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了。”顾时将星星递给管家。
脑子一热把星星带回家——什么都没准备,但顾时不可能看着星星流浪。本身遇见穆雨已经是倒霉小狗了。昨晚叫了快递临时准备狗粮狗窝,今天又起了一个大早送回家去。
顾家的别墅有大院子,比格在院子里跑也好浪费精力,不至于去拆家。
顾时看见已经把自己忘在脑后,和顾家亲热的星星,对Second说:“我回来它不会把我忘了吧?”他肯定能回来的。
Second::“狗对自己的气味有记忆。”像顾时这样被尿了一身的也是少见。
顾时回想起昨晚,骂了Second一句。他面色如常:“麻烦钟叔了。”这个管家并不是在平行世界说顾时这也过敏那也过敏的管家,顾时在顾家没找到那号人。
“为少爷服务也是我的职责。”钟叔行了个礼,让顾时浑身不自在。
今天顾时回来,又遇见了去上班的顾华年。顾华年对顾时养狗没说什么,在没有游戏控制时,他不管顾时私生活。但顾华年会教育顾时:
“东门峡……你紧着白家那个孩子吧。他回来你也回来,别想着留在水星。你有更好的发展。”
顾华年说完,向前迈步,忽然机械地转头。顾时知道顾华年可能要代替顾汾的位置说什么了:
“注意细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回来后,还是去看看顾汾吧。”
“别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顾时若有所思。看起来顾汾是因为相信公司里的前辈,才搞出医疗器械事故的。不过想想顾汾当初偏听偏信,被老油条哄的团团转也不是奇怪的事。
顾时目送顾华年上了车,才自言自语:“我也该走了。”去迎接最后的挑战。
顾时是和白歌一起乘列车去水星。白歌的眼袋比上次看见还重:“师弟别见外,家里的长辈出了点事。”如果不是东门峡的酒囊饭袋,白歌会直接请假,顾时独自去水星。
顾时顺嘴接了一句:“是夏老师吗?”之后顾时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白歌可从来没说过自己和夏佳澄有关系。
白歌果然发问:“师弟怎么知道的?”白歌深色凝重,怀疑地看着顾时。
顾时很佩服自己的演技越来越好了:“我记得是师兄你自己还是谁给我说过来着,哈哈。”顾时干笑两声,他知道这个解释很苍白。但某种意义上,真是白歌告诉他的。
白歌抱胸,他更疑惑了:“是么?我不记得了。”一红一蓝的眼睛满是审视。
顾时咬舌,谁让你说话不过大脑的,顾汾走了这外面最不会说话的就是你了。顾时也知道,涉及夏佳澄,白歌发言会慎之又慎。
“啊,原来不是吗?那可能是哪个同学说天然白发很少见,打趣你们,然后我给记混了。”装傻吧,别说这个话题了。
白歌轻笑:“应该是他本尊吧?不然他入狱的时候提起你干嘛?”顾时瞬间感觉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很尴尬。白歌刚刚完全在牵着他情绪逗他玩。
“我是被他追杀的。”只是一个在进行实操考试时,误入奇怪实验室,又被怪人追杀的倒霉学生罢了。
白歌:“原来他发疯……原来你就是那个受害者啊。”顾时了然,看来警方并没有披露自己的信息。白歌大概只是知道,夏佳澄发病追杀,然后暴露的事情。
顾时点点头。白歌上下打量着顾时,可能想看看顾时有没有什么暗疾:“师弟,你可给我家里添了一个大麻烦。家里为他工作还是付出了很多的。”
顾时想,包庇杀人犯确实要付出很多。原来缄默的不仅是席家,复制人可不需要世俗的名声。作为另一个共犯、看起来是正常繁衍的白家更需要“好”名声。
虽然无人知道夏佳澄和白家的关系。陈青和一直被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提起,他的名声并没有延续到什么产业中去。
不过顾时不会对白歌说他的思考,他只用装一个学生:“辅导员工作确实需要找关系,S工大又不是大专,事少钱多。”白歌深以为然,点点头。
这句话是顾时身体自发说的,他已经很久没致幻了:
顾纪年疲惫地回家,坐下来没吃两口饭,就又接到电话。学校里有Omega惊慌失措告诉他,老师我怀孕了。顾纪年一边安慰她,一边两三口扒几筷子,又站起来往外走。
苏眉重重地把饭碗放下,吓得小顾时一个激灵。顾时抬头,看见苏眉脸上满是阴霾。他张嘴,似乎想不满地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张了嘴又闭上,回厨房里去了。
