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现在是提都不能提了，猫猫瞬间炸毛，龇牙龇了老半天。行吧，还是那个凶得要死的样子。
“你今天还有空陪我去医院？不用上班的吗？”翟闲扭头看了她一眼。
祝好不说话了。
“怎么了？”翟闲追问。
她这才有些欲言又止道：“我、我辞职了，昨天是最后一天。”
“嗯。”
“那边下班太晚了。”祝好解释，她抠着指甲盖低着头，是不是抬头觑翟闲一眼，看上去有点局促，还有点欲言又止。
翟闲便也没有多问，她勾着祝好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指尖在她的黑圆圈上戳了戳，看来昨天晚上又是没有睡好，只道让她在家里补个觉。
*
车是在宠物医院的后街停的，翟闲没有走正门，穿过一条小巷子，推开了一间小庭院的门，庭院内，一个莫约二十多岁的清俊男人正在烹茶，见她过来，站起身、微微躬身双手交叠，像是行了个古时的礼节。
很儒雅的长相和气质，偏偏那双眼睛的眼窝微深，眼角内收，眼尾微微向上挑，总给人一种若有似无的狡黠的味道。
翟闲冲他点了点头，这才从身后拿出了装着猫的笼子，递交给了一边的副手，让他带着猫去做检查。
“这只？”符悯偏头看了一眼航空箱的小窗，并且荣获小九的一声哈气。
“你知道这只猫？”
“嗯，之前送过来绝育。说起来也好笑，他一只妖居然会被当成野猫带过来做绝育。这边就随便扯了个借口没让做。他可凶了，挠人，但是放他走他又不走，也是奇了怪了。”
“嗯，昨晚才给你发的信息，这么快就赶回来了？”翟闲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
“早就没在那呆了。”符悯笑了笑。
“那边忙得厉害？”
“那当然了，这不清明快到了吗，上面下面一堆事。再说了，什么时候不忙？听说最近又找了一批人，你要不要回去看看？”符悯收获了翟闲的一个白眼。
一想到又有一大群冤大头要到那里去卖苦力，翟闲就想笑。
“让你帮忙查的事情怎么样？”翟闲问。
她说罢，符悯就讲手边一沓资料给她推了过来：
“登记在册的、从洪荒到现在的妖的资料都在这里了，我筛了一遍，记录在册的没有你说的那种修为暴涨的。几百年道行的妖，忽然功力大涨的也都在这里了，不过这些年普查也不彻底，这里只是部分，不是所有。”
说到这个异管局，全称应该是——（不周山南）异常事件管理局（暨六道非常事件办理处二处）。
这名字又臭又长的一大串，简称就起了前头三个字，大家都叫异管局。
具体是做些个什么的，大抵就是处理处理一些诸如闹鬼、捉妖的琐事，以及非人生物的一些纠纷。毕竟六道之中，那些非人之物修行，寿数总是长的，若是不加以管理，迟早要酿成大祸。干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这么个组织有了几百年了，更名无数，如今也算是安定下来了，说起来，早千百年的时候还和翟闲翟玖有些渊源。
“你查这些东西做什么？”符悯问。
翟闲靠在圈椅上，定定看了他推过来的茶盏片刻，盏中水波荡漾，将其中云的倒影搅碎。
“他醒了。”
他？谁？
符悯手上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反应，神色惊讶看向翟闲，有些不敢置信道：“谁醒了？”
“翟玖。”翟闲说出来那个已经昭然若揭的名字。
“他怎么会醒……要醒也不是现在吧？”
“混度造物，只要还有一丝残魂在，就还有在死灰中复生的可能。”翟闲靠在圈椅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
符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打起来了？”
“没有。”翟闲轻啧，“他失忆了。”
“那你们搞起来了？”符悯恍然大悟。
翟闲：？
“真搞起来了？”
“闭嘴吧你。”翟闲没好气，符悯见她难得沉默，斟酌着言辞，试探着问：“这个失忆……具体是失到那种程度？”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年雪山神殿的时候。”
符悯松了口气，“那还挺好，那会儿他最黏你。啧啧，那可是当年在昆仑宝顶、雪山神殿里丰神秀逸的先神玖，嫩得能掐出水来，更适合发生点什么了。”
这个话题是绕不开了么。
“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师姐弟关系。”
“你的辩驳有些许苍白。”符悯评价，“谁家师姐师弟有事没事黏糊在一起，还……”
见翟闲一个眼刀过来，符悯收住了话茬。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活都活了。”翟闲换了个姿势，抿了口茶，这是灵山上收的新茶，用以冲泡的是当年萦绕神山昆仑的若水，入口微微苦涩，细品回甘，再品略有陈韵。
“我杀不了他，这你是知道的。”翟闲顿了一下，“反正他现在也失忆了，总体来说还是处于一个相对可控的状态。但是他醒来之后，我感觉我的力量开始恢复了，这也算是一桩好事。”
“所以你打算留着他？那他要是哪一天恢复记忆了怎么办？”
“那到时候再说呗。他本身就只剩下一点残魂，但我的力量也在渐渐恢复，压制他绰绰有余。”翟闲耸了耸肩。
符悯不置可否，没有多问，岔开话题。
“嗯。那那只小妖的事情怎么说？”他往副手最后把猫抱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说他是洪荒时代的妖物，我觉得有意思，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来历。”翟闲没过多透露其他的。
符悯手一摊：“要找这么多资料？”
