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行业遭遇大地震,登上全网热门话题,无数网友竞相吐槽,国外媒体争着报道,其他国家的网友也在社交网站上看热闹。
所有媒体中,尤属VOG这个平台被爆出最多黑料,从记者罔顾事实,采用春秋笔法报道社会事件,到主持人出轨,台长收取贿赂,应有尽有。
看到这个消息,许玫目瞪口呆。
上周日她才看到VOG的主持人穿着光鲜、笔挺的西装在电视屏幕里高高在上地点评,痛斥Schulz集团继承人。
怎么短短时间之内,不仅是VOG集团,怎个传媒行业竟全部都成人人喊打的老鼠了。
昔日高高在上、傲慢不已的传媒行业此刻焦头烂额。
许玫看了一下网页热门讨论,发现网友们早就对失去职业道德的媒体怨恨不已。
近年来,网络兴起,传统媒体的影响力日益减少,而传统媒体应对的策略是和资本联合并学自媒体追逐舆论热点。
许玫有些唏嘘,好歹也是陪伴自己高中三年的媒体们。
不过,她没想过这场大地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自认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她很快也没功夫去想这些,因为,开学了!
许玫就读于g大,这是一所具有超过六百年历史的名校,该学校坐落在风景优美的莱茵河旁,占地甚广,学生数量很多。
正值开学,校园里熙熙攘攘,许玫满怀期待地进入学校,随后,她便意识到历史悠久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老建筑极多!
g大的许多建筑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修建,现在大部分都在维修。
破旧古朴的墙面上喷画着张牙舞爪的涂鸦,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与反差感,极具个性。
恰如校园里的学生们。
许玫瞧着周遭有一身怪诞哥特风的酷哥,全身芭比粉的金发女郎、穿着露脐吊带短裙滑滑板的性感辣妹、戴墨镜开着崭新豪车的富二代……
作为一张亚洲面孔,且穿着T恤长裤,背着书包,许玫可以说是十分“突出”。
以往在高中,除了漂亮的脸蛋以及成绩,许玫在其他方面可以说是淹没在人群里,毫不起眼,所以,许玫一个人上学放学也不会觉得局促。
现在却恰恰相反。
由于周围学生个性十足,而看起来没个性的她,反而显得特立独行。
这让一个人来学校,孤孤单单的许玫没有归属感,心下不安。
许玫没和高中同学结伴,因为近来高中校友们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奇怪,好像有意疏远。
特别是Justus,他似乎对自己很生气,又忌讳着什么,不敢招惹她。
许玫讨厌这种被孤立的感受,但也无可奈何,她不是一个性情主动的人,实在不知如何与高中校友们沟通。
等到正式上课,教授开始讲德国文学史,许玫的格格不入感便更为明显。
许玫学的是文学系,来之前,她还特意提前预习了课本。
教授从中世纪德语文学,讲到巴洛克时期,他讲战争与政治对这段时期的影响——这些都是写在教科书上的内容,许玫倒还能应对。
然而,接下来教授让大家开始自由发言,列举自己喜欢的巴洛克时期文学。
其他学生们引经据典,大胆发言,一点儿也不拘谨,或朗诵十四行诗,或讲自己最爱的小说,甚至有人直接唱出自己喜欢的具有巴洛克风格的歌剧,引得众学生鼓掌。
然而,来自另一个文化环境的许玫却跟大家完全不同频。
许玫学德语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年,还是在备战高考的空隙学的,她的德语水平,应付日常还没问题,但跟这群文学系土生土长的德国学生们相比,简直没眼看。
她对其他同学们背诵的作品名字以及文学地位了如指掌,但却对具体内容一无所知。
课堂上就她一个留学生,许玫完完全全融不进去,只好疯狂记笔记,回去补知识。
又因为答应了Lennart要教他古琴,许玫还得匀出时间去请教她妈妈具体应当如何教学,并记下厚厚一沓笔记。
事情太多,简直压得许玫喘不过气。
许玫急得直掉眼泪,边抹泪,边咬牙学。
与此同时。
与许玫忙得晕头转向不同,Lennart却是从容悠闲。
传媒行业节节败退,自顾不暇,完全没办法反击Lennart,反而,这群前几日还高傲不已的高层们,个个积极给Lennart打电话,态度变得相当恭敬、卑微。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希望Lennart高抬贵手。
他们现在才明白,原来Lennart之前不是管不了,而是懒得管。
众人懊恼,早知道就不该来招惹Lennart这个撒旦!
