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炉内还要刷油,防止烧焦,可这些用在人身上,就是毛骨悚然的酷刑了。
以人作炉,无需额外刷油,但却要用火在丹田以下燃烧。
因为火是至阳之物,煅烧效果最好,炉是至阴之体,容纳天地煞气。
煞气,煞气,也就只有凡人不懂,才将此物当做邪祟。
其实阴间生物的血都是蓝的,和凡人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也就是一些体质特殊的倒霉蛋,天生有行走阴阳两道的能力,血才会是蓝色。
像赵嘉婉这样,所谓的天煞孤星,其实就是因为她身为凡人的□□太过脆弱,承受不住阴间的力量,所以才会有各种濒临死亡的体验。
炉鼎是人类为了制住煞气的手段。
因为消除不了,只能炼化,便要选择一个相差七年的替身来代为受苦。
木里潇就是那个替身。
煞气这样的阴间能量,凡人一旦沾染,就会率先影响到精神,沾染越多,越容易见鬼。
但只要沾染了足够多的煞气,就可以穿行阴阳。
可惜千百年来,许多人只能在阴阳交界的边缘,尚未沾染足够多的煞气便疯掉傻掉了。
朱砂、雄黄、铅丹…这些药材一旦过量,对人的□□而言是剧毒,可对木里潇这样的炉鼎来说,只是可以炼化的材料罢了。
这意味着木里潇是毒不死的,却要生受毒发的苦楚。
直到毒性被她淬炼,只留下对人体有益的药性,再从灵台倾泻而出。
需要使用特殊材料,将这些雾气引入腠理才能让其发挥药性。
这样的药最难的便是储存问题,因为一不留神便会散的无影无踪,将其中药性全浪费掉。
好在黎家有一种容器蛊,可以储存这些雾气。
只是这种蛊练起来颇费功夫,常常要花十天半个月。
幸好赵嘉婉三日后只是要开炉,否则,倘若直接使用木里潇这尊炉鼎的话,练出来的药十之**会散逸空中。
在正式炼药以前,准备工作要做好。
——
赵嘉婉需要炼制的药,其实就是木里潇的寿元。
她要透支对方的阳寿,将那些事物尽数吃进自己的腹中。
毕竟一年一年的吸收太费时间了,倒不如一次吸个痛快。
倘若一人有十年阳寿,充作炉鼎,可练出二十年。
因为肉身炉鼎与寻常人类不同,是经过煞气锻体的肉身。
所以在变作药材时,也比人类能压榨出的阳寿更多。
这阳寿,就是人的药用价值,比剥皮剔骨温良不少。
赵嘉婉打算一次性吸走十年,让木里潇丧失五年的阳寿。
只是这样下来,木里潇也许会在二十好几的时候英年早逝,赵嘉婉也会命不久矣。
因为赵嘉婉满打满算,已经吸走对方的寿命十五年了。
现在只能赌对方的寿限能够高一些,最好超出自己的认知,能到**十岁最好。
——小赵公主果然没有变。
黎落想到赵嘉婉的谋算,略微安下心来,看着满目狼藉的风景,心情松泛不少。
脑海中蓦然间浮现自家妹妹的身影,面容又莫名变得忧愁。
不知阿瑶现在如何了,我见到小泽的事,也应该让她知道吧。
这样想罢,黎落的脚步已经来到了外城。
街道上很冷清,除了猝然倒地的尸体,就没有任何能称之为人的事物。
黎落一个人走在街头,到处去寻找能称之为中药铺的地方。
却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毫无进展。
好在路是直的,她大不了,原路返回就是,遇到需要拐弯的地方就打道回府。
毕竟没有地图,她又没像少城主那样身怀绝技,否则她直接助跑,跳到对侧的屋檐顶上纵览全局,岂不是省了许多事?
可惜,再怎么样她都跳不上去,也就只能凭借双腿踏实地走过去了。
那些建筑一爿爿地紧紧挨着,一爿是饭馆,一爿是百货。
黎落不慌不忙,默默记下这些牌匾。
却在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走到尽头后,发出一声叹息:
没有药铺,看来只能换条路找找,得在天黑之前摸清这里的构造,否则时间就被浪费了。
三日后的开炉仪式中,得备一些寒凉之物中和药性,否则有极大概率浪费药材。
蒲公英、金银花、菊花、桑叶和黄柏,都是极好的寒凉之物,可以清热解毒,很好的中和雄黄和朱砂过烈的药性。
黎落的任务,就是要找到这些药材。
——
“诶?怎么回事?我…没死吗?”
