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火吗

第一章:

意识回笼时,许溺的世界已空白了三个月。

这是文再也告诉他的——一个自称是他十几年发小,此刻正坐在病床边的男人。

文再也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几乎要把病房挤爆。许溺甫一睁眼,就被一屋子陌生的人头和关切或者说,看似关切的目光淹没了。

“醒了?”

文再也抬了抬下巴,指向离床最近的一对中年男女,“喏,你姑姑,姑父。”

那两人脸上的担忧像是精心量过的,不多不少,刚好符合焦急亲属的标准。许溺脑子里只有一点模糊的幼年剪影,依稀是他们抱着自己的轮廓。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浅笑,算是打过招呼。

姑姑却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立刻红着眼眶上前要握他的手。许溺几乎是本能地一缩,避开了那片突如其来的温热。

“阿溺,你感觉怎么样?还认得姑姑吗?”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问题像连珠炮,“头还疼吗?饿不饿?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一连串的追问砸下来,刚清醒的脑袋竟真的开始隐隐作痛。

许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干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躁意:“你们……先回去吧。人太多,闷的我喘不过来气了。”

姑姑姑父交换了一个眼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那份显而易见的疏离前败下阵来。

人群如退潮般散去,病房骤然空旷。空气重新流动,许溺才觉得胸口那团棉花般的滞塞感松动了些。

他看向唯一留下的文再也,声音沉了下去:“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文再也表情没什么波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没什么,就是你又出了场车祸。”

许溺点头,顺着话问:“‘又’?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你七岁暑假。那场车祸,带走了你爸妈。”

他又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

悲伤吗,谈不上。难怪不见父母踪影。只是记忆的缺失,连带着对失去本身的感知也变得模糊。没有拥有过的印象,悲伤自然也无从谈起。

“我是谁?”

“许溺。今年二十五岁。是个演员。目前单身。”文再也答得言简意赅,“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溺沉默了几秒,那个比身世更早盘踞在心尖的问题,终究没忍住,脱口而出:“那……我火吗?”

“啊?”

文再也的表情像是被瞬间定格,惊愕、滑稽、外加一点果然如此的无语。

他盯着许溺看了好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抖动着,甚至笑出了眼泪,一边抹眼角一边喘气:“行…许溺,不愧是你!脑子摔没了,人设不倒啊!失忆都拦不住你关心这个?”

这夸张的反应让许溺有点懵,更多的是不爽。

“所以?”他皱眉,语气硬邦邦的,“到底火不火?”

文再也好不容易止住笑,清了清嗓子,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像是在挑拣合适的词。

“火…那是真火。微博热搜包年用户,走哪儿都有代拍蹲守,广告代言接到手软,片约也没断过。”

他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个介于戏谑和同情之间的弧度,“不过…按圈内说法,你是标准的黑红。知名度顶流,争议度也是顶流。”

“黑红?”许溺咀嚼着这个词,陌生,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

“对。爱你的人爱得要死,夸你真实、有棱角、业务能力抗打;恨你的人嘛……”

文再也耸耸肩,“那可海了去了。说你脾气爆、耍大牌、情商盆地、说话不过脑子。网上你的黑料合集,时长够剪一部纪录片,隔三差五就有营销号拉你出来忆苦思甜,粉丝和黑子能在评论区从月初打到月末。”

他掏出手机,划拉几下,屏幕怼到许溺眼前。

热搜榜上,#许溺车祸# 后面跟着一个触目惊心的“爆”字。

下面紧挨着 #许溺报应?# 和 #许溺黑历史回顾#。

点进去,信息流爆炸——粉丝的祈福蜡烛、营销号的作精言行盘点、路人的吃瓜感慨、黑粉的狂欢咒骂……图片里,有他站在聚光灯下手捧奖杯的瞬间,也有被刻意截出的、面色冷硬的片场侧影。

信息量庞大,冲击着空白的记忆。

虽然想不起具体细节,但那种被无数目光穿刺、被无数声音议论的感觉,隔着屏幕,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看吧,够火吧?”

文再也收回手机,语气是惯常的调侃,眼底却藏着一丝担忧,“你出事那天,微博差点崩了。现在你醒了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加上失忆…呵,新一轮风暴眼预定。”

他话锋一转,认真了些,“不过,你失忆前刚啃下个大饼,张导电影的男一号,大制作,圈内都盯着。还有个 S 级综艺的常驻,也谈得差不多了。就…等你王者归来。”

“电影?综艺?”许溺捕捉到这两个词。演员的身份,似乎比那些模糊的亲人更容易在他空洞的心里激起一点涟漪。

演戏?站在镜头前?那会是什么感觉?