他们不断道歉。
电话另一头,Lennart却是神色淡漠,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真是不堪一击,跟他的“哥哥姐姐们”没什么两样,他想。
真是无趣。
Lennar觉得厌烦,他面无神色地叫停他们的道歉,直接甩出自己目的,他要求各大媒体把关于他的负面新闻伙同其他虚假新闻一同下架。
众媒体哪敢不答应?
唯唯诺诺而已。
随后,Lennart又给各大社交平台以及搜索引擎塞钱,把有关自己的照片下架,确保搜自己名字时,搜索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至此,Lennart顺利在许玫不知情之际,成功亡羊补牢。
这场人设崩塌风波总算过去。
Lennart松了口气,他心情大好,颀长的手指敲键盘,从容而熟练地黑入许玫的电脑。
临近中午。
Lennart在办公室等了好一会儿,才瞧见屏幕被打开,镜头里,许玫白皙小巧的鹅蛋脸皱成一团。
许玫没想过自己正被人监视,她完全卸下心理防备,沉默着,眼泪大滴大滴往下坠。
她才上完课,自是又是一场打击,她的心态稳不住,杏眼里泪光盈盈。
可她又不甘心,许玫拧着秀眉,不服输地查着资料。
瞧着许玫雪白脸蛋上,红红的眼尾,Lennart喉结忽然一动,他伸出颀长的手,抚摸屏幕。
他的大拇指正好是许玫眼尾的位置,一颗晶莹的泪从许玫眼尾滚落。
嘀嗒。
泪直直落下。
Lennart仿佛觉得自己拇指一凉,然而,抬眼看过去,手掌上干干净净,哪里有泪滴呢?
隔着屏幕,泪滴不到这儿。
Lennart忽然生出一个无法抑制的冲动,他等不及周日了。
他现在就想见许玫了。
Lennart并非自由惯了的人,事实上,受成长经历的影响,他善于谋划,喜欢步步为营,总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会走出下一步。
然而,此刻,Lennart却抛下一惯的理性,直接出办公室,下楼梯,一脚油门开车前往许玫所在的公寓楼下。
直到瞧见许玫所在的房间的那扇窗户,Lennart才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就像是个热恋中的轻狂少年。
来这干嘛呢?
吓许玫一跳,把她吓得再也不敢接近自己?
Lennart知道自己此行完全没有必要,一点也不理智。
但他没把车子开走。
Lennart今日开的轿车是保时捷,不是许玫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它的隐蔽性很好,从车窗外完全瞧不清车里的状况。
于是,Lennart沉默地坐在车里,望着十二楼的那扇熟悉的窗户,想象着里面的情形。
直到许玫下楼乘公交去学校,Lennart瞧着许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Lennart这才启动油门,将车开走。
Lennart开始日日盼望周日,而许玫却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些,她可以再多学些东西。
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盼望中,周日如期而至。
Lennart仍然派司机来接送许玫。
许玫进车门时,瞧见后座上熟悉的俊美身影,又是一愣,Lennart居然也来接她了。
分明可以直接在家里等着她就好。
许玫把这个行为归结于Lennart过于礼貌。
车上,两人又是无言。
对于许玫来说,Lennart介于陌生与熟悉之间。
这才是两人第三次见面,彼此都不太了解,这让许玫感到拘谨。
然而,上周的愉快交谈又历历在目,许玫回忆着那些画面,又有种错觉,她和Lennart已经相识许久。
许玫拿捏不好尺寸,她也不知Lennart如何看待她,心里十分忐忑。
同时又由于她这周太忙,在匆忙之中挤出时间备课,她总担忧自己没备好课。
是以,一路上,许玫精神高度紧绷,简直与两人初见时没两样。
许玫跟着Lennart下车,到达公寓,她瞧见窗边上的钢琴被换成两人上周买的古琴。
Lennart解释:“这张古琴我先放在这里,等半月后,我父亲生日,我再给他送过去。”
“我打算在我父亲寿宴上表演一首曲子,我想我父亲定然十分欣喜。”
Lennart直勾勾地看着许玫:“Rosalie,半月的时间,可足够?”
被他一双亮晶晶的绿眸诚恳地盯着,而且还是Lennart为了孝顺父亲,许玫简直不好意思说半月时间不够。
她只得沉默地勉强点头,在内心悄悄叹气,精神绷得更紧了。
Lennart其实瞧见了许玫一路上都紧张兮兮,态度疏离,这让他不开心,他忍不住想使坏,作弄许玫。
所以,Lennart故意装作不知道许玫的为难,反而笑盈盈:“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
许玫顿感压力巨大,她深吸了口气,先打开书包,把自己这几天熬夜写的内容交给Lennart,想让他自己看。
既然Lennart想半月后演奏曲目,那基本的理论知识,许玫是没时间教他了。
然而,才递给他,许玫忽的反应过来,自己是用中文写的,Lennart作为一个德国人,能看懂中文么?