木里潇感觉自己从床上飘了起来,像是在梦里一般,俯瞰着仰躺在床上的自己。
她分明感觉到自己死了,意识却比生前还要清晰。
那时候她在床上挣扎,身体蜷曲成熟虾一般,胃部痉挛得像是利刃在腹中翻搅,只能拼命得捂起嘴来,避免声音泄出。
整个头蒙在被子里,满头大汗地扭来扭去。
赵嘉婉听到她的响动,试探性地唤了声:“潇儿?”犹豫着要不要掀起被子。
那些动静却在听见她声音的时候骤然休止,变成虚弱的一句:
“没事儿,赵姐姐,让我好好休息吧?”
强打精神地笑了笑。
“可是…”
赵嘉婉见她面色不好,还要再劝,木里潇却起身凑上来,爬到赵嘉婉的身边:
“姐姐,我好困,就让我再睡会嘛!好不好?”
整个人扒着赵嘉婉的后背,软软地撒着娇。
分明像是困倦至极时慵懒的气音。
赵嘉婉忍不住直咽唾沫,眼神都不敢随意乱瞟:
“好,你再睡会,我不吵你。”
直视前方,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木里潇意犹未尽地在她肩膀上蹭蹭,口中含糊地嘟哝一声:
“嗯,好。”
乖乖地爬回被窝躺好。
赵嘉婉稍等一会,毫无预兆地转过身去,轻轻在她额角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随即就像无事发生那般,起身从书架里抽了卷经来看。
——攀升上来的热意蓦地纾解,顺滑的触感令她满足。
虽然显而易见的还不够,但她们的日子还长着。
木里潇就这样昏昏睡去,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死去了。
可上天给木里潇开了个玩笑,连死都没让她死那么透彻,半缕游魂就这么飘出体外,不知所谓地晃荡着。
那些毒药,应该足够我死上十回了啊。
她试着摸摸自己的脸,却只是无形地穿过。
床上赫然躺着她自己的身体,像是陷入完美的睡眠。
难道我连死都死不得吗?
木里潇苦笑着看着自己的躯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忽然,背后传来女子的声音,把她冷不丁吓了一跳:
“姑娘,是你啊,你身上的煞气这么重,怎么不见你来地府里坐坐?”
是个面容俊秀,五官鲜明的女子,头上戴一顶帽,书着“天下太平”。
语气却很是随意熟稔,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木里潇端详着她的脸大半天,终于想起了是在哪见过:
“你是…黑无常?姐姐,我这是到了阴间吗?”
还好,能见到黑无常,就意味着自己的确是死了吧。
黑无常却否定了这个答案:
“还没,不过快了。”
看着木里潇这幅安详平静的表情,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姑娘要随我去地府坐坐么?再这么飘着会魂飞魄散的。”
没想到木里潇却很豁达地来了一句:
“散就散吧,我巴不得早点儿灰飞烟灭呢。”
黑无常听见这话,觉得对方是在怄气,但这么多年了,祂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便耐心地同木里潇讲起道理来:
“姑娘身上染了这么重的煞气,即便魂飞魄散,下辈子也只能做永世不得超生的厉鬼,是不能投胎的。”
木里潇却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语气轻佻不已:
“厉鬼与寻常的鬼有何分别?不都是永世不得超生么?”
这反倒激起黑无常的好奇心,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姑娘不在乎么?一辈子无法步入轮回这件事。”
木里潇却面色如常:
“我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让黑无常顿时哑口无言。
要知道,能看见祂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不是穷凶极恶,就是干了不少有悖人伦的事。
可这木里潇反倒有种不知死活的天真在身上,压根儿不像手上沾血的。
祂对这样油盐不进的鬼魂也懒得再劝,当机立断掏出引魂索:
“既然如此,要和我去地府看看么?”
似乎还能看见木里潇脸上散漫无谓的表情:
“行啊,怎么去?”
“牵着这道引魂索,跟我来就是了。”
毫无波澜地接过自己手中的引魂索。
口中应了个“好。”
这意味着木里潇的□□尚未死透,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赵嘉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夜幕降临。
黎落隔着门在她的寝宫外唤了一声:
“小赵公主,是我。”
才让她想起木里潇似乎一直没有醒来过。
她表面镇静,低声吩咐一句:
“进来吧,阿落。”
眼神却不自觉朝着木里潇的方向瞟去,慢慢挪着自己的身子,把木里潇抱了起来。
只是,让她枕着自己的腿而已,应该没关系吧?
接着木里潇的身体,带着被窝里的温热,就这样枕在赵嘉婉的腿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