顾时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苏眉有没有失忆,但显然他是介意顾纪年一直这样忙的。虽然大专的性质决定了顾纪年就是这样忙,忙着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铲屎。
“师弟看起来很懂啊。”白歌托腮,看着顾时猛然回神。白歌盯着顾时左右转动的眼珠,这表示眼睛的主人在走神或是思考:“是家里也有人做辅导员吗?你以前很少提起家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在骂你弟弟。”
顾时同样回以白歌注视:“我父亲以前也是辅导员,不过他去世很久了。”顾时说这话并不伤心,没有对应的记忆和情感,他刚刚就像看了沉浸式电视剧。
游戏里也许是拿来卖惨,和夏佳澄升温感情吧。实际顾时比记忆先了解顾纪年“父亲”以外的身份,这大大消抹了与生俱来的亲近。顾时可以感叹顾纪年一生的不幸,以一个旁观者而非他的孩子的角度。
他和苏眉都离世太早了。
“什么,抱歉。”白歌拉开距离,但并没有挪开眼睛。白歌没感知到伤心的情绪,他清楚顾时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提起别人已经去世的家人,总是不礼貌的。
顾时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偶尔感觉他对自己生父们太冷淡了。
白歌看着低下头的顾时:“你情绪不对……我给你说个事例吧,我家里的老笑话了。”顾时转过头看着他,听白歌说家里八卦。
大概是,有一对表兄弟,但他们并不要好,甚至彼此互相看不上。大过年的家族聚餐,两人都不会说话,并且暗地里较劲儿。
“他们的矛盾来源于父辈。身为Alpha的哥哥看不起Omega的弟弟,那个年代很常见。Omega的弟弟呢,有意识但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于是展现出来的是歇斯底里的维护自己家族的样子。”
顾时一开始以为父辈说的是陈青和,后知后觉想起来陈青和没孩子。难道白歌说的真的只是家族里某代长辈?但白歌提起的很突兀,顾时不相信他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
“后来那个Alpha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Beta,也是那对表兄弟里的表哥。很不可思议,明明这个Alpha观念陈旧的不能更陈旧,却为了这个孩子和家里闹,让Beta做继承人。”
白歌看着顾时:“那个Beta确实很有能力,但按照规定他原本不可能是继承人。那个年代很离谱吧,性别正确远大于能力高低。”
话都递过来了,顾时只能接话:“我以为只有顾家歧视呢。”但其实现在看,那个年代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追A情节”,只是没有顾家闹的难看。
“让胜利者愉悦也是败者的一环嘛,毕竟席雪绒喜欢的人不是被顾家迫害死了。”白歌托着腮,漫不经心地说。
顾时不做声。白歌瞥他一眼:“看起来你心情好了,不像刚刚闷闷的了。看来我分享家丑还是有点用。”
顾时看着窗外有着“五彩斑斓黑”的虫洞内部,在舱内很安全,他完全感受不到失重。白歌就这样看着他,等着顾时开口。
良久,顾时才说:“我刚刚只是郁闷,我对父亲有些太冷漠了。”像在评价一个陌生人,顾时知道这不符合社会公俗。
白歌总算知道为什么提起父亲,顾时不伤心,但还是很闷了。虽然他提家丑就是隐隐约约猜到,顾时可能是因为家人而情绪低落。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和你说家丑了。你看这闹的难看吧,兄弟不把彼此作为兄弟,连带着孩子关系也不好。”白歌拍拍顾时的肩,让顾时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他身上。
“但后来表哥死的时候,还叫自己的孩子孙子帮忙照顾表弟,害怕他以后没有依靠。”白歌想着,摇了摇头。
顾时把“是夏佳澄吗”咽了下去。白歌是想安慰他,很多时候利益比血脉亲情更管用吗?能让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握手言和,甚至管另一个人的一辈子?
