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指尖微微凉，杨树皱眉看着右手腕上的白皙，不自觉收紧抓着肩带的左手。紧接着收回视线，不轻不重落在身边一脸质问人的眉眼间，反问着：

“你怎么在这？”

“来吃饭。”

某人理直气壮。

“逃课？”

“逃了，说说你们在这干什么？”

方耀的眼神一直放在韩迟身上，额头的伤口被纱布包着，鼻梁上也有伤口但看得出被处理过了。韩迟侧身倚靠在路灯杆上微笑着，双手插裤兜痞得不行。

方耀疑惑地打量着两个人。

“你俩打架了？”

韩迟耸耸肩：“没啊，不信你问他。”

的确信不过他，方耀扭头看着旁边的人。

“真没打？”

杨树个子本来就高，路灯从上方打下，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只是低头看着方耀一言不发，这可把方耀惹急了，晃了两下他的胳膊。

“嘶——”

虽然声音很微弱，但方耀还是听到了。

杨树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方耀回头不悦地看了眼韩迟，哪知后者也是一副见鬼的样子站直了身子，难以置信皱着眉指着杨树，看表情就知道骂的很脏。

方耀二话不说把杨树的袖子撸上去，只见他的小臂红了大片。

方耀轻声：“疼吗？”

杨树眼也不眨一下，开口。

“疼。”

“他打的？”

杨树意味不明地抬头看了眼。

一旁的韩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

但杨树没回答，只是自然地把袖子放下来，又反手扣住方耀的手腕，朝着韩迟说：

“走了，以后少见面。”

韩迟看了眼杨树，又看了眼方耀，像是嘲讽：“这可说不好，拿着。”

说完朝杨树手里塞了个盒子，带着脸上的伤走远了。

感受着手腕上不断加重力气的手，方耀抬头看看杨树，他一直望着韩迟离开的方向。

方耀受不了了。

“哥，真的疼，松个手呗，要断了。”

杨树松开手。

方耀问：“手怎么弄的？”

杨树没开口。

“成，不说也没事，回家。”

“为什么？”

“啊？”

少年给方耀问得一个懵，侧头盯着他看。

“什么为什么？”

杨树看着他无语的表情，叹了口气淡淡说：“没什么。”

想说脏话的舌头在口腔里面打了个结又解开，方耀终于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

“要是问我为什么多管闲事的话，那就当我心善吧，乐意帮助新同学加邻居，而且附近没诊所。”

“哦。”

杨树缩回自己的手，没有继续开口倒是也没有要走的打算，就呆呆地站在他的身边。

方耀见他这样直接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坐着自家车回了小区。

“来我家吧，我妈出差了，现在家里就我自己。”

滴滴两声，方耀带着人进了家，不等开灯方耀就直冲着放药箱的地方去了：“你先坐会儿。”

杨树看了眼漆黑的屋子，抬手打开灯。

“……在这，幸好上次发烧没有放起来……你站着干嘛？坐啊。”

一脸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方耀过去拉着他走到沙发坐好。

“不了，我回家就好，你早点休息吧。”

杨树起身，方耀还以为他客气客气，没想到他还真的说走就走，等方耀反应过来已经到了门口。

而楼上的开门声也无比清晰地响了起来。

“呀，小耀回来啦？妈妈的好大儿怎么今天放学这么早？”

方耀满脸震惊往楼上看去，杨树要离开的背影也是一愣，只见方蓉蓉女士从楼梯上下来，还打了个哈欠。

“妈？！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后天才？”

“臭小子，”方蓉蓉打了个哈欠走到方耀面前，“我这还不能回来了……你拿药箱干什么，又打架了？”眼看方女士就要开启审问模式，方耀无奈地朝门口一指。

“不是，我带朋友回来，他受伤了。”

“……”

方蓉蓉循着指示看去。

“你是……阿树？”

杨树转过身，礼貌着：“嗯，方阿姨好。”

“你……”方蓉蓉疾步上前，刚才的睡意也全无，“你……你这是伤哪儿了？”

看着一脸焦急的女士方耀歪歪头满脑袋问号。

不是。

她之前怎么没见他妈在他打完架之后这么着急？通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夹带关心的阴阳怪气吗？况且上次赵尚鸣和林杰彬俩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跑回来哭，方女士边骂边往医院拖人的影像还历历在目。

“就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谢谢方阿姨……”

