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失忆了。”赤井秀一盯着他的手腕。

男人手腕上还留着绳子的勒痕，可就在几分钟前，他利落地卸开关节挣脱了束缚。

“只是不记得我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东西……”男人瞥了眼少年手中的枪，语气平静，“大概这和记忆没关系。比如，我完全知道如何卸掉你的枪。如果你不介意，那也不会为你带来困扰的话。”

赤井秀一勾起唇角：“试试？”

话音刚落，少年猛地抬臂瞄准，但男人动作更快。他侧身扣住对方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直取枪管。赤井秀一迅速后撤，却被男人跟进压制。两人在门口狭小的空间里过了几招，肘击、格挡、闪避，动作干净利落。

体型，力量，以及明显存在的技巧差异，赤井秀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在和男人的交手中处于上风，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左利手，截拳道，直攻猛冲的作战风格，他们有不同，相似点却同样出人意料。

一个闪神的瞬间，男人已经卸掉他手中的枪。咔嗒一声弹匣滑出，保险被利落关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但出乎意料的是，男人把枪递还给了赤井秀一。

“太轻了。”他微微皱眉，指尖掂了掂枪身，“如果你想保证杀伤力和准度，完全可以更重一些，这个不适合你。”

赤井秀一沉默地接过来，但男人说得没错——这不是他的枪，是从日本离开前玛丽告诉他如何在安全屋中找到的。

这是种新奇的感受，男人不属于赤井秀一见过的任何一类型人。他甚至不在乎少年刚才打在自己脸颊那拳，只是抬手调整了下可能歪掉的面具。

下面会有淤青的，赤井秀一无法否认自己想到这点时还挺骄傲，毕竟他胳膊也疼得发麻。

“你究竟想干什么？”他直截了当地质问。

男人慢悠悠地走进客厅，单手扶起被踹倒的桌子：“我告诉过你，我失忆了。”

除了睁开眼看到这个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少年，他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也一无所知。

“不过，如果能让你放松些的话，我倒是还记得我的名字。”男人轻轻颌首示意，“冲矢昴，很高兴见到你。”

完全没听过的名字，在公开的网站上搜索也没有结果。如果忽视过于利落的身手和明显是伪装的平光镜，冲矢昴看着更像个做研究的大学生。

赤井秀一看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计算着黑进官方系统的可能性。他在英国时确实跟着父母的几位同事悄悄学过一些技巧，但要想深入挖掘信息，普通的入侵手段显然不够用。

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按住他的键盘，冲矢昴笑眯眯地坐在一旁：“想都别想。”

“怎么？”赤井秀一挑眉，“担心我找到的结果不是你想要的？”

“更像是不希望你打破自己暂时低调的准则。”冲矢昴好整以暇地回答，手指已经自然地接过了电脑的控制权，“连未成年独居都不希望被邻居发现，避免引来福利系统的人……你确定要做这个？”

赤井秀一看着冲矢昴熟练地操作系统，甚至当着他的面在数据库里搜索“冲矢昴”这个名字——果然一片空白。

“嚯。”他嗤笑道，“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冲矢昴有条不紊地敲击着键盘：“如果要在你家……公寓里操作，最好缩短每次在线时间。或者多设置几个中转节点，至少不会让人直接追踪到这里。”

“失忆。”赤井秀一指了指冲矢昴一路引去不知道哪个岛国的线路。

“有点麻烦，不过上手后就会熟练了。”冲矢昴抹去网络上可能追踪到赤井秀一的痕迹，“如果想尝试的话，最好从再简单些的开始。”

话说到这个份上，赤井秀一要再意识不到冲矢昴有什么问题，他还是趁早回日本的好。

“你在教我。”少年的绿瞳里是已经不加掩饰的警惕，但更多的是好奇和试探，“从拆卸枪械到使用武器，现在又是这个。”

这家伙是吊桥效应还是怎么的？

冲矢昴偏过头，唇角微扬：“怎么，这些不正是你需要的吗？”

确实需要，赤井秀一皱着眉头想。

美国的未成年人监护制度对他现在的情况来说是个大麻烦，赤井务武下落不明，玛丽远在日本又不能轻易现身。

最合适的解决方案是玛丽授权一位法律上的监护人，但人选始终是个问题。玛丽曾考虑向羽田家求助，毕竟他父亲是因为羽田浩司的案子失踪的，两家之间也并非雇佣或者上下级关系，羽田康晴确实表示过愿意提供帮助。

