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这就是系统。

系统究竟是什么构成，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风郁没有问过，她只信自己的观察判断。

到了警局，风郁被单独带进了一间观察室，很快就有医生来替她取血。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风郁看着深红色的血流进采集瓶内，“我一周前刚从医院出来，有病历。如果能从系统里调出我的病历，更省事。”

一直在旁观察风郁的女警说：“这是必要流程。以及，医院的病历只对病人开放，警局无权调取。”

风郁点点头，随着针头拔出，她低垂着眼说：“辛苦了。”

“不辛苦。”女警坐在了桌前，打开了本子，一旁的记录员一直在奋笔疾书。

“接下来我们要对你做一个简单的问询，这也是流程，希望你配合。”女警问，“你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请过来吗？”

风郁抬头，直视女警的眼睛：“不知道。”

“有人举报你名下房产有DuPin，这事你知情吗？”

“不知情。”

一来一回的问询很快就到了终点，女警将本子往桌子上一摊，双手抱胸：“所以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风郁坦然：“是。”

长久的警察生涯让女警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在刚刚的对话里，风郁一问三不知，但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她都没有说谎的痕迹，更没有说出那句经典的“我有律师.gif”。

要么是真的，要么是她演技够好，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室内安静半晌，女警对一旁的同事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小童，给人家倒杯水。”

还冒着热气的水很快就被呈了上来。

女警也闪身出去。

风郁端起水杯喝了两口，而后倒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背后的时钟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她和警察周旋了快四十分钟。

任务接取没有时限，但系统总会像幽灵一样，冷不丁地在某个地方显现，提醒她还有这回事。

所以，宿敏君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她也被抓了？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了风郁面前，第一个是问系统，刚刚那个是不是宿敏君，或者宿敏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个选择是等出去后，想办法搞到宿敏君的联系方式，她亲自去了解宿敏君。

……风郁想选第二个。

无论是过敏反应也好，攻略对象也罢，宿敏君和系统的谜团，她一定要搞清。

*

宿敏君充分得到了被害人的待遇。

被人嘘寒问暖轻言细语了一会儿，坐在对面的余义昌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她，好像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似的。

在余义昌的同伙们跳出来的那一刻，宿敏君告诉他们她早就报警了。

警察也很给力，拖了没一会儿就来了。

从审讯室里出来的女警看见他们这里浩浩汤汤一群人，顺嘴问了一句：“完事了？”

做着笔录的警官捋了捋头发：“没呢，刚还搜出来了刀，你看。”

白炽灯打在刀锋上，银色的反光刺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余义昌无赖似的敞开大腿：“这是我削水果的刀，还没开刃呢。”

“警官，他想对我造成故意伤害的动机已经很明显了。”宿敏君不肯后退一步，“而且他已经十六了，只是还没满十八而已。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都说了，她是我亲姐。我就是跟我姐聊聊天，什么也没干，她就大惊小怪地报警了。她就一被害妄想症，净给警察叔叔添麻烦。”

警官皱着眉头，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余义昌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过头问宿敏君：“所以你的诉求是？”

宿敏君冷静地说：“我知道警官你们不好做，按这种情况也只能口头教育一下。等会儿他们要走的话，得是家长来领吧。”

“当然。”警官点点头，“你没有损失财物的话，把情况说明一下就可以走了。”

“谢谢警官。”

女警在旁边看完了全程，啧啧两声，警官又问她：“你里面情况怎么样？”

“说不知道。”

“真的假的？”警官狐疑，“别是演戏。”

“等老王他们回来不就明白了。”女警说，“举报人的律师口风也很紧，嗐，一笔烂账。”

“你也辛苦。要不说明星的事儿麻烦呢。”

宿敏君本来并不是很关心，但“明星”二字一出口，她心下一动，莫非……

本来按照她的预计，警察来得没那么快，而且足足出动了四辆车，总不能都是为了她吧。

她这边芝麻大点的事情，不值得。

“刚刚听你们说……明星？”

女警和警官对视一眼：“没什么，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先走了。”

被下逐客令了。

刚刚升起来的好奇心被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宿敏君站起来，犹豫了半晌，问警官：“请问这里能联网吗？”

“我们这里网不好，倒是外面有个沙县小吃，你可以去那儿。”

无视余义昌的大呼小叫，宿敏君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警局，果然外面就是沙县小吃，宿敏君给自己点了一份盖饭，顺利连上了店里面的wifi。