杨树说着朝方耀看了眼，方耀以为是告别信号，利索地抬手挥挥。

“不打扰了，我先走了。”于是他说。

“哎！哎！好！”

其实没几步路，过个马路杨树很快就回家关好门打开二楼的灯。

某位女士却像被人点穴一般。

“妈，你要不去对面吧，你在门口都站五分钟了。”

“臭小子，你管我。”方蓉蓉顺手把门关好，走到桌边拿着切好的水果吃了起来。

“不过妈你怎么认识杨树？”

“啊……这个啊，”方蓉蓉想了想，“买房子的时候见过，差不多一个时期买的，见过几次，而且开家长会我又不瞎，光荣榜回回见，争气得很！”

不知有意无意，反正方耀他觉得女士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行吧，”选择性忽略，方耀问，“对了妈，我要住宿舍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住呗，到时候别求着我给你办理退宿就行。”

“……不可能，把你儿子想成什么样子。”

“行了，给你问好了，下周你就带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就行。”

“还是方女士靠谱。”

“答应我，别给你的舍友们添乱。”

方耀满脸不屑，主要是他母亲这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可这种想法仅限于他知道自己住哪个宿舍之前。

“多少？！”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学校的方耀看着眼前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抿着茶水的小明，难以置信地将声音劈了个叉。

“呼呼~322啊，”小明终于放好手里的杯子，带起老花镜给他指了指电脑屏幕的信息表耐心解释：“咱们班之前就28个男生，你又不住校，217 、218、219这三个宿舍都满满的，另外三个剩下的男同学还是跟十班合宿的。”

“那这个322哪来的？”方耀指着电脑表格里的数字不解地问。

“那个什么，杨树322的，就他宿舍还有空位。”

“我不去，换一个。”

二话没说，方耀直接拒绝。

“嘿！”小明从他那老花镜的上沿努力地打量着方耀的脸，“你还不乐意跟人杨树一起住啊？怎么？给我个理由……你俩闹矛盾了？”

“啧，不是，”方耀有些恼地咂了一下嘴，“主要是人杨树也不一定愿意跟我……”

主要是杨树这类人他处不来啊！

扣扣——

门被敲响。

“报告。”

“啊，是杨树啊，交卷子是吧，放桌子上就行。”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方耀噤了声。他的身子挡住了小明的桌子，少年的手腕只好从他右腰间伸过去，然后把试卷压在那张《住宿申请表》上。

“正好，杨树来了。”

小明把眼镜一摘，象征性地问：“杨树，我记得你住322是吧，还有空位置吗？”

入住宿舍号那一栏还空着，杨树只微瞥一眼。

“嗯，还有。”

“是这样，方耀同学呢想办理住宿，其余宿舍都满了，你看能让他……”

“可以，我没问题。”

“哎，那行……”

“不行，”方耀生硬插嘴，“怎么就行了，明总，他一个人同意也没用啊？别人万一不同意，要尊重别人的意见啊。”

小明看都不看一眼，利索地在表上填上“322”，以及签上自己的大名。

“他是宿舍长他同意就行了，赶紧的别墨迹，去找你戴主任签好名交上就行了，今天周二是吧，明天…后天……这样，周四下午你们班有节体育课，你到时候把行李收拾收拾，一会儿给你开个宿舍假条。”

方耀揣着申请表一脸郁闷地出了办公室门口。

“你怎么就同意了？你不应该拒绝吗？”

方耀质问一同回教室的某人。

杨树语气平和：“我为什么？”

“啧，你不说我住宿舍不怎么样吗？那不就是对我有意见吗？”

“你想太多，我没什么意见，听从老师安排。”

“我俩关系不好吧。”

“关系还行吧。”杨树停住了脚步，从楼梯下方仰头看向上阶的人，语气淡淡的：“所以？你是不愿意跟我一起住？”

怎么就关系还行了？

方耀一时语塞，回头对视：“不是……也不是不……就是……”

他总不能承认跟杨树住一起很别扭吧？传出去会被嘲笑死。

“那为什么？”

四目相对了五秒钟，方耀不自在扭回头，耳尖微红：“……不是还有别人一……靠，算了，不为什么，赶紧的，上课了。”

方耀两步并作三步，没有几秒踩着上课铃声的尾巴回到教室。

去他大爷的。

住就住，他还不信还能少块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