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净无瑕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她花了点小钱聘请的地菇精每日会按时上门给她们家打扫卫生。

早晨是修练的大好时机,她顺便给地菇精开个门。

然而今日还没到地菇精开工的时辰,枯树干上已经晾晒好了一整排洗好的衣裳,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明显被人修剪过一番。

净无瑕茫然片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望,居然是朝遇。

“你起得真早,我刚刚洗完衣服晒好。”

净无瑕闻言恍惚了一下,朝遇的声音比她记忆里的更柔和更有蛊惑力,好像一只憋着劲,生怕她听不出他在讨好她的山鸡。

这小子,该不会是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靠她苟命,所以正装得温和有礼,想骗她好好照料他吧?

她嘴角抽搐,上下扫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朝遇此时穿戴一新。

他那一身华美的衣裳虽然不及他从前在宫中穿的,但在碧波山这种地方,他简直是熠熠生辉,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散发着“我很贵”的气息。

“这身衣服你从哪来的?”

“有妖怪上供给我的。”

朝遇对着她绽放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极尽美好,能让旁边的花自惭形秽地背着他偷偷开放。

他对着镜子练习过这个笑容数次,虽然他自信自己不管怎样都是最美的,可是还是事先准备妥当,他才能安心。

净无瑕:“你打劫那些妖怪了?”

她才不信那些不打不老实的妖怪们会主动送给朝遇东西。

更何况朝遇失忆前就不是什么善类,他属于蹬鼻子上脸,人不欺他他也欺人,人若主动欺他,他铲平人家十八代祖坟。

朝遇笑而不答,转而柔声问道:“这些东西要多少就有多少,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多多地送来。”

他眼中波光流转,眼珠犹如落日照射的湖面般闪烁:“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都可以为你得到,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似乎是怕她不愿对他有所求,他强调地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这都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净无瑕:“……”

净无瑕有种做梦的感觉,因为眼前的人确实是朝遇,但是他说出这么富有人性的话,给她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她曾经看见一条火龙因为口腔上火,于是转头啃了哥哥冰龙一口尾巴肉,以此祛除火气。

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怎么想都觉得不是现实中会发生的事。

可是还真的就发生了。

净无瑕突然想起来,阿蛮说朝遇失忆了,那便不奇怪了。

脑子坏掉,说出什么话都可以理解。

不愧是她亲自诊治的,效果就是很差,后遗症就是很大。

净无瑕先是怪笑一声,随后收起所有笑容对他冷冷道:“我想要什么关你何事。”

朝遇一怔,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受伤,似乎被她这种恶劣的态度吓到。

但这点微薄的情绪转瞬消失,下一刻,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平静温和,像是能包容她所有的无理取闹,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他会无条件接受。

“是我的错,我不该多问这些问题,坏了你的心情。对不住,你可以不要生气吗?”

朝遇垂了垂眼,连睫毛都透露着歉意。

净无瑕沉默许久。

她相信朝遇就算失忆了也不会突然变成什么好人。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她用这种态度和朝遇说话,他下一刻就会露出本性,跟她对打。

但是单打独斗,他怎么会打得过她,于是她就能反过来暴打他一顿,同时占领道德高地:可不是她先动手的噢。

失忆居然有这么大的效力,能把一只黑心火鸟变成柔情似水的贴心小鸟。

净无瑕陷入了苦思。

朝遇则仍旧温顺地等待她的回应。

净无瑕方才对他那么凶,可是朝遇一点都不生气,想到自己昨晚知道的那些事,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做鸟最重要的就是风度,连风度都没有了,不如去死。

至于他放火烧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朝遇不想再思考了,风度和美貌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失去其中一个,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折磨。

如今他只想弥补她们母女俩,让她们过上奢靡舒适的日子。

净无瑕没再管他,因为她让人生变得轻松的秘诀之一是:当她遇到想不通的问题时,那就不想了。

她凭空掏出时秋来昨晚给她的一摞画像,对着晨光开始仔细浏览。

时秋来受命于迷桐司,平日负责有护卫一方百姓职责。

近日城中出现一只能变化形貌的妖怪,四处挖人脏腑吃。

但它并不像其他智力低下的怪物那般一次吃光,吃得血淋淋,闹到人尽皆知。

它的手法高明多了,且医术精湛,每次它都先将目标弄昏迷,只取目标一点脏腑吃,然后再给对方止血,将对方肚皮上的伤痕抹去。

当事人不知发生自己身上发生了这般可怕的事,白日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到了夜晚又一点点地被它食用,直至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突然死去。

这实在是只凶恶又狡猾的妖物。

好在城中一些用以监视种种异象的绘影石记下了几张可疑人脸。

迷桐司推测这妖物是盲虫,一种有极强变形能力,但每次变化都会有几处微小部分不变的精怪。

只因在它们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前,它们无法实现完全改头换面。

如今要做的是,在这十几张画像中找出相同之处。

净无瑕看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发现。

朝遇向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这些画像上。

对他来说,即便不知晓她手上的这些画像有什么用处,可是他天生的孔雀真眼让他立刻发现了几个毫无变化的地方。

他抬手在那几处指点了一下,温柔谦和地道:“无暇,这些地方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指的是耳朵、鼻翼下方、下颌骨等地方的皮肤,小到只有半个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这几处在净无瑕的眼中,没有什么异样,毕竟不是所有鸟的眼力都像朝遇那么刁钻。

恰在这时,时秋来也来了。

他听见朝遇方才所说的话,疑惑地嗯了一声。

朝遇注意的却是,时秋来是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也就是说,昨晚他留宿在净无瑕家中。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手指关节发出嘎嘣一声脆响,只是无人在意。

时秋来对朝遇的话不太相信,哪有看两眼就看出来了的,就算是想在净无瑕面前装一把也不用装得这么离谱。

他小声对净无瑕说:“他是不是乱讲?”

