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耀吃痛往回拽着胳膊，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

“谁跟你说我玩不了，我能玩，我不恐高......”

不是想偷听，只不过离得确实很近，而且二位完全没有掩饰的想法，在一旁安慰赵尚鸣的程冉察觉到了异常，看了看神色凝重的二位，叹了口气提醒着。

“你们是想去玩跳楼机吗？”

说着低头在手机上切出游乐园的通知给他们看：“今日跳楼机和大型过山车维修不开放。”怕他们不相信还往前递了递：“是有点可惜啦，但是可以把别的多玩两遍。”

不开啊。

方耀面部表情推掉握在胳膊上的手，走到一旁把喝完的饮料瓶扔进去。

杨树眨了眨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抬眼看着走到一旁的人。

“啊！”

“你干嘛死疯子！”

赵尚鸣把程冉的手机夺过，反复看了两遍才像个原始人一样哦吼哦吼地笑起来。

“得救了！得救了！”

程冉给了他一拳拿回自己的手机：“出息！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胆小。”

没有了刺激项目赵尚鸣可是支棱起来了，鼻子都要翘上天。

“蛇有七寸，我恐高怎么了，这叫勇于接受自己的缺点。”

“好好好，林杰彬你别难过，虽然犯贱不成，还有那个嘛。”方耀走到一脸没劲的林杰彬旁边笑着说。

“哎对啊！”

他复活了。

“还是你懂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兄弟不用来犯贱，那么将少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乐趣。”

腾地站起，他像打了鸡血一样拽着四位玩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那个”面前。

那个=赵尚鸣听不得的禁词——

鬼屋。

“啊啊啊啊啊！他妈的我说你们怎么突然安稳下来了。”赵尚鸣被方和林两人扯住，腿抵在地上划出两条直线，见胳膊扭不动大腿，他只好扭头扯着嗓子求助：“杨树！学神！救我啊！！！救我救我救我！你也不想玩吧对吧！”

“方耀！”硬的不行来软的：“你看你家学神吓得脸上都没血色了，你忍心吗？”

“去你的，怎么就我家的。”但是方耀还是回过头看。

“我家的我家的行了吧，我真玩不了，我这个小心脏，我真受不了，行行好朋友们，我那个跟学神俩人在外面等你们，成吗？给你们接风。”

林杰彬不听，把东西给程冉，一把扛起他就往里面跑，程冉笑着把东西放到暂存处，紧接着也进去了，进去之前还催方耀和杨树两个人快点。

“就来。”

杨树脸色其实不能说没血色，不如说他一直就板着个脸。

“你怎么样，能行吗？”

杨树没说话，方耀见他一个劲地看自己，心想是不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出来玩紧张了？

于是抬起右手抓住他的胳膊想着让他放松放松。

手一放上，方耀傻眼了。

他在抖。

“不是。”方耀慌了，“你别吓我啊，这个也不怎么吓人，就是个密室，你要是玩不了你去出口那儿等我们就行。”

想了想又补充：“害怕又不丢人，赵尚鸣他其实不害怕，就是爱装要不然我们不会这样弄他。”

他知道，杨树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类型，而且非常难对付的类型，他与自己的磁场格格不入。

方耀把他拽出去，希望站在阳光下会好点。

可就是莫名其妙的放心不下。

应该是阳光起了点作用，杨树手稍稍回温，方耀摩挲着他的手想着能热一点。

个大男人，手冰的不行。

拇指掠过他手指的第二个骨节，剩下的四指也是在他掌心摩擦着。

杨树的指尖勾了勾。

像是过了许久，杨树轻飘飘说：“我没事了。”

杨树不好意思地跟他对视。

但还是直勾勾看着他。

“算了，他们玩吧，我进去也没什么作用。”方耀快速抽手坐到门口的沙发上拍拍示意杨树也坐。

杨树像是过意不去，他没过去，而是看了他两眼后开口。

“进去吧，我没事了。”见方耀打量，补了一句，“我也进去。”

方耀迟疑着站起来。

“少玩一次又不会怎么样，你都这样了，不要勉强。”

“我没关系。”又闷闷补了句，“想玩，没玩过。”

想了想，杨树走到他身边。他本来就高一点，如今没有以往的气势，倒显得像是有些丧气的大狗狗。

这么一想方耀忍不住乐了。

“笑什么？”他探究地看向方耀。

“咳咳，没事，这样吧。”

方耀笑容来不及收起，他自然地用左手牵起杨树的右手：“没有牵引绳，就这样将就一下，我尽量跟你在一块，可以吗。”

今天很热。

每一个来游乐园的天气都很热，偶尔不知道哪里穿来的风只是把别处的热气带到身边，以至于头脑不清醒到他想抬起另一只手放在那个笑容下面。

纤长又白净。

杨树喉结动了一下。

可能是快中暑了。

杨树抑制住微颤的指尖，紧接着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

于是俩人一前一后掀开黑布进去。

里面只在路尽头有个昏黄的灯，借着这个光才勉勉强强能看见每个人的轮廓。方耀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不会发现杨树害怕。

像是察觉到是他们两个，程冉他们三个招呼着他俩快点，方耀这才意识到好像也没有在外面呆很久。不过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方耀就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蹿左蹿右。

是林杰彬在强制给赵尚鸣戴上眼罩。

【请佩戴好眼罩，由工作人员带领你们去应该去的位置。】

工作人员催着，方耀立马往左手上上劲，想着抽出手先把眼罩戴好。

可惜被紧紧攥着。

方耀压低声音对一旁的人说：“我先戴个眼罩，还没开始，别怕。”

