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江屿都跟没事人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去上班,然后下班,关掉手机,跑去酒吧待一会儿。
其实也没必要关手机,就算他一整晚不回去,傅修时都不会发现什么。
傅修时没发现,但宋胜发现了。
宋胜老在酒吧混,认识的人很多,从别人发的视频里发现了一个人喝酒的江屿,当即跑来和江屿汇合。
“你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待在这儿?”见江屿面前摆着浓度很高的鸡尾酒,宋胜眼皮子狂跳。
他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江屿没回答,反过来问他:“为什么不行?”
宋胜下意识想说你不是为了傅修时都戒掉这些习惯了,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了进去。
没有什么不行的。
江屿本来就是自由的。
宋胜立马换了个话题,“你去参加陆枕的生日宴吗?陆家今年准备大办。”
这段时间江屿和陆枕之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总之关系很疏离,陆枕倒是经常旁敲侧击地问他一些关于江屿的事情,但又让他别跟江屿说,说和江屿闹了矛盾。
生日宴的事情也是陆枕让宋胜帮忙提的,宋胜本来还想着得找个时间,今天倒是碰巧了。
江屿想了想时间。
陆枕生日在傅修时生日之后,那这样的话,他肯定是有时间的。
到时候他都和傅修时……分手了,也就没必要在意和陆枕之前闹的那点事情了。
想到这儿,江屿低头轻笑了一下,说:“当然去,你礼物准备好了?”
“不就那么几样选来选去嘛。”说起礼物,宋胜想起来之前江屿问过的傅修时的生日礼物,而后天就是傅修时生日了,他顿了顿问:“给傅修时的礼物你选好了?需要我帮你出谋划策一下吗?”
说完他观察着江屿的表情。
江屿神色自如,听见傅修时的名字,也没有特殊的反应,面部表情都没带变一下。
表面上看江屿真的很正常,正常到宋胜这个好朋友都看不出来的程度。
但宋胜还是觉得江屿很奇怪。
太平静了,反而反常。
江屿抿了一小口鸡尾酒,酒把他浅淡的唇色染盯着前面调酒师的晃出花来的手低声说:“准备好了。”
其实本来是件令人苦恼的事情,他不知道该送傅修时什么,眼看着傅修时生日要到了,他还没想好。
现在好了。
不用想了。
他要把很珍贵的东西要送给傅修时。
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江屿垂下眼接过调酒师递来的新的酒。
紫色的酒。
调酒师给他介绍:“这杯酒叫新生。”
江屿愣了下,他没有动,但杯子里的酒在晃动,晃得人头晕目眩。
“你好,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坐在这里吗?”
宋胜本来还想问江屿怎么了,他感觉江屿像是呆住了一样,不知道在看什么,酒拿着也不喝,结果一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直勾勾看着江屿,就差把“我要搭讪”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宋胜不是gay,瞬间一阵恶寒,刚想开口说江屿有对象了,没料到江屿比他先一步。
江屿抬起眼懒散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可以。”
男人瞬间笑了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一口气喝完十杯这个酒。”江屿挑了挑眉,看向吧台上之前他点的鸡尾酒,“怎么样?”
这酒度数很高,喝一杯下去估计就得晕,喝十杯,铁定得出事。
男人显然也是懂货的,一听这个要求,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江屿,然后走了。
宋胜看得愣了一会儿,“阿屿你……怎么不直接说你有对象。”
但江屿刚刚那样子,有点以前江小少爷的影子了。
江屿转了一圈酒杯,把酒杯举起来仰起头欣赏了一会儿灯光下绚丽的紫色,“没必要。”
没什么必要了。
看着江屿昂起的脖颈,宋胜心跳得很快,莫名想起了“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这句话。
他感觉现在的江屿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
-
宿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江屿上班不仅迟到了,还头晕,有点拿不稳相机。
周前说今天要拍熟人,想让江屿去,江屿只能拒绝了。
周前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真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喝酒喝多了。”江屿也不隐瞒,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是他现在面色不太好,确实看起来像有事。
去拍摄前,周前还让人给他拿了热水过来,江屿笑得不行,还拍照发了张朋友圈问:“热水是不是包治百病?”
