“哦。”凛怀霜好像对她的辱骂无动于衷一般，只是点了点头，“这不是大比，不用点到即止。”

话音落下，他手捏法诀，竟将早已认主的碧璃剑硬生生召唤了过来。

没有剑光，不用灵力，他挥剑，直取她的咽喉。

容清临死前惊愕恐惧的神情还留在脸上，鲜血已从喉中涌出，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声，然后很快，连这点声息也没了。

郁无涯刚见了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也见过凛怀霜杀针尾鼬，但是这是第一次见到他杀人。他眉目极冷，整个人如同宝刀饮血，带着噬血的狠辣残酷，和那个无奈带他上无情崖的人判若两人。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刚刚他甚至还脑补了盖世英雄复仇负心女的故事，现在英雄正邪难辨，美人已无声息。

凛怀霜扔了碧璃剑，仔细地将他的刀重新背好，一转头正对上了郁无涯复杂的目光。他脸颊上的鲜血冷了，嘀嗒落在青石砖上。

“呵。”前院刀兵之声不绝，可他不容错认的冷笑却无比清晰，如同在郁无涯耳畔响起，“怕了？”

郁无涯点点头，脑子还没转过来，呆呆地说：“我没杀过人……是有点怕。”

凛怀霜面色奇异地缓和了一些，正要再说点什么，叶霓光的声音从院外传了过来。

“师叔，师叔……我们顶不住了！”她一边喊一边跑进门，身上的伤又多了几道，浅蓝弟子服上全是血迹，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

她一进院门先看到的是站得离院门最近的郁无涯，面露惊喜正要唤他，接着就看到了倒在院中的容清。

“小师弟，这怎么回事？师叔怎么了？”她飞奔过去看容清，可任她怎么喊怎么晃，容清已经无法再回应她。

“师叔——！”她痛哭出声，抬起头来，看到一旁满身是血的凛怀霜，再看到不自觉走到了凛怀霜身边的郁无涯，刷的一声就把剑抬了起来。

“小师弟，长老们说一定是你害的师尊我不相信，没想到真的是你！害了师尊，你还要勾结外人杀害师叔！为什么？为什么？宗门哪里对不起你？”

“不是，我没有。”郁无涯下意识辩驳，连连摆手，可目光落到凛怀霜身上，就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杀容清的凛怀霜就站在他旁边，他现在自证好像真的站不住脚。

“我杀了你！替师尊清理门户，为师叔报仇！”叶霓光提剑冲了过来，凛怀霜正要出掌，郁无涯眼疾手快拉住他。

“别杀她。”凛怀霜和小辈肯定没有旧怨，他自己和叶霓光也没有死仇，没有下杀手的道理，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凛怀霜也不欲杀她一个小辈，于是变掌为指，两道灵力弹出，封住了她的两处大穴，将她定在了原地。

“小丫头，外面魔族带头的是谁？”杀一个容清虽然不费力，可大概是因为回忆起了一些前尘往事，他突然就不想亲自出手了。那就不出去了，跟这个小丫头问问吧。

叶霓光不肯回答。

凛怀霜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说：“容清死了，里头可还有个闻寒，我的耐心有限。”

“无耻恶徒！”

凛怀霜任她骂，又问：“可是一个红眼睛的娘娘腔？”

叶霓光本不想回答，可想到他的威胁，只得点了点头。师叔尚且不是这人的对手，师尊生死未卜，她也是粘板上的鱼肉，只能如实回答了。

“娇欲醉，魔界三王之一的蛊王，他身边还有一个紫衣男子，名叫柳上归。娇欲醉的母蛊就种在这人身上，要杀他就要先杀柳上归。”

凛怀霜说着解开了她的穴道：“你现在去，还赶得及传讯。”

狗咬狗势均力敌还可看，若是狮子咬狗，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叶霓光犹豫不决，不知道这人的话该不该信。但前方战况激烈，她来后院耽搁的这一会，前方清晰可见无数剑光。她想擒住这杀害师叔的凶手，却也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最终只能一咬牙，带着无限愤懑冲了出去。

她走了以后，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郁无涯直觉他心情不好。他本来说要来看看的，现在像是对“看看”又失去了兴致，恢复了那副万事不动容的模样，转身往外走。

“凛兄，等我！”郁无涯连忙跟上。

凛怀霜回头看他，那眼神明显在问他怎么还跟着。

“拜凛兄所赐，我已经彻底坐实了欺师灭祖的罪名，凛兄，你要对我负责呀。”郁无涯笑弯了眉眼，带着些明晃晃的讨好。凛怀霜看他一眼，倒也不是很讨厌。

凛：怎么负责？

郁：三餐温饱四季花繁五湖遨游

凛：麻烦，太难养，不想负责

郁：别啊，凛兄……我很好养的，也不挑食……那就三餐温饱行了吧

凛：你伺候伺候我，伺候好了我考虑考虑

今天又是卑微求金大腿带飞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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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剑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