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关上房门,叶归尘托着吃饱喝足后酣然入梦的球球,回头环顾这间简单到有些简陋的房间。

屋子里头只有张供他休憩的白玉硬床,修炼打坐的蒲团,墙边的书架上倒是堆积着不少功法经书,只是许久不曾翻看,毕竟那些书中的所有内容他早已倒背如流。

他的目光落在被尘封在书柜最底层的木盒里。

挪开压在木盒上头的书堆,打开盒盖,里头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便映入眼帘。

叶归尘随手取出一张纸摊开来看,纸张已经略有泛黄,只是上头的字迹却还十分清晰。

开头是一行银钩铁画的字迹,写着“至性至善,大道天成”八个大字,这是他自己的笔迹。

在这行字旁边,紧挨着一行字,只是那字迹却歪歪扭扭,不成个样子,不像是写的,倒更像是依葫芦画瓢仿着画出来的。

这行字迹丑得眼熟,叶归尘从怀里掏出方才收来的那张写着‘情诗’的纸,一并叠好放进去。

不必对比,他便知道这两张纸上那些字迹必然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望着面前塞满白纸的木盒,叶归尘沉默了许久,才将盒子盖好放回原处,揣着球球开始打坐冥想。

只是,向来心无杂念的天权剑主这一次却很难入定。

闭着眼睛盘膝坐了数个时辰,终究未能心无旁骛地修炼,叶归尘只能无奈地睁开眼,托着还在沉睡的球球御剑离开了天权峰。

天璇峰距离天权峰有将近三十里的距离,这段距离御剑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能赶到。

抵达天璇峰后,叶归尘才走到峰顶那处别致精巧的院落外头,就看到竹篱编的院门正敞开着,院落里的景致站在外头便能一览无余。

身着深紫色道袍的天璇剑主陆妙韫正在院子里头煎茶,听到脚步声后,她微微抬头,含笑望着叶归尘:“叶师兄难得光临,请进来坐一坐吧。”

叶归尘扫了一眼白玉茶案上的两只茶杯,便知道陆妙韫已经算到他要来,笑容不改地从容入座。

“师兄前些时日受了雷劫之伤,不知如今恢复得如何了?”陆妙韫递上灵茶,含笑关切地问道,“修为可受了影响?”

叶归尘抬手接过灵茶,同样微笑着回答:“多谢陆师妹关心,雷劫凶险,恰逢天道容情,能留一条性命已然万幸,至于修为一事,只能顺天应时,不可强求。”

陆妙韫低头饮茶,闻言微微抬眸,扫了一眼叶归尘清雅俊美的面容,这才放下茶盏,温言安慰道:“古往今来的修道者,皆是逆势而上,与天争命。叶师兄虽此次受了魔修暗算渡劫不成,但日后恢复了修为,再次尝试渡劫也未尝不行。”

叶归尘慢慢品尝着天璇峰上的极品灵茶,片刻后才淡淡笑道:“修道是为济世渡人,若只为个人得道,倒是有些着相了。”

陆妙韫话头一转,跟着附和:“叶师兄所言甚是,您如今已经修炼至大乘飞升境,凭白有了十万年的寿命,便是寻常地仙也不及你了。纵然不能飞升天界,但在人间做个逍遥散仙却也乐得无拘无束。”

叶归尘若有所思地看着陆妙韫,只觉得她今日说话总是拐着弯,倒与平日爽利的性子相差甚远,看来是有什么话难说出口了。

只是陆妙韫不提,叶归尘便也跟着装傻,埋头喝茶。

“对了,叶师兄今日拔冗来我天璇峰,不知是有什么事么?”陆妙韫见叶归尘从容饮茶,终于是按捺不住先挑起话头。

叶归尘顿了顿,叹了口气:“此事说来,却是有些难以启齿。前些时候,我招了个司灵使上山,只是这人上山不久,门派里的情况不清,规矩也不大通,冒犯了师妹的那只灵貂。今日我上门,是替他请罪来的。”

陆妙韫心里早就知道了这桩事,这也是她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煮茶侯客的缘故。

她心底早已打定主意,若是叶归尘不来,她可就要过去了。

只是虽然已经心知肚明,但陆妙韫在听到叶归尘的话之后,仍然摆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怎会如此?那貂儿乃是师妹的心头爱物,师妹养了许久,已然难以割舍......”

说着说着,竟然语气哽咽,一副难过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见她露出这般模样,叶归尘心底了然,待会儿陆妙韫要提的条件怕是要价很高了。

叶归尘配合地安慰道:“师妹莫要难过,那貂儿师兄无法赔给你,但若有他法能弥补你一二,师兄也绝不推辞。”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陆妙韫眼底一亮,遮遮掩掩地看向叶归尘:“师兄所言当真?只怕师妹说出个要求,师兄觉得为难便不肯了。”

叶归尘含笑:“师妹玩笑了,师兄自然说话算话。”

陆妙韫立刻追问:“原本这话不该我问,因想着师兄乃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早晚要飞升天界的,岂是凡界中人能匹配得上。但方才我听师兄所言,倒是想问师兄一句,修道漫漫长路,可愿寻一位道侣共同进退?”