当然,一大堆人评论说是的,也有人说不是,总之就是两帮人马吵了起来,搞得江屿气得直接回复:拉群吵。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傅修时。
傅修时从来不回复朋友圈。
江屿给吵架的人拉了个群,又给傅修时发了条消息,跟往常一样的,跟他说自己上班了。
往上翻翻,就是早安晚安,上班了,吃了什么,你今天回不回来,反复这些话,多数都是江屿在说。
没什么内容,死板又无趣的聊天记录。
江屿平静地翻看着,然后平静地把聊天框给删掉。
这样一来,聊天记录就都没有了。
自从加上傅修时以后,他就没有删除过两人的聊天记录,其他的,还在他的旧手机里。
本来以为会很难做这种事,但其实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不过是一串数据。
数据没有感情,和那些冰冷的文字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连人都可以没有感情,更何况数据呢。
江屿无声笑了下,刚想去看相机里之前拍的照片,周前就朝着他跑了过来,很为难地说:“那边指名要你去。”
周前说着,给江屿使眼色,小声道:“是萧坚,他最近又傍上了不知道谁,脾气又上来了,你俩之前不是闹了点小矛盾,我刚都说你人不在了,萧坚非说看见你了。”
江屿朝着布景那边看了眼,果然看见了萧坚的身影,萧坚估计也看见了他,正朝着他们这边看。
不想让周前为难,江屿抱着相机起身,“我过去。”
周前只能担心地跟着一起过去。
萧坚摆明了就是故意要找事,江屿也不是没看出他意图,但江屿也不在乎。
见着江屿过来,萧坚还特友好地试图伸手在江屿肩膀上拍一下,但被江屿不着痕迹躲了过去。
萧坚脸色变了变,但这这么多人,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说:“好好拍。”
“今天头晕,拍不好。”江屿挑了挑眉,“你最好配合好点。”
谁也没想到江屿会这么回答。
萧坚也愣了下,“你什么意思?”
江屿一边调整自己的摄像头一边说:“字面意思,你肢体和面部表达能力都不行,得靠我找角度,但我今天带病工作,没那个本事找。”
他说得理直气壮,再看他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
不过他这么呛艺人的摄影师还是头一个,旁边一群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江屿也没说错,萧坚确实表达能力不行,拍得好不好大部分靠摄影师本事,但这么点出来,就搞得很难看了。
萧坚也藏不住变得很难看的面色。
只有江屿跟没事人一样,调整完镜头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问:“还要我拍吗?”
萧坚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拍?”
萧坚经纪人今天不在,没人管他,他也控制不住脾气。
“不是你让我来的?”江屿en了一会儿,“你要觉得我没资格,有本事把我辞退了。”
萧坚真不知道江屿哪来的这股底气,不过就是个摄影师助理,他萧坚虽然不是什么大火的人,但还是有点话语权的,瞬间扯住江屿的相机,“你看我能不能把你辞退了!”
江屿嗯了声,“但在那之前,你先松手。”
注意到江屿的视线落在相机上,萧坚突然想起上次江屿拼命保护他那破相机时候的样子,这相机对江屿来说估计是很贵重的东西。
江屿越这么说,萧坚越不松手,反而一把从江屿手中夺过相机,狠狠朝地上摔了下去。
这回是真摔。
砰的一声。
江屿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瞳孔瞬间放大,周围也变得很安静,似乎没人料到会闹成这个局面。
萧坚脾气大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以前也经常欺负人,大家忍忍也就过去了。
所以上次的事情才没闹出来。
但这回……
江屿没有去看碎掉的相机,而是直接抓住萧坚的领口,一拳朝他脸上砸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萧坚自己也没有,他甚至都没想过江屿会揍他!
江屿下手很重,一拳,两拳……
萧坚痛得一直在往后缩,但是又被江屿抓了回来。
“江屿!”
还是周前按住了江屿的肩膀,江屿动作一顿,就有其他人连忙把萧坚给救了出来,但也没什么用,萧坚的半边脸都肿了,看起来十分狼狈,嘴里还骂骂咧咧,完全没有在荧幕上那副样子。
江屿的手还在发抖,他闭了闭眼。
萧坚只是正好撞上来了,他这几天,压抑了太久,找不到任何宣泄口,而萧坚正好撞了上来。
片刻后,江屿淡淡看了萧坚一眼,骂了句:“傻逼。”
骂萧坚。
也骂他自己。
骂一厢情愿的自己。
然后,他蹲下去,把碎掉的镜头和一些外壳捡了起来,贴着贴纸的那个地方倒是完好无损。
把东西放进自己的相机包里,江屿朝周前道歉,“搞砸了今天的拍摄,对不起。”
比起拍摄,周前倒是更担心江屿,“你真的没事?萧坚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是你的错,就是可能上面……”
周前担心的是萧坚万一去告状什么的,还有今天的杂志拍摄也确实搞砸了,杂志方不知道会怎么办。
这个错,估计都会归到江屿头上。
江屿一个助理,哪里赔得起那么多。
周前急得抓耳挠腮。
江屿给自己手指贴了个创口贴,然后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保证:“我会解决。”
周前:“不是,你怎么解决……”
他话还没说完,江屿人就走了。
周前更急了。
江屿说的会解决就是找江肃,江肃一听他在影棚把自己家艺人给揍了,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会儿骂他一会儿说知道了我会解决,一会儿又问:“你和傅修时……”
江屿并不乐意和他提这个话题,没让他把话说完,只说:“傅修时要生日了,哥,我陪他过完最后一个我们一起的生日。”
说这个话的时候,江屿在车里,把破掉的镜片和外壳一点点拼到相机上。
但是拼不回去。
相机也没法用了,里面都坏掉了。
就算拼回去了,也变不回原样,就算拼回去了,里面也好不了了。
吁出一口气,江屿抱着相机闭了会儿眼,然后又平静地给傅修时发消息:傅修时,明天一定要准时回家。
傅修时:嗯。
傅修时应该也记得吧,他自己的生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