许玫抬眸,犹豫。
Lennart像是知道她的顾虑,用德语道:“我能看懂中文。”
其实完全不懂。
不过,要是让许玫知道自己不会中文,许玫定然又会想方设法把笔记翻译成德语。
Lennart原本因为许玫的生疏态度,有些不开心,所以故意作弄。
可是他看到了瞧见笔记本,想起许玫这几天熬夜给他备课,心里的乌云忽然消散,便没再作弄许玫,而是驾轻就熟地撒谎。
听到Lennart竟然会中文,许玫有些惊讶,不过,她转念一想,Lennart拥有一半华国血统,会中文也正常,便没再纠结。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会的古琴曲目,最终建议Lennart演奏《春晓吟》。
这是古琴三级的考级曲目,不难,而且其曲调清新明快,描绘了春天的欣欣向荣景象,寓意也好,适合Lennart这个初学者在他父亲寿宴上演奏。
许玫先试着弹奏。
上周她试过古琴音准,发现是正确的,不必再调弦。
她异常紧张,因为自己前一次弹古琴已是一月以前,她生怕自己水平太烂,太丢人现眼。
许玫屏气凝神,垂头,回忆《春晓吟》的乐谱,她以为自己会磕磕绊绊。
事实并非如此。
如葱白的纤手,轻盈而熟练地拨动古朴琴弦,舒缓地奏出悦耳、清新的琴音。
这是与Lennart曾学过的钢琴截然不同的曲调。
Lennart厌恶钢琴,之前窗边之所以会摆放钢琴是设计师设计的,这个公寓并非是Lennart常住的地方,他对此地没有归属感。
而眼前来自陌生国度的少女却似乎很喜欢她手上的乐器。
许玫越弹,心情越舒缓。
窗外天气和煦,阳光吹起窗帘,吹动许玫额间的碎发。
空气里飘来对面洋房阳台上的玫瑰味道。
大片灿烂盛开的玫瑰沐浴在秋日高阔的蓝天与造型古朴,色彩鲜艳的洋房里。
阳光、蓝天、鲜花、洋房皆映衬许玫秀丽、纤长的身影。
待到一曲奏完,许玫紧绷的精神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她抬起头,笑着,杏眼再次变得亮晶晶,像是沾了露水的栀子花。
触及Lennart的目光时,许玫却心猛跳一拍。
“Rosalie,你弹得很好。”
Lennart又直勾勾地盯着她,极具侵略性。
情感炽烈的夸奖搞得许玫不好意思,她脸颊发烫,害羞地垂头,同时心下也有些欣喜。
这一周,许玫进入新环境,被打击得厉害,正是自信心受挫之时,Lennart的夸奖来得恰如时候。
见状,Lennart心情亦是大好。
空气流动似乎变得缓慢,玫瑰花味浓烈。
许玫抬眼,瞧见Lennart仍然盯着她,许玫立即又垂眼,飞快眨了眨长睫,她地心脏跳得有些快,小声道:“我刚刚演示了一遍,现在,我们开始从基本的指法开始学起。”
挑、勾、抹、托……
许玫一一示范,随即,她又缓慢地重复一遍“挑”这个指法,并给Lennart讲解要点。
“大拇指扶在食指末节靠上边,指尖不可超出食指背。”
……
只有一张古琴。
许玫自然而然想到,在示范完之后,起身将位置让给Lennart,她站在窗台旁,瞧着Lennart。
Lennart坐下,许玫周围立即被Lennart的气味笼盖。
之前许玫就注意到Lennart身上并不像其他西方人那样身上有刺鼻的体味,需要喷浓烈的香水掩盖。
Lennart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清泠泠的,而又完全不会忽略,如雪山上的青松。
Lennart学过钢琴,并且学得还不错,以前经常被他父亲拉出去充面子,他的手指颀长且相当灵巧。
但——
Lennart故意呆板得像个机器人。
许玫说指尖不可超出食指背,他便偏偏超过食指背,随后,食指前端粗暴地拨弦。
琴弦发出紧促、刺耳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
许玫又演示了好几遍。
Lennart故意好几遍都不会。
许玫有些急了,她脑袋一抽,直接伸手纠正。
她将Lennart的手指摆出最标准的动作,她舒了口气。
随即,Lennart手指温暖的触感传来,许玫忽的意识到——
自己居然和Lennart牵手了!
许玫顿时愣住,脸颊唰地一下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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