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军官粗暴地踹开通往后院的门。
入眼的是一片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有的没过腰间,此时绿得正好,偶尔还能看见零星野花点缀在其中。
风吹过,草杆不倒,只是海洋般晃荡着,如波浪起起伏伏,根本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人。
草丛东南方向传来扑簌簌的声音,院子一角,一道黑影快速飞过去。
“追——”
几人立刻掏出枪,慢慢靠近那个角落。
拨开遮挡视线的杂草,什么东西如快箭般闪射而来,瞅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狠狠咬下去。
顿时,惨叫声惊动四邻,外面传来骚动,就连贺佳也站起来。
“蛇,蛇,蛇,是蛇!”
幸存的几人看着被碗口粗的大蟒缠住的同伴,没一个人敢上去救他。
大蛇盘旋在那人脸上,蛇尾摇晃着,丝丝吐出殷红的蛇信子,竖瞳中倒映出他们惊恐的眼神。
贺佳手中的枪对准了蛇头,砰砰砰几声,枪口冒出黑烟,蛇头打烂了。
等它从被咬那人身上滑下去,那人也已经魂归西天了。
贺佳皱起眉,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冷冷道:“带走。”
其余几人见状,用脚轻轻踢了死蛇一脚,没反应,他们才小心绕过去,抬走那个倒霉蛋,也没有继续搜查,匆匆撤离。
等一帮人浩浩荡荡离开后,角落里,那条已经“死了”的蛇缓缓动起来,真正的蛇头从被打烂的蛇头里钻出来。
随着隐秘的哨声,它吐着蛇信子没入草丛,一阵沙沙之后,不见了踪影。
慕夏从屋顶背面翻进来,跳下房檐,扫了一眼那摊血,走进琴行。
冯君律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慕夏脚步略微一停,缓缓到他面前蹲下,试了试他的气息。
人没死。
“真不知道你这样没用的人为什么还活在世上。”他嗤笑一声,把冯君律扶起来,带到后面的房间里,掏出自己的伤药,敷衍地洒下去。
“死活由命,我只能帮到这了。”
安排好之后,在他旁边坐下,手指顶着空瓶子转圈。
短时间内,贺佳不会再来这里了,如果说这世界上有她最讨厌的东西,那大概就是蛇了。
她小时候顽皮,瞒着府里下人偷溜出去玩,差点被蛇咬死,从那以后,就见不得粗绳子,更见不得蛇。
接下来,他就有时间计划一下冯君律的事。
贺府有一样东西,是他母亲留下的,许多年前,母亲嫁给姓贺那老东西时,外祖父把那件东西作为陪嫁送给贺家。
后来……
慕夏眉眼间漫上阴沉。
后来,王茹倩那贱人害死了他母亲。
贺莽宠妾灭妻,纵容妾室害人,他母亲突然暴毙,贺府和警察厅那群饭桶以重症而亡草草结案。
他从西南回来时,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他没有家了。
那座装模作样的坟墓中,连尸体都不见了。
王茹倩那个毒妇,怕事情败露,居然连他母亲的尸身都不放过!
他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贺家所有人都为他的母亲陪葬。
回过神来,慕夏抓皱了灰扑扑的床单,他慢慢松开手。
那个陪嫁是一件信物,是母亲出嫁时外祖父留给她的一千私家部曲。
要不是外祖父帮忙,贺莽哪来的今天!
几年前,他母亲死后不久,贺佳就从国外留学回来,老东西就把他母亲留下的东西都给她去收买人心。
所以那件信物还在贺佳手里。
在她发现那东西的用处前,他要拿回来。
那一千人在母亲嫁过来之后融入市井,这些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
贺府他现在进不去,贺佳一定设好陷阱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他不能为此搭上性命,如此,就只好找一个有可能近距离接触贺佳,又不引起他警惕的人。
他听说自己有个姐夫,所以便想借他的手把东西拿出来,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姐夫居然是那天晚上见到的窝囊废。
慕夏不禁怀疑,这样一个人真的敢违背贺佳的意愿帮他吗?
因此,拿回信物的计划一度搁置,可近几年局势越来越不乐观,外敌入侵,所有人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各大军阀之间混战严重,没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都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挪窝。
以贺家为首的几大派还热衷窝里斗,野心勃勃但没一样用在正途上。
要想处理的这些混乱,得先把他母亲识人不清养肥的毒瘤处理掉。
这些形势和理由迫使他不得不把这个计划提上日程,他需要那一千人。
起初,他找了许多人,只是贺佳随性惯了,前一夜缠绵的人说杀就杀,根本每一个能长久留在她身边,取得她信任的。
而她身边那些人,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贺佳手里,不是普通利益就能策反的。
跳来跳去,居然又回到冯君律身上。
贺佳迫于贺佳那些人的压力,暂时不会杀了冯君律,而且,一直以来她都把他当个废物点心,没怎么在意,自然也不会高度警惕。
上个月,他重新捡起这个设想,可惜刚准备行动,贺佳居然把冯君了律赶出了贺府。
前几天,他在和卧底城外交换情报时,贺佳突然带兵冲出来,打他个措手不及,他这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成了贺家的走狗!
难怪从前那些针对贺家父女的暗杀屡次失败。
他曾经最信任的人之一于联,带着整个寨子下山向贺佳投降,统统做了贺府的走狗,不愿意屈服的那些人也被贺佳残杀殆尽,他也被追杀到城外,差点命丧枪口。
他终于变成了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索性他还留了一条命在,还碰见冯君律了。
慕夏扭头看了一眼额头不断冒虚汗的人,不耐烦地皱起眉,这家伙暂时不能死。
想到这里,他又认认真真把那些鞭伤处理了一下。
接下来,他得想办法让冯君律回到贺府,还要让冯君律完全服从他的命令。
或者,让他有一个不得不听命于他的牵绊和理由。
太阳在空中划过半边天,照进屋里的光线也从他的右侧移动到左侧,挺直的脊背盛着烈阳,那双眼睛却异常黝黑。
他缓缓扭头望向某个方向,好像猎手已经盯准猎物,随时准备殊死搏斗。
祁宴初望向镜头的那双眼睛黑得惊心,连镜头后的何曲背上都一阵阵发寒。
这样真实的眼神,是一个常年居家的人能演出来的吗?
祁宴初坐在半明半暗之间,默不作声。
安静的剧组再次热闹起来,有人进来开始收拾道具。
他却好像被一道无形的玻璃罩在里面,外界的声音听着闷闷的,周身割裂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外面是人间,而他,身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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