顾时是知道夏佳澄就是陈青和这个事实的,也知道本人实际是Omega。被认为是Enigma大概是因为席雪绒,在梦境里说自己是“忝列其中”。顾时不信那个“表哥”不知道,保守秘密百分百是有利可图。
白歌拍拍顾时背:“所以我想借这个事情告诉你,感情多少都是很正常的,和家人相处不和、冷淡也是正常的。你没必要太在乎——下一个十年,你会是另一个态度也说不准?”
顾时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顾时看着白歌:“难为你了。”这种事情,白家应该不让外穿吧?
“以前是这样……不过马上无所谓了。”白歌满不在乎说。也确实不需要在乎了,当事人都不领情的。白歌想起夏佳澄决绝的话:
“吸了那么多血,享了200年福,够了吧。”
白歌干脆揭晓谜底——他不知道顾时已经根据已有信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表哥是白洛卿,表弟是陈青和哦。怎么样,意不意外?”
顾时:“哦。”
陈青和他认识,但白洛卿……很有名吗?
Second:“如果你有记忆,你应该知道他24岁就大胜蚁树了。他也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一生中功勋无数。”
Second的意思是,顾时好歹演一演,给点反应吧。就算不知道白洛卿,好歹给如雷贯耳的“陈青和”这个名字一点面子?
顾时继续棒读:“这两人居然是亲戚,真意外。”看官职,给陈青和遮掩失踪人口的黑手套吧,感情真好。果然利益最能让一段关系天长地久。
白歌抱怨:“你找补都不上心,这难道不惊讶吗?就算对军事不关心,陈青和总知道吧?这都不给点大反应?”白歌脑回路和Second撞一块了。
顾时摊手,说自己不知道怎么给白歌解释,听到这个答案有种毫不意外的感觉。感觉不如白歌是异色瞳给自己的冲击大。
夏佳澄是陈青和,陈青和需要一个人帮忙遮掩罪行,帮忙遮掩的那个人需要借陈青和获得利益。这样想,是不是就没什么意外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被学长你的眼睛惊艳了。”顾时实话实说,转移话题,不再纠结夏佳澄了。
白歌的关注点顺其自然转移了:“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白洛卿。他的眼睛和我一样,是遗传的。我说你怎么一副麻木的样子。”说罢,调出来白洛卿的影像。
和陈青和相似的银发,一红一蓝的鸳鸯眼很是锐气。他身着笔挺的军装,军装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勋章,无声诉说着这人的功绩之多。白洛卿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一把锐利出鞘的刚刀。
夏佳澄居然和这人从小互相看不起,该说不愧是搞出席从容、绣球花事件的人吗?温柔如水只是表面,内里全是暗流涌动。和白洛卿大概率是同性相斥。
顾时评价:“居然是Beta吗?”其实是看见旁边的百科介绍了。不过白歌长的惊艳,也是Beta,想想遗传学也顺理成章。白洛卿结婚了才比较意外,夏佳澄都老单身汉。
白歌吐槽你对我的脸是不是有意见,顾时才忙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自己都是Beta,不会讨厌自己的第一性别。顾时看着看着,忽然说:
“真的和夏佳澄眼型一模一样……”
顾时刚说完,自己就捂住了嘴。想想就行,说出来干嘛。没看见,白歌脸色又不对了吗?
白歌:“有血缘关系肯定像的。”他张了张嘴,转移话题:“对了,最近肯定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东门峡在9月17日决堤?
“有关陈青和的,绝对会惊掉你下巴。”
顾时直直看着白歌,面无表情:“是么?我会期待着。”怎么,陈青和席雪绒这两狼败为奸的终于要名声扫地了?夏佳澄良心发现坦诚相告了?总觉得不太可能。
“喂喂,给我个大反应啊!”