翟闲同样两手一摊，还没打算说些什么，便从旁边窜过来一道白影，定睛一看，竟是小九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毛发上还耷拉着水珠，往翟闲的圈椅下边躲。
“这是怎么了？”符悯问。
“符先生，我们正要该它洗澡呢，一个没抓住就跑了……”追过来的副手守护缠在腕上的藤蔓，脸上有几分尴尬。
木系，是柳树妖。嗯，春暮了，正是一年中柳树妖实力最强悍的时候。即使受了伤也能躲过柳妖的藤蔓，身手不错。
还挺乖的，知道在外面不能轻易动手。
这妖毕竟有点道行，要是没有受伤，放到现在那也是可以称霸一方的大妖，虽然这点儿实力，放到千年万年前那是看都不够看的。但是那个时代的妖物啊魔物啊，修行得道为了自保，通常都会琢磨出些和同类不同的东西，譬之如毒爪，毒牙之类。
上古大妖的遗脉传承至今，已经稀薄非常，如今得道的妖啊魔啊之类，虽同样具备这样的能力，然而已经是大打折扣了。就小九这蠢妖带着的这点毒，那是根本不够看的——至少对于翟闲来说。
她也渐渐摸清楚了小九尖牙里的毒都有些什么作用，大概是三分的致幻、三分镇痛的和四分的……
额，催|情。
虽然那点子镇痛麻痹的功效也够正常人睡个七天七夜，也算是有点用处……但……但怎么感觉这妖不是什么正经妖呢。
“只剩没有洗澡了吗？那就不用管了，你们先去忙吧。”
符悯摆了摆手，低头看了一眼在翟闲圈椅底下龇牙哈气的猫，无奈摇了摇头，“真凶啊，你别说，就这个凶悍的劲儿，这小妖莫名和他还是挺像的。”
“他凶吗？”翟闲挑眉侧目，回想记忆中那人颜如冠玉、眸若寒星，笑着摇了摇头。
“嗤——他只是在你面前乖得和孙子一样。”符悯冷哼，“既然是妖，开了灵智，就不需要特地管他，其他的事情你就看着安排吧。”
翟闲也止住了话茬，点了点头：“那也就是说，可以照着正常养小猫养是吧？”
“理论上是这样。”符悯道，“你还真要养他？”
翟闲扭头，“不行？”
行倒是行，但是符悯这不是看那位醒了吗，还失忆了，失忆的时间节点还那么寸。
正说着，翟闲垂在圈椅扶手上的指尖就一痛，紧接着一沉，提起来一看，翟猫猫的嘴巴就已经叼在了她手上，细长的胡须顺着动作一颤一颤的，被她提溜着提起来也不松嘴，伤口沁出的鲜红的血珠尽数被他用带着倒刺的舌尖舔去。
这完蛋玩意儿。翟闲刚想说话，就看见猫就这样厥了过去——他现在妖力枯竭，翟闲的血对于他而言又是大补，一口下去，又给补厥过去了。
很短暂的晕眩和痛感传来，翟闲稳住心神，闭了闭眼睛缓了缓，倒是没有和第一回一样也晕厥过去。
她将猫从青石板的地面上提溜起来，接过副手送过来的航空箱，塞了进去。
“你在异管局那边还留着人吗？”
“自然。”
“那帮我留意一下巫山，他是先神，醒来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我感觉会有人打那里东西的主意，要是异管局那边有什么消息知会我一声。”她起身要走。
“欸——”她都要走出小院的月洞门，符悯忽然出声，待到翟闲转身之后，只见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他都能再醒过来，那是不是说明……”
翟闲半张脸落在阴影里，没人能看清她的神色。她似乎是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了。
*
翟闲拎着猫和购物袋回来的时候，祝好正抱着手机打视频。
见翟闲推门进来，她挂断了视频，也不说话，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仔细看她眼眶红红的，肩膀还一颤一颤，看上去是哭过了。
“今晚吃什么？”翟闲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一瓶单手开开，另一瓶贴在了祝好哭得通红的眼眶上。
凉意传来，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上祝好心头，眼看着眼泪珠子又要往下掉，她连忙背过身去。
厨房不大，祝好在做饭，翟闲在一边上头网购。
ins风超大保暖安全感猫窝？猫还没洗澡，身上怪脏的，不能上床睡觉，买一个。啊不，买两个，换着睡。
可爱大口径高脚陶瓷猫碗防黑下巴防打翻？这碗怪好看的，买。买一打。
饮水机猫咪喝水自动循环恒温流动？不喝水怎么行？买。那喝水的碗要不要买几个？买！孩子爱用哪个用哪个。噫，这个猫猫头小杯子不错，买两个，她和祝好一人一个。
猫爬架猫树一体耐磨爪不掉屑？小猫咪就是要多多活动一下是吧，买！买三层的还是四层的呢……
翟闲有点上头。
等她挑好了，祝好也把饭做好了，她厨艺好，就连一向挑剔的翟闲都没话说。一顿饭吃下来，她就差将“有心事”三个大字写脸上了，然而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这丫头性格有点羞涩拧巴，她要说一件事情、要做一件事，势必要自己说服了自己才会开口告诉别人。
要是他人主动来问她，哪怕是她已经都快做好决定了，也都会和受惊了的麻雀似的，“腾”一下飞跑了。
故而她不主动开口，翟闲也不会主动去问。
乌云遮月，星辰无光，都要睡了，祝好还没说服自己。翟闲把猫箱放在了床边，翟猫猫试图溜到床上再来一口自助，被翟闲一脚踹到了地上。
没洗澡，脏。
就这样接连三次将猫踹下床，翟闲半夜垂死梦中惊坐起，拎着猫的后颈皮就往卫生间走，放水，梳毛，扔猫，泡一泡，挤沐浴露，搓澡。
三分的致幻、三分镇痛的和四分的……额，催|情。大概、或许、应该、说不定是正经妖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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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见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