等餐的时候，宿敏君开始刷微博。

明星的新闻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上热搜。

作为半个圈内人，宿敏君有一个空白的微博小号，平常专门拿来吃瓜。

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风郁的大名。

#真话秀直播中断#

#风郁疑似被捕#

#风郁黑料#

#风郁温霓分手#

#细数风郁耍大牌名场面#

热搜前十有七个都和风郁有关。

这不是风郁最火的时候，但一定是她争议最大的时候。

随意点进一个话题，下面的热门讨论都在暗指风郁违法犯罪，甚至罪名还不小。

【我就看她精神不正常……温霓那么好，她凭什么说分手】

【从她江郎才尽炒CP开始就变了吧，可怕，一整个失心疯】

【真话秀什么魔咒，上次来上节目的嘉宾也婚变分手了……】

【歌单里还有她的歌呢，不会下架吧[惊恐][惊恐]，可得赶紧下载】

吃瓜看乐子的不在少数，但还有一部分是温霓的粉丝纯恨，这一次终于逮到机会正大光明地踩风郁，污言秽语不要命地往热搜广场上发。

宿敏君刷了一会儿，心里慢慢地有了门道。

从血缘上来说，宿敏君跟温霓没有一点亲戚关系。

但宿敏君死去的生母曾嫁进过温家，她和温霓有过一段时间的姐妹关系，可这一切随着生母的死亡而中止。

温霓是娱乐圈的白月光，那宿敏君就是圈内的边角料，还是发霉的那种。

盖饭上来了，宿敏君将手机倒扣在桌上，专心吃饭。

*

去御景天下的人没有搜到任何东西，连沾边的都没有。

血检报告也没有显示风郁有吸食过违禁品，到最后查了风郁的手机，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连个大额转账都没有。

几连环下来，风郁被当场无罪释放了。

出来的时候，她听见女警在打电话，说要再跟举报人当面沟通一下。

再然后她看见了调解室里的一个红毛和两个紫毛。

系统适时提醒：【这是宿敏君的弟弟，余义昌。】

【哪个？】

风郁下意识地问出口才发现，余义昌其实很好认，和宿敏君有四分相似的那个就是。

只是外貌相似气质不同，如果宿敏君不在的话，是无法一眼看出来他们之间相似的。

【看来您已经认出来了。】系统说。

风郁盯着瞧了一会儿，把室内的场面尽收眼底，给她带路放她出去的女警见她停住不走，投来疑惑的目光。

【她还有弟弟？】

【如假包换哦。】

“我想在这儿呆一会儿，联系经纪人。”风郁指了指调解室隔壁的休息室，“现在出去，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女警一拍脑袋：“也对。那你联系吧，有事情可以去大厅找其他人。”

警察虽然也有一颗八卦之心，但还是工作更重要。

风郁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休息室冰凉的长椅上。

隔了一层的磨砂玻璃，红毛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倒是一旁如影随形的[月下谈心]任务开始闪烁，猛地跳了一下，再看的时候，发现后面加了个四小时的倒计时。

【任务已更新。】

风郁凝视了倒计时许久，拿出手机给季秋打了个电话。

不出所料，没人接。

她又给助理打电话，得到的回应是已关机。

也对，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是个人都会以为她要垮了。

温霓搞得阵仗太大了，一副势必要按死她，让她永世不得翻身的模样。

风郁问：【是你做的吗？】

【您是指哪一件事。】

【温霓不是没城府的人，她想蛇打七寸，就代表一定有把柄捏在手里。可是现在没有。是你做的？】

【我没有实体，做不了任何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建议。】系统谦逊地说，【是您足够谨慎，才让局面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

“风郁”做的？

那个影像里像她又不像她的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恰在此时，手机给她推送了一条新闻：《曝当红女星惹祸上身，公司已发声明：正在考虑与其解约》。

风郁起身，找随意路过的一个警官要了口罩。

警官八卦的目光看过来：“你是要回去了吗？”

风郁边戴口罩边说：“嗯。”

“你经纪人呢？”

“她啊。”风郁隔着口罩笑了笑，“可能有事来不了了吧。”

*

狗仔虽不至于丧心病狂地围堵警察局，但早有记者在外面等候。

风郁看了一眼，决定从另外一个门出去。

她特意将外套留在了休息室内，里面的内衬是她不常穿的，一时还真没人认出她来。

外面已经是九点半，路灯亮了一路，风郁避开人群，假装自己是个流感患者，咳嗽着离开。

系统说：【我刚刚得到了一条消息，或许您会感兴趣。】

【嗯？】

【您的公司已向法院申请冻结您的资产，告您违约。】

风郁算了算时间：【看起来她早就在准备了。】

【您生气么？】

风郁问：【你很执着我生不生气啊。】

这个句式出现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恰好在她应该有大的情绪波动，但她依旧保持理智的时候。

系统说：【只是好奇您的底线在哪里。】

【底线？】风郁略微思索，【不知道啊。】

风郁掏出手机，开始一点点地往下翻信息：【看起来，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无论是商业伙伴，抑或是亲人朋友，风郁的人际关系单薄得可怜。

风郁突然有种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是个游戏世界的实感。

她是孤独的玩家，负责攻略一个虚假的角色。

走在路上，很多人认识她，但她们认识的到底是“风郁”，还是她？

又或者，她真的了解“风郁”吗？

“我还真是个谜啊……”风郁自言自语。

风郁想得太入神，一时没注意侧面来了个人，只觉得胳膊被轻轻带了一下，脚下不稳，风郁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稳固平衡。

但下一秒，她就扯着那个人一起摔下，两人一同跌到了花坛里。

系统适时地跳了出来：【任务更新：[和宿敏君月下谈心（已接取）]】

风郁眼睁睁地看着宿敏君那张脸，距离她不到五厘米，呼吸交缠，视线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