顾时龇牙咧嘴笑起来,故意扮丑那种。白歌瞬间笑的前仰后合,不住地拍着顾时的背。顾时被他拍的呛到,咳嗽起来。白歌也咳嗽,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咳咳……发生了什么了?”列车一个急刹,顾时差点头撞着前面的椅背,还好白歌的手抵住了。
白歌严肃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故。”马上就要进站水星了,难道还能遇上什么星际大盗不成。
星际大盗也是江湖传说。在星网出现后,真正实现了“宇宙每一个角落都在可控范围”。盗贼们再无法实现在灰色地带停靠补给——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监视,人又不可能脱离网络而活。自然而然,被销声匿迹了。
顾时咯噔一声,他倒希望是这个星际传说,至少是人。人力尚可违抗,天灾就不行——想想不断暗示顾时的滔天洪水吧,哪怕到了星际时代,人类在它面前依然如此渺小。
列车发出警告:“前方起火,注意,前方起火。”白歌抓起顾时,也顾不得行李,往车门口跑去。这时车厢内也乱作一团,很可能发生踩踏事故。
“列车已启用备用能源,开启应急通道。总部已接收,完毕。”
顾时神色凝重。备用能源?列车遇上了什么,才会能量耗尽,以至于无法灭火?白歌沉重说:“师弟,我们得快一些。”
列车自身能源耗尽,意味着可能有吸能物体或生命在附近。那用被备用能源展开的应急通道,也极有可能脆弱而存在时间短暂。
顾时被白歌牵着跑出车厢,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星银髓质液态能源起火。映照在顾时视网膜里的,是仿佛将宇宙点亮的银蓝色火焰。
它的边缘甚至因为过高的温度,展现出七彩的光晕。连应急通道都因为它的高温呈现出不稳定的变形,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塌陷。
顾时下意识想远离这可怖的蓝色高温,却被白歌强制拉着往火焰的方向直奔而去。与此同时,是席从容的声音:
“你要往下风的位置跑。”
“就是火焰的方向。”
“我会保护你的。”
什么,下风?顾时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倾斜的通道。大概列车原本打算借着宇宙磁力流驶入车站。应急通道形成后,变成为一个车头朝下、车尾朝上的氧气有限通道。
那确实得朝火源方向奔去,下风才不会被烟气影响,吸入过多一氧化碳等。尽管那团蓝色火焰温度如此之高,顾时感觉自己的衣服和头发都要随之燃烧起来了。
那一瞬间的高温让顾时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被烫掉了。事实也是如此,在顾时和白歌气喘吁吁跳出应急通道,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时,顾时都还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侧灼热的温度。
顾时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车站的新鲜空气。连应急通道都快要焚毁的温度显然不会给人留下过多的氧气,尤其星银有着逆熵属性,在真空中也能“燃烧”——它是靠内部聚变来释放能量的。
通道,对通道。顾时对最近的工作人员说:“快……快给远程能量支撑,是星银起火了。”工作人员面色凝重,赶紧和集控那边的告知情况。
现在在现场的,不超过10个人,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顾时他们在的位置很好,离起火点很近。这让他们在意识到正确方向后,不会被人群裹挟偏离方向——刚刚大部队是往远离火源方向逃逸的,就像一开始的顾时。
顾时想起偏离方向的大部队,正准备告诉工作人员,还有很多人偏离了方向。想想也知道,星银髓质的起火,绝对让列车上所有设备失灵。集控那边会因为无法及时了解情况,完全丧失对现场的掌控能力。
顾时告诉工作人员,可能需要补充氧气,可能还有生还人员。工作人员却面露难色:“先生,你还有家人在列车上吗?”
“没有。”顾时心下一沉,他知道工作人员这样询问,意味着生还概率很低。
“我们抱歉的通知您,应急通道逸散了。”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打量顾时的神色。顾时还没有反应,他就被一位女性Beta撞开了。那位女士很激动,她抓着工作人员衣领,表情狰狞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现场人员乱作一团,人群躁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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