杨树像是没听见，顺手拿起方耀眼罩的另一边，自然地给他勾到耳朵上：“好了。”

耳尖被他不小心拂过，方耀觉得自己的脸“唰”一下就热了起来。

他妈的。

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不利索地把另一边戴上，清清嗓子跟前面三人说戴好了。

戴上后更是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方耀没察觉杨树微微扬起的嘴角，直到欣赏够才把眼罩戴好。

“啊啊啊！谁动我！”

飘来两声尖叫，赵尚鸣开始了他的表演，方耀知道这是开始了。果然过了一会儿自己的胳膊也被人拉住就要往一个方向走。

“哎，能让他跟我一起吗？他害怕。”

工作人员沉默了一会儿，昏暗灯光下即使不用凑近也能看出后面人在笑。

怕？谁？

工作人员又重新看了眼刚才说话的人，点点头勉强说了声好吧。

前面被人带着，后面牵着一个，阴森的背景音乐让方耀不自觉握紧了手。

吱嘎——

是门打开的声音。

工作人员放开手。

环境中响起脚步声，一声、两声......紧接着响起了关门声。

【好，每位分到一个呼叫器，摁1可联系工作人员，摁2可以玩家进行沟通。现在请各位摘下眼罩】

【欢迎来到，冬山医院。】

方耀一把扯下眼罩，屋内很黑，只有墙上的十字架散发着瘆人的白光，墙上血迹斑斑，方耀连忙回头看。

“还好吗？”

杨树抿紧嘴，没有摘眼罩：“有什么？”

知道他是害怕，方耀给他描述了一下，还贴心地说不吓人没事的，杨树这才慢慢地摘下，睁开眼。

“看看有什么线索。”

见他确实没什么异常，方耀开始四下逛，他在前面找，杨树就在后面跟着，手里拿着传呼器，视线一直落在旁边人身上。

“这里有个病例。”方耀喃喃道，一只手拿起硬纸板凑到亮光处看。

“有两个病人跑了，一个45岁，一个34......时间是三月......哪一天被划掉了。”

方耀说着把病例朝杨树这边扬了扬，示意他翻页，杨杨树乖乖照做。

“员工守则......”方耀读了两遍，一整个A4纸的规章制度被人用黑色中性笔涂涂抹抹近乎看不清，唯有两条被人用红色笔特殊标记出来了。

【上班时间请注意着装，不穿白大褂者按规章惩罚】

【禁止摸鱼，被抓到按规章惩罚】

白大褂？

方耀朝后面看了一圈儿，果然在门口右面的墙上看到了两个黑影，像是衣服。

“过去看看。”方耀放下手里的东西领着杨树过去，“有看到其余的门吗？没有的话可能是要从这里出去。”

杨树看了眼门，上面有个密码锁，对着拿白大褂的方耀说：“试试，4534、3445或者03xx的排列组合。”

听他说，方耀笑着手上用着力向下扯衣服：“穷举是吧…哎？”紧接着又皱着眉朝挂着衣服的钩子看了一眼：“怎么拿不下来？”

“我看看。”

杨树放弃他的穷举，走到方耀身边抬起手翻看着衣服的领子。

“被锁起来了，有个挂式密码锁。”

方耀也朝那个地方看去——不仅有锁，而且还有一行字。

但方耀没看，视线只是轻轻落到杨树身上。

杨树拿起锁，先是三指捏着它大概看了一圈儿，然后托起那个锁放在掌心，其余四指配合着手掌拿住那个不算大的锁，拇指一圈圈慢慢拨着盘。

滴滴——

“开了。”

方耀如愿拿下衣服，这次手得空。

“密码是什么？4534？”方耀把衣服整理好，正了一下胸口的号码牌。

01。

“大概吧。”

杨树也快速穿好，右手又自然牵起他的手：“门怎么办，问问他们。”想了想又微微侧头说：“不出去也行。”

玩密室哪有不出去的？

方耀无奈让他牵着，想了想还是反握住并稍微拉近了看着他。

“你的号码是......00？”

闻言杨树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毛：“你呢？”

“看不清吗？01。”

杨树又挑了一下眉毛。

但方耀看不见，神色认真：“0001？0100？试试。”

门锁的两声抗议宣判了结果。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

“听到请回答。”

“无论是谁，听到请回答。”

被放到柜台上的呼叫器合时宜地响起来。

应该说林杰彬合时宜。

杨树长臂一伸拿过呼叫器递给旁边已经进行穷举的人。

“回答回答，”方耀手上没停，“你们出去了吗？”

“没有，你们那边有跟年龄有关的信息没？”

方耀的手指终于离开门表盘，杨树抬眼轻笑了一声。

“有，45，34。”

“ok，收到，我这边还有个数据没用，03......”“我知道。”

随着三声嘀嘀嘀，方耀推开门，领着杨树走出去，走廊上只有墙壁上的蜡烛映出来的黄光。

杨树跟在他旁边，站在一盏蜡烛下面，方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看。

杨树询问式歪歪头。

声音一下就堵在嗓子。

烛光让他锋利的面容看起来不再那么不近人情，方耀突然就觉得他说的对。

不出来也行。

眼睫抖动，方耀快速撤回目光，朝着地板扫去，像是吃薄荷糖哑了两下的孩童，深吸一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