叶归尘一顿,蹙眉看向陆妙韫:“师妹这是替谁来问的?”

陆妙韫美目一瞪:“难道我就不能替自己问问吗?”

叶归尘打量着她,片刻后摇摇头:“我早知道陆师妹心有所属,你不是替自己问的。”

陆妙韫怕叶归尘点出她心底之人,连忙据实以告:“玉霞宫的宫主白媺(mei)人向来与我交好,也心悦师兄百年,只是她的修为不及你,不敢表白心意,怕会耽误你的前程。而今师兄既留在人界,她才托我转告师兄,如若不弃,她倒愿与师兄结为鸾凤之好。”

叶归尘默然片刻:“替我转告白宫主,多谢她的厚爱,只是叶归尘怕是要辜负她的美意了。”

陆妙韫见状,有些急了:“白媺人乃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虽修为不及师兄,如今也是分神期的强者,师兄何至于如此绝情?”

说着,她又提起自己死不瞑目的灵貂:“叶师兄,你方才还说自己不会食言呢!可怜我的貂儿死得惨,诶......”

叶归尘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就要走。

“叶师兄,你去哪儿?”陆妙韫起身追问。

叶归尘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我去把灵渊这个孽障捉来,听凭师妹发落。”

陆妙韫见叶归尘表情坚决,只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倒也不至于如此,这桩婚事我再不提了。不过白媺人到底是我至交好友,师兄能不能答应去见她一面。一来,我也好让她死心,二来,到底我的貂儿是死在那少年手里,一条命换你见她一面,也不算过分吧?”

叶归尘停下离开的脚步,回头看向陆妙韫:“在何处见面?”

陆妙韫见叶归尘语气有所松动,立刻道:“下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太一宗掌门的独子娶亲,已经广发请帖,想来师兄也收到过。就在那日的道侣大典上,你们见上一面如何?”

叶归尘思索片刻后,微微颔首:“那就这么办吧。”

到底是灵渊先宰了人家的灵宠,陆妙韫又主动退让一步,叶归尘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只能应下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放松下来,陆妙韫笑望着叶归尘:“叶师兄待这位灵渊小友倒是很好。”

好到竟会为了灵渊勉强自己去做不愿的事情,这在叶归尘身上可是头一遭。

叶归尘微微垂眸,递过茶盏笑道:“真是好茶,劳烦师妹再续一盏。”

与此同时,天权峰上。

“灵渊道友,你别跑,你听我说!”

天权峰山脚下,南宫道怜望着前头蹿得飞快的人影,无奈开口喊道:“你放心,我不是来催你修炼的。”

看着前头逐渐慢下来的人影,南宫道怜不觉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虽然这灵渊只是金丹期而他是元婴期,但论起御剑飞行的速度,对方的速度却快得可怕。

灵渊隐约听见身后南宫道怜说不是来催他修炼的,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去。不过他掐着御剑诀的手却并未放下,显然是准备随时跑路。

他的御剑术是叶归尘亲自教授的,放眼整个修真界也难有对手,在逃命之时格外有用,很少有修士能追上全力御剑的他。

就连修为高他数阶的南宫道怜也不行。

“南宫道友啊!”灵渊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南宫道怜,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嗨,方才风声太大,倒是没有听见你的声音。道友找我,可是有事么?”

南宫道怜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修道之人的五感都远超常人,灵渊怎么可能没听见他的声音?不过是怕被自己叫住,带去练功房修炼罢了。

不过,考虑到师尊对灵渊表现出来的格外宽容,南宫道怜扯扯嘴角露出假笑:“哦,想必是山上风大。道友,我找你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这两日可曾见到过一头银色灵貂?”

“什么灵貂,也值得南宫道友这般费心寻找?”灵渊面不改色地反问道。

南宫道怜细细地观察着灵渊的脸色,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便笑了笑道:“说来话长,那灵貂原是天璇剑主的灵宠,虽未与剑主师叔结契,但却很得师叔看重。昨日这灵貂失踪不见了,听内门弟子说,这小貂儿曾在天权峰出现过,故而我才想问问看是否有人瞧见。”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若能找到归还给师叔,倒是免了一场风波。若不能,怕是后头还有得麻烦呢!”

“啊?”灵渊只听卿卿老婆提过,那灵貂的主人修为高深。他只想着自己毁尸灭迹之后必然不会被人发现,眼下想来,是他想简单了。

“那灵貂既是天璇剑主爱物,想来剑主是有什么法子能找到它吧?”灵渊试探着问。

南宫道怜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灵渊有些心虚地问:“那貂就这般金贵?若当真找不到了,不能再去寻摸一只么?”

南宫道怜摇摇头:“那貂儿是师叔在禁林里头捉来的,想来若要再捉一只,还得再入禁林才行。只是禁林里危险重重,门派规定,化神期修为之下的门人禁制入内。罢罢,反正我们也不知那貂儿下落,我再去问问其他门下弟子。若真的无人见过,想是貂儿已经下山去了,我便去回师叔也是无碍的。”

望着南宫道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灵渊不觉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低头。

闯下祸事,还得想法弥补上才行,万不能给他家卿卿老婆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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