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快好了，我去看看。”
孙姨又乐呵呵站起来，套上围裙去厨房了。
厨房是开放式的，她很快忙碌起来。
商郁站起来，去厨房帮她。
剩下商谦和祁宴初还坐在桌边。
“嫂子，你别紧张，孙姨只是觉得我哥……找个女孩会更好。”
商谦犹豫半天，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因为这件事，当初婚礼的时候，商郁请了孙姨好几次，她都没去。
这件事到底是商郁心里一直藏着的疙瘩，要是能解开，那最好不过。
“孙姨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很不容易，到现在也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后来遇见我哥，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所以……”
“理解。”
祁宴初点点头，说实话，他很羡慕商郁还有人操心，虽说偶尔会觉得有点麻烦，但那也是幸福的烦恼，比没人管强多了。
心里的郁闷莫名消散许多。
晚饭时，一群小萝卜头分到饺子后，自由组队到旁边吃去了，他们有专门的食堂，出于好奇总要来尝尝才心满意足。
等一群闹腾的孩子走后，几人才坐下。
吃饭前，孙姨又叮嘱了许多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事，两人耐心听着，谁也没觉得麻烦。
晚饭后，商谦被差使去洗盘子了，结果人还没到厨房，盘子先摔了一半，商郁无奈皱起眉，跟过去帮忙。
祁宴初瞥了一眼厨房毫无存在感的洗碗机，片刻后又收回视线。
“您想说什么？”
祁宴初抬眼，看向对面虽然穿着朴素，神态举止却处处带着优雅韵味的女人。
他并不认为面前这个人只是小县城福利院的老师。
“你很聪明很优秀，但你并不喜欢商郁，不是吗？”
孙姨端起桌边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祁宴初没说话，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这几年我总听商郁提起你，但今天见到你，我觉得你们之间更像陌生人。”
孙姨抬眼看向对面神色平静的青年。
“我听说你精神状况不太好，商郁每天都在外面忙，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他精神慰藉的恋人，而不是一个麻烦。”
祁宴初垂着眼，灯光下，睫毛投射出暗色的阴影。
他喜欢商郁吗？祁宴初默默问自己，心跳告诉他，他喜欢商郁。
那白宴呢？他是否分清那些混杂的，纠缠不清的感情和对商郁的喜欢。
可他是这具身体内心最深处的投射，他分得清楚，不就等于白宴也分得清楚？那为什么……
“你离开商郁吧，你们在一起没结果，你是祁家的小少爷，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孙姨露出些讽刺的笑容：“何必揪着他不放。”
“孙姨，他需要的是我，而不是一个乖巧安分的恋人。”
祁宴初从思绪中回过神，抬起头时，眼睛变得如冰湖一般冷冽。
至少在他处理清楚，想清楚之前，不想放商郁离开。
忽而想起那栋他呆了五年的别墅，那个阁楼，里面那些东西……
也许等到他愿意把里面的东西敞开和商郁说明白的那天，他就想清楚了，也做出决定了。
祁宴初眉眼间蒙上一层阴鹜，语速快了不少：“您从前过得并不幸福，难道也想要商郁和您一样，留下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或者悔恨？”
祁宴初放在桌面上的手绷紧许多，指尖习惯性轻轻点着桌面：“孙姨，他不是您，要走的路也不一样，他有自己的选择。”
“你……”孙姨愣了片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安静的青年似乎和刚才不一样。
“谢谢您这么多年照顾他，因为您，我才能见到一个完整的商郁，而不是残缺的灵魂。”
祁宴初紧绷的脊背略微放松，眉眼间的冰寒也随着他说出这句话而消解不少。
厨房里，商郁一直想看外面，商谦揽着他的肩膀，小声道：“哥，放心吧，嫂子绝对能搞定，你就别操心了。”
商郁：“……”
他不是担心祁宴初出事，而是担心他从刚才起就生气了，万一擦出火星子，危险的反而是孙姨。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祁宴初身上有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特质，就像“慕夏”。
有时候他会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表里不一，冷酷的慕夏，而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安静，冷静的祁宴初。
只是，他的这种特质没有“慕夏”那么明显，就像地下暗流，轻易不会露出地表。
桌边两人沉默片刻。
在厨房里两人即将出来之前，祁宴初率先开口：“孙姨，抱歉，刚才有些口不择言，揭开您心底的伤疤，是我不对，您谅解。”
“您是长辈，是他最亲近的人，我不该这么冒昧。”
祁宴初的表情还是淡然如水，仿佛幽潭看不出深浅，连道歉都显得不卑不亢，从容自在。
孙姨眼神复杂地看向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本意只是不想让商郁在应付完外面的勾心斗角之后，回到家里，还要面对这样不知深浅，心思沉重的人。
所谓豪门大家培养出来的孩子，没一个是天真无邪，干净单纯的，说白了，她不想商郁再遇到他父亲那样的人。
那种可怕的疯子和怪物……
“孙姨，洗完了！”商谦的声音仿佛天使降临人间，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商郁下意识看向祁宴初，见他一脸平淡，甚至还露出略微的笑意，顿时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孙姨的视线在商郁脸上停了一会，再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从前没觉得这孩子这么迟钝过，这件事上却……
“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年纪大了，早早就困了。”
孙姨站起来。
“我送您出去。”商谦站起来。
孙姨摆摆手，让他别忙活，无奈笑道：“你性子急，陪我这老太婆走一段路不得急坏了，你们在这聊吧，我自己回去。”
商谦无奈，只好回头向商郁使眼色：“我尽力了，他们说了什么，你还是自己找嫂子问吧。”
商郁：“……”
“孙姨，您小心点。”
三人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融进夜色中消失不见，才又回去。
商郁想问问，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作罢。
商谦脸色渐渐沉下来，从酒架上拿出三个高脚杯，开了一瓶白马酒庄的梅洛。
酒瓶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在突然死寂的气氛里，格外清楚。
商谦不笑的时候，眉眼有些犀利，他坐下来：“说点正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