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中有从山区拐来的,也有富商的女儿,但都是被迫关在精神病院里的苦命人,那些富商不定时会借着探视的名义来行龌龊之事,在我来之前,她们已经在这呆了四年,四年前她们之中最小的还没有我现在大。”
苏荷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医生护士其实都是雇的保镖,来防止她们逃出去”
“向阳姐姐知道瞒不过我,我到她房间时,她跟我讲了一个晚上,她讲她有多恶心和她有同样血脉的那个男人,四年前她如何想要逃脱这里,却都无济于事,她房内那一个小窗户里的风景是她这辈子最熟悉的东西,她明明那么难受,却又努力笑着平静的跟我讲”
“那群畜牲的恶心私欲毁了多少人的人生,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向阳姐姐满脸泪水,却用努力勾着唇角,小心翼翼地问我,阿荷…你不会嫌我们脏吧”
苏荷难受的弯下腰去,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止不住的抽泣“怎么会脏呢?怎么会觉得她们脏呢?她们是那么好的人啊,恶心的是那些卑鄙小人。”
“你知道吗,那天我抱着她,分不清是谁在颤抖,我问她,难道漂亮是原罪吗?”
“她和我讲,‘不是的,漂亮不是原罪,错的是命运和那些人,而且遇到你,是我狼藉人生里的唯一慰藉”
“你说遇见她们又何尝不是我狼藉人生里的唯一慰藉”
“每次那些混蛋一来,她们就让我到天台躲着,阿雨姐姐总是笨拙的哄我说‘来探视的可不一定是好人哦,小荷长得这么好看,我们要把你藏起来哟’她走下天台时眼里含的泪水,一步一步缓缓地走,我没法留下她,我坐在地上等待她们苦难的结束,我无能为力我束手无策。”
到夏末时,苏荷的头发长了,姐姐们喜欢那她的头发扎各种各样的辫子,朱向阳会笑着抱臂站在一边。
“光给她扎哪行呀?要教她怎么扎,难道能给她扎一辈子吗?阿荷那么聪明,肯定一教就会”
“我不想学”苏荷抬头直视“为什么不能扎一辈子?”
气氛凝滞而沉默,一群如花似玉的少女不知所措,朱向阳把苏荷拉进房间里,一关门。
苏荷立刻忍不住的说,“为什么不能?”
朱向阳用一种无奈,而悲伤的眼神看着苏荷的眼睛“阿荷,你的病马上就好了,出院申请已经在写了,你最迟冬天就可以走了,你能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
“那你们呢,我不能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你们难道能吗?”
“我们不一样”
“我们哪里不一样,你说啊?”苏荷眼含热泪,眼睛却死死地瞪着朱向阳,不让泪水滚落。
朱向阳难受的蹲下去,泪水滚落到地上,她的声音低沉又绝望。
“我们没有未来了”朱向阳难受的哽咽,她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平时从未显露的痛苦。
“只有死是解脱了,可我懦弱,四楼没有防护网,我无数次想往下跳,可是这里是精神病院,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一点用处,可是我不敢,我胆怯”
“像我们,没办法谈一辈子,我们没有未来了,我们没有一点办法去想以后,不是你来,我就要坚持不住了”
朱向阳抽泣着说“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门这边苏荷无力的仰头靠在门框上眼泪晕湿了领口;门那边一群花季少女无声的哭泣。
“不,你一点也不懦弱,你知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是真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真的是你们的爱给了我力量,你们真的很坚强,没有办法,想象你们遭遇的那些,在四年后还能用这样的温暖面对我,也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你们不知道,遇到你们,对我来说是怎样的一件幸事”
苏荷闭上眼睛,不去看朱向阳的泪水。略带青涩和沙哑的声音响起“等我出去了,我去举报他们,我找警局,我…”
“没有用,阿荷你这么聪明,你一定知道病历上写好了我们是一群疯子,没有证据的事你去说他们会把你当成精神病再关进来”
“没有用”朱向阳掩着脸低声说。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能不能告诉我个什么办法?”苏荷痛苦的捶门,泛红的眼角显示了他的无能为力。
“我聪明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朱向阳从地上站起来,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她抱住苏荷。
“我们不谈以后好吗?我们还有一整个秋天等待今年的第一场雪,不是喜欢雪吗?到时候我们陪你一起看完了再告别。”
“阿荷,我们一无所有,只有很多很多的爱,都给你”
那天之后,苏荷与姐姐们的相处又回到了从前,只字不提以后和离别。
这里的秋天已经开始泛冷,晚上睡觉苏荷会把姐姐抱得紧紧的,两个人凑在一起也没那么冷了。