只不过赤井秀一拒绝了，有些事是需要维护的，赤井秀一不会因为年龄就不清楚这点。比起他，玛丽和秀吉更需要这些。而比起依靠别人，赤井秀一更希望自己达成目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遮掩了资料却没有立刻入学，赤井秀一心里有个大致的计划，等到十六岁一切会更容易操作，提前来到美国本就是打算利用这段空档期。

但当十五岁的少年真正站在纽约街头时，才发现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这里不是伦敦，即便在伦敦情况也不会好多少。他们曾经的家已经被彻底清理，不会留下任何生活过的痕迹。父母从前的同事，他和秀吉的朋友，这些人都必须远离。

赤井秀一揉了揉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计划没有太多偏差，他依旧可以利用这段玛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间去尝试，尝试了解纽约繁华街头下隐藏的黑暗。

了解他父亲是不是也被其中的黑暗吞噬。

除了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阳台上的不速之客。这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既让他心生戒备又忍不住好奇的男人。

冲矢昴无疑很危险。空白的背景、面具、娴熟的技能、完美的伪装，没有一样是普通人会具备的——即便是身为MI6的玛丽也未必有他这般全能。

但即使在被枪指着的时刻，无论是赤井秀一有机会开枪的时候，还是冲矢昴完全可以反制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杀意，甚至表现得过分包容了。

他打发了那个女人，因此这是面向赤井秀一的包容。

“我需要一个临时落脚点，”冲矢昴平静地解释，“对失去记忆的人来说，纽约的街头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赤井秀一需要学习冲矢昴掌握的技能，偶尔还需要有人帮他应付未成年人监护系统的麻烦。只要他能说服，或者说暂时瞒住玛丽。

“沙发归你，我没有多余的卧室。”少年瞥了眼被冲矢昴随手丢在一旁的西装，“但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以什么身份签署我母亲那边的监护人文件？”

冲矢昴没有反驳这个安排：“给我些时间。”

或许他能做的还不止如此，男人沉思片刻，又比划了下眼前的电脑：“借我用用？”

当然，他也不介意赤井秀一看着。

少年观察着冲矢昴的动作，男人似乎一开始并不完全确认自己要找什么，而是在地图上四处翻看，时不时会陷入思考。

——赤井秀一不确定那算不算他想起些什么，就像如何挣脱束缚一样的代表。

他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显然已经在心里确认了目的地。只是赤井秀一端详男人的神情，总觉得这家伙做事也不会……那么简单。

“我觉得你应该先给自己弄身衣服。”赤井秀一发自内心地建议道。他这里根本没有符合男人身形的衣服，那件沾了不知名血迹的西装也需要尽快处理。

冲矢昴哭笑不得地从电脑中抬起头看着少年：“你这就放心我出去了？”

赤井秀一不可能把自己的武器交给对方，他头也不抬，从抽屉里取出一些现金放在桌上：“记得先走阳台。”

“这里是五楼。”冲矢昴好心提醒。

“哦呀，”赤井秀一抱着胳膊瞧他，“你第一次是怎么上来的？”

真是没法和这孩子争辩，冲矢昴好笑地摇摇头，估算着楼层高度和墙面可借力的位置。不算惊讶的是，如果控制得好，他的确可以做到。

“你把现金留给自己吧。”冲矢昴挽起衬衫袖子，他确实需要些更方便行动的衣物，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着这种西装昏迷在这里。

男人深吸一口气，翻身越过栏杆。左脚稳稳踩在下层阳台的顶部边缘，右手同时抓住上方的排水管。身体下坠的瞬间，他及时用脚尖勾住了再往下的空调支架。这些动作流畅得令他意外，仿佛肌肉早已记住这样的移动方式。

在继续向下移动时，他注意到自己会本能地选择最稳固的落脚点，对距离的判断也精准得超乎寻常。

……就像自己连更高的地方都攀越过，或许不止是那样简单。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冲矢昴轻轻啧了一声，依旧没从一片空白中挖出有用的记忆。

最后一段距离他直接跃下，膝盖微屈缓冲落地冲击。拍掉手上的灰尘，他抬头望了眼五楼阳台。赤井秀一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对他摆了摆手。

如何在他离开后保持警惕，还有清理痕迹这种事不必冲矢昴讲给赤井秀一。看少年握枪的姿势和自如转变情绪的样子就知道，对方不是对外面黑暗一无所知的类型。

不过这些远远不够，冲矢昴回忆着公寓内自己看到的事物，的确是个安全屋没错。但储备不足，许多武器赤井秀一用着也不合适。

他得想办法给那孩子带把趁手的枪，冲矢昴一边整理着皱巴巴的衬衫袖口想，或许自己也同样需要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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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