“对。”

文再也点头,“所以你得赶紧好起来。不过现在嘛……”他话音未落,病房门被一个穿着干练西装、妆容精致却难掩疲色的女人探身进来,是刚才人群中靠后站着的那位。见到许溺睁着眼,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入。

“阿溺!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里混合着职业性的干练与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快步走到床边,目光仔细在他脸上逡巡,带着关切,“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我是陈薇,你经纪人。” 她语速依旧偏快,这是她多年职业习惯使然,但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陈薇的语速很快:“醒了就好。外面现在都快炸了!关于你车祸的猜测满天飞,再也和你说了基本的情况了吧。”

许溺看着她,大脑依旧空白,只抓住了“猜测满天飞”这几个字。看来文再也没骗他,他确实“火”,只是这种被架在烈焰上炙烤的方式,让人窒息。

文再也适时插话,带着安抚:“薇姐,他才刚醒,让他喘口气。具体细节晚点再说。”

陈薇一愣,视线在文再也和许溺苍白迷茫的脸上转了一圈,深吸一口气,强行放缓了语调:“也对。阿溺,你别有压力,好好休息,身体是第一位的。工作…等你稳定些我们再谈。时间上…还好。”她顿了顿,语气再次变得不容置疑,“但眼下情况特殊,我们必须尽快统一对外口径,稳住局面。”

许溺没太听她后面的话,注意力被“车祸”和“猜测”牢牢钉住。统一的说法?

他看看文再也,又看看这位精明干练的经纪人,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背的留置针上。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演员,一个被万众瞩目也被万般议论的黑红顶流,两份重量级工作悬在头顶…这开局,真是荒诞得让人想笑。

他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因失忆而破产的明星?

“所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紧绷,“我现在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却被所有人认识、议论的…麻烦?”

文再也和陈薇对视一眼,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阳光猛烈,却穿不透这被巨大未知和汹涌舆论包裹的囚笼。

文再也最终咧咧嘴,拍了拍许溺的肩膀,带着发小特有的混不吝:“麻烦?那确实是。不过许溺,你以前就是个人形自走麻烦吸引器,失个忆而已,小场面!别管外面那群妖魔鬼怪说什么,先把‘许溺’这号人物找回来再说。哥们儿在这儿呢。”

这话没什么实质安慰,但那股“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熟悉劲儿,让许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找回自己?一个被无数标签覆盖的空壳…从何找起?

他望向窗外刺目的阳光,第一次对这个陌生世界生出了一点探究欲——至少,他得弄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黑红”之路,走得如此…波澜壮阔。

这念头刚冒头,就被陈薇再次响起的声音打断,这次她的语气更加审慎:“阿溺,你现在具体感觉如何?记忆方面……”她斟酌着用词,“是完全空白,还是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她需要评估情况,这是她的职责,但语气里带着小心,怕刺激到他。“医生马上来做全面检查。至于外面……情况确实有点复杂。关于你的失忆,我们需要商量一个对外的说法,这关系到你接下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说出形象或工作,而是换了个说法:“……关系到大家怎么看待你的恢复过程。”

许溺捕捉到她话语里的谨慎,那股被当作问题处理的微妙感依然存在,但似乎少了些纯粹的商业计算。

许溺还是沉默着没说话,陈薇最终还是开口了:“或者说我们干脆借着这次失忆给你重塑形象。”

“重塑形象?”许溺低声重复,这个词依然刺耳。

陈薇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带着点无奈。

“阿溺,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不太舒服。但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性子,也清楚你过去那些…被放大的争议。现在情况特殊,失忆是事实,我们无法回避。”

“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更…积极地面对这个意外?让公众看到一个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恢复的许溺,而不是揪着过去的片段不放。这对你接下来的恢复环境,以及未来的工作,都可能更…有利一些。”

她努力把话说得委婉,试图在职业需求与对许溺的关怀间找到平衡。

但一股强烈的抵触感依然从许溺心底滋生。

利用自己的不幸?拿失忆当噱头?这感觉…虚伪得让他恶心。

他没开口,旁边的文再也先啧了一声,满脸不认同:“薇姐,你这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他刚醒,脑子里的糊糊还没搅匀呢,你就急着给他刷漆换包装?失忆是伤病,不是你的公关道具。”

陈薇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些许被误解的委屈,又因为职业素养而迅速压下。

“文再也,我理解你和阿溺的感情。但我们面对的是现实!合约、舆论、期待,这些东西不会因为他失忆就消失!我必须为他的职业生涯考虑长远!为他以后负责。难道要让他一出去就被旧事重提、被恶意揣测淹没吗?找一个更温和的过渡方式,对大家都好!”