一个秋天,几个姐姐轮流教会了苏荷扎各种各样的辫子。
一个早上苏荷在自己头上扎上了两个麻花辫一个丸子头两个低马尾一个高马尾,苏荷笑着说“我厉害吧,这下放心了吧”把大家都逗乐了,一群人笑作一团,一群人眼里却都有泪花。
“她们还教我化妆,说把自己整理的漂漂亮亮的心情会很好,和我强调化妆是要化给自己看。”
“对了,红酒也是向阳姐教我开的,她懂很多东西”
“有些姐姐不识字,我们就一起教她们,这里没有书,我们就在天台的地上蘸水写字。我们一起见过落日看过夕阳看着森林里的树叶从绿转红,又慢慢衰败”
朱向阳觉得苏荷是一只掠过丛林的鸟,她们是枯黄的残枝败叶,自由的鸟儿中将要飞去更远的地方,去看更完美的风景,遇见更美好的人。
殊不知苏荷的全世界就在这小小一方天地67颗星之间。
可是苏荷终究没有赶上那年的第一场雪。
她们等着离别,最终等来了生离死别。
几个把女儿塞进精神病院的富商是这里的常客,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时间来这儿“探视”,他们还不时会带点其他陌生人。
那天苏荷在天台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有车来,楼下守着的姐姐也叫她下去,脸上是明显的雀跃“这么晚了,今天他们应该不过来了”。
“你先下去吧,我先去洗个澡,她们都呆在房间里,去跟姐姐们聊会天。”
苏荷欢天喜地的走下楼梯,快到大门处时,却迎面碰上了一个并不陌生的面孔。
朱志刚,朱向阳的父亲,这家精神病院的主人,一个40多岁严重酗酒油腻秃顶的中年大叔,本是个纨绔成性,扶不上墙的富二代,继承家业后继续不务正业,在外花天酒地的玩,他的联姻妻子给他生了个女儿后对他的行为不闻不问,对女儿的去处也毫不关心,只在意卡里有多少钱。
四年前就是他主导这家'精神病院’的建成,行尽龌龊之事却又要假装伪善,每次来囚禁女儿的地方都要带一点给女儿的礼物,恶心至极。朱向阳每次都会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
苏荷立刻停住脚步,脸上的笑容和身体一齐僵在原地,她想退后却身体僵硬。
朱志刚很明显,刚刚喝了酒,面红耳赤,走路踉跄,他直指着苏荷说“新来的?没见过啊,长得还挺好看诶”
“来过来陪哥打个招呼,我是朱向阳的爸爸,朱!向!阳!你知道不?”
苏荷瞬间怒了,攥紧手,冲着朱志刚大身喊“你算个屁的爸爸,你配当吗!恶心人”
“我操你大爷的,一个婊子也敢跟我对着干,这里谁他妈不是婊子!”朱志刚一把把苏荷踹到地上,摁着他的脑袋就往地上砸。
“你!他!妈!才是婊子!”苏荷恨恨地低吼。
这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朱志刚这才松开苏荷的勃颈,把她甩到地上,朱志刚一脸谄媚的笑容“赵总啊,我这边这么好的地方,可全都是听话又干净的小女孩,又安全又卫生,您来了还债的事您可得通融通融”
“操他妈,开半天车带我来这地方,钱呢,他妈除了钱,我什么都不要,限你三天时间,他们没有钱,我打断你的手”赵总转身头也不回的开车走了。
朱志刚咬牙切齿,又一脚踹上刚爬起来的苏荷的肚子,苏荷一口血涌上喉间,从嘴角溢了出来,朱志刚拖着苏荷的头发就往上走。
“臭婊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苏荷的身下蔓延着长长的血迹,拖到二楼后,朱志刚一把将苏荷扛到肩上,就是摇摇晃晃的向上走,苏荷吸气,她知道喊救命没用,这里最像精神病院的一点就是隔音做的很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苏荷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她抿着唇间的的血腥味,四楼四楼四楼没有防护窗!!四楼没有防护窗!!
朱志刚扛着苏荷踉踉跄跄的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臭婊子,收拾一顿就好了,这不就安分了”
朱志刚撞开房门,把苏荷粗暴的扔在地上,他神经质的喃喃“酒呢我的酒呢?他四处寻找,确看不到一整墙的酒柜。
趁着朱志刚发疯,苏荷艰难的从地上直起身,拿着遗留在床边的一罐酒瓶砸在朱志刚头上,朱志刚暴怒,一下扑向苏荷,骑在她身上“臭婊子,我不干死你!”。
踉跄间两人扑到窗边,苏荷把刚才握在手里的一瓶酒一下砸向窗户,玻璃立刻破碎,朱志刚一使劲半个身子立刻冲出窗外,朱志刚一只手艰难地抓住苏荷的脖子,他害怕的大叫“快拉我上来快拉我上来!我要是死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苏荷艰难的拉扯朱志刚的大手,脸憋的通红快要窒息,他十指用很近掐住朱志刚的手,朱志刚吃痛放开,却又抓住苏荷的手反一用力把苏荷扯出窗户。
“想摔死老子,去死吧!”
随后用力一推,苏荷从窗边坠落,砰的落地声,像是沉重的心跳,或是脚步。
66个人在窗边看着一颗星星无声的坠落,震耳欲聋。赶到窗边的朱向阳不可置信的张着嘴巴,眼里含着泪水,她看着楼下躺着的他们一起宠爱怜惜养的好好得的妹妹,躺在一片血泊中,仰头静静的看着他,无声说“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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