净无瑕把头侧向时秋来一边,跟他解释:“我想是真的。他有孔雀血统,用孔雀真眼浏览这些画像,解析出线索的速度自然非常快。”

朝遇看着她和时秋来显而易见的亲近,一言不发。

时秋来听完,立刻热情道:“哎呀朝兄真是了不得,多谢你帮我们解决难题。”

朝遇笑得比他还友善:“你是无暇的朋友,那便算是我的朋友,只要我能帮上无暇,自然义不容辞。”

一番客套之后,时秋来与净无瑕开始讨论起如何布置逮住这只盲虫的陷阱。

两人说着说着便像是忘记了朝遇的存在,旁若无人地嘀嘀咕咕了起来。

净无瑕一眼都没有往朝遇这里看。

朝遇的笑容渐渐变淡。

他看了眼时秋来与净无瑕的距离,比他与净无瑕站得更近。

净无瑕、他、阿蛮,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三口,时秋来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朝遇故意离净无瑕稍近一些,趁着时秋来走开,来回踱步思考些什么的时候,他俯身压低声音说:“你可以向我随意索要任何东西,我都会答应你。只要你想好喜欢什么,随时可以来告诉我。”

净无瑕头也没抬:“我喜欢你闭嘴的样子。”

朝遇听到前四个字的时候身体微僵,原本身体里那些因为频繁接触她而稍有好转的异常反应又开始衍化出新的躁动。

可当她说完整句话时,他就像只被丢进冰湖里的落汤鸡,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热度散去。

他不知自己该高兴她对他并无情意,将来他离开时,她也不会伤心,还是失落于她对他如此不假辞色。

毕竟他们曾是夫妻不是吗?

他直起身,望向站在净无瑕身后不远处的时秋来。

净无瑕竟能让这样一个外人站在她背后这等防御的死角。

她当真是信任他。

时秋来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抬头便见朝遇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撞,朝遇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还是高高在上地看着这只鸭子。

相貌不及他,体态也不及他,他拿什么和他比。

朝遇打量够了对方,给他下了个客观的评价:劣等货色,毫无威胁。

朝遇这才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时秋来却皱起眉。

他对此人其实没什么好感。

观此人面相,嗯他不懂面相,可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精怪,这人不和人说话时,眼睛都只盯着净无瑕,说出的话虽然动听,可总透着一股虚假的气息,仿佛没有半点真心,所做的一切全是在为自己的目的铺路。

他实在不像只老实鸟。

待到两人独处时,他还是告知净无瑕,尽早将这人赶走为好。

——

第二日,净无瑕便带着阿蛮进城,身后跟着朝遇。

朝遇是自己要跟来的,他身上的伤并没有好,时不时还会渗血,但是净无瑕看他不像要马上暴毙的样子,便没有管他。

而他自己更是不将这些伤当回事,要不然昨日也不会洗衣修剪花草干那么多粗活了。

时秋来带了几个迷桐司的同僚,加上净无瑕一行人,总共八人,正好可以分成四组。

净无瑕直接和阿蛮一组,朝遇被分给时秋来。

对于这种分组,朝遇十分不满意,但他感受得出他反对也没用。

朝遇看向一边的净无瑕,微微歪头,摆出一个示弱的姿态:“我想和你们呆在一处。我与时秋来并不熟识,有些害怕。”

净无瑕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原因无他,真是很难看见朝遇这种自负之人说自己害怕。

机会难得,她得多看看。

朝遇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手指下意识地拉了拉衣裳上微皱的地方,将之打理得更平整。

他对她露出一个虽然畏惧生人,很想与她一组,但勉力不要给她添麻烦的乖巧笑容。

他自觉将失忆又温顺的姿态拿捏得十分到位。

在她没有开口阻止之前,他慢慢地向她挪了一步又一步,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一点点试探她的底线。

很好,她看起来并没有远离他的意思,也不抗拒他的靠近……

现在如果他张开翅膀,就能把她拢入自己的身体范围内包裹住。

朝遇手指微动,为这一刻萌生的躁动而感到轻微的不适。

净无瑕忽然转头,对时秋来说:“他说他很害怕,把他赶回去吧,不然好拖后腿。”

正在卖弄姿色的朝遇:“……”

朝遇很硬的嘴巴:我就要走了,她不喜欢我最好。

朝遇诚实的身体:我们不是夫妻吗呜呜她不喜欢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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