“负责?”

文再也嗤笑,毫不留情,“我看你是怕品牌方和制片方找你索赔吧?他现在连自己爹妈是谁都未必记得清,你让他去演洗心革面?演砸了谁兜着?万一哪天他想起来了,发现自己被包装成个连自己都恶心的圣母,你让他怎么自处?”

“文再也……”陈薇被噎住,脸色变了变,带着点疲惫和火气,“我难道希望他这样吗?我们一起合作了七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出了这种事,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绷紧。

许溺看着争执的两人,一个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一个是他事业的掌舵者。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荒谬的轻笑。

“够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冷硬。

两人同时看向他。

许溺揉着依旧隐痛的额角,目光掠过陈薇精明的脸和文再也怒气未消的面孔,最终投向窗外那片过于明亮的天空。

“薇姐,”他看向陈薇,尽力让语气平稳,“你说的策略、重塑,我现在听不懂,也没力气想。我现在只关心,我是怎么出的车祸?具体时间、地点?对方是谁?”

陈薇怔住,似乎没料到他最先追问的竟是这个。

她下意识看向文再也。

文再也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沉默数秒,才低沉开口:“三个月前的晚上,滨江路。你刚结束品牌活动回酒店。下雨,路滑。对方司机是个新手,疲劳驾驶加逆行,直接撞上你车侧面……司机当场…就没了。你也是命硬,头部遭受重击,所以……导致了你现在失忆的局面。”

“没了?”许溺重复着这个词。

一条生命的消逝,换来他记忆的空白。

这代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警方的结论呢?”

“对方全责。监控很清晰。”

文再也答得干脆,随即犹豫了一下,“但…网上有些杂音,揣测你是否酒驾或者分神,虽然警方通报澄清了。你知道的,谣言这东西,辟谣的跑断腿,传谣的动动嘴。加上你的黑粉数量极多,对家这个时候也在买通稿来黑你想要拉你下水。”

难怪会有报应这种词条。

原来除了自身黑红体质,还叠加了致命事故幸存者的身份。

这简直是递给黑粉的一场狂欢盛宴。

他的黑料史册,怕是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薇见状,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劝解:“阿溺,你看,舆论环境就是这么复杂,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失忆现在或许可以作为一个让大家稍微……冷静一下的契机……”

“薇姐。”

许溺打断她,声音里的疲惫不容置疑,“我现在不想听什么盾牌公关。网上的评价随他们去,反正我无所谓。我只想静一静,等医生。工作的事等我搞清楚自己究竟怎么回事再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阳光刺得眼眶发酸。

刚刚燃起的那点探索欲,被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责任压了下去。

找回自己?谈何容易。

此刻横在他面前的,是如何先在这片名为许溺的废墟上,找到一块能立足的、不被洪流瞬间卷走的石头。

文再也拍了拍他的手臂,无声,但支持的眼神明确。

陈薇看着他决绝的态度,和脸上无法掩饰的苍白与迷茫,终于把到了嘴边的公关话术彻底咽了回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妥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好吧,你先休息。医生马上到。但是阿溺,时间……现实就是时间不等人。那部电影,开机日期是死的。违约金…确实是天文数字。我……我们会尽量帮你争取时间,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她说完,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背影沉重而现实。

病房里只剩下许溺和文再也,以及窗外喧嚣却无法触及的光。

他闭上眼。

车祸的碎片、刺耳的刹车、冰凉的雨、飞溅的玻璃……没有成形的画面,只有沉重的阴影压顶而来。

失忆像一层厚茧,包裹了过去的痛,也将他困在了对自身与未来的巨大迷惘之中。

找回自己?

第一步,或许不是急于向前探索,而是先在这片废墟里,找到那块能让他暂时站稳、不被吞噬的基石。

在我这里的设定,许溺的这种失忆算是间接性失忆,就是说他忘记了以前的一些东西,是忘记了那件事情的经过,而不是忘记了这件事情,回忆东西的时候也不会头疼,只是根本回忆不起来

不过究其根本,一切还是以服务剧情为主,剧情要他是怎样失忆他就是怎样失忆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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