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黏人

秦怀楚大概看出竺云其实很无聊,所以也会主动跟竺云聊两句。

他想借着介绍公司的一些事物,触发竺云的某个记忆点,殊不知竺云的重点完全不在他的工作上。

竺云听着听着,眼神一转,小声问他:“哥哥,看来我在公司里真的很重要啊。”

秦怀楚回答十分确定:“当然,你很重要。”

竺云撑着脑袋,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那哥哥你就是因为我的工作能力,才开始注意到我的吗?”

秦怀楚收拾文件,眼神闪避:“算是吧,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

临近下班,总助敲门进来,提醒秦怀楚今晚有一场饭局需要出席。

秦怀楚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竺云:“你陪我去?”

竺云:“……”

他真有点没明白,秦怀楚怎么会突然变得黏人了。

身为总裁,日常工作中似乎除了开会,批改文件,便是应酬。

竺云也曾是云霍公司的老板,对这一套流程其实非常熟悉。

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坐在一旁陪着秦怀楚重新经历一遍。

当初和秦怀楚协议结婚,他就明确提出了要求:他不想参与集团层面的管理,也不愿意代表QZ而抛头露面。

正是这一项约定使得至今仍有很大一部分QZ员工未曾见过竺云的庐山真面目。

所以,当秦怀楚向他发出邀请,他马上提出自己想回家。

竺云擦了擦眼睛,眼底露出一片湿润,他带着困意说:“我想先回家了,下次再陪你吧,哥哥。”

秦怀楚面对这样的竺云似乎很容易心软,二话不说,将大衣搭在臂间,另一手抓着竺云的手腕。

“走吧,我送你下楼。”

他这么说,竺云便无从拒绝了。

竺云发现秦怀楚手里拿着库里南车钥匙,带着他从电梯一路下降到了停车场。

“你打算让宋响开你的车送我回去么?”竺云好奇地问了句。

“不是。”秦怀楚只是这么回答。

他俩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电梯门外站着的一排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

他们就仿佛恭候多时,争先恐后地朝电梯门迎了上来。

中年男人们在电梯门外围成了一个半圆,如同秦怀楚的身体周围自动形成结界,展现出既迫切又不敢碰触他俩的状态。

竺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是以看戏的状态站在秦怀楚身侧,竺云仍不忘自己的沉浸式演技,他下意识地身体往后退,再加上他失忆之后天然单纯的表情,仿佛真被这群突然冒出来的黑西装给吓到了。

竺云身体往后退,秦怀楚却并不打算让他置身事外,而是一手搂紧他的肩,把他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侧。

竺云刚在他身边站稳脚跟,秦怀楚又将手指略微下移,放在了竺云窄细的腰上。

于是,竺云即使想动,也动不了了。

秦怀楚对面前的中年男人们笑了笑,语气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爱人身体不太舒服,我得送他回去,今天我只能先失陪了,以后必定补上。”

竺云:“?”

竺云被秦怀楚继续往怀里带了些许,下巴刚好撞在了秦怀楚的肩膀上,秦怀楚便这么半搂着他,带着他突破了面前的重围,不紧不慢地朝自己那台库里南走过去。

竺云一脸懵懂,直到被秦怀楚带到车子旁边,仍听到几个中年人在电梯间遥遥的呼喊声:“秦总慢走,云总的身体一定会早日康复的,改天我们再登门拜访,看望云总——”

竺云:“……”

总觉得他被秦怀楚当成了挡箭牌。

刚才想要带他出席酒会也只是一句玩笑。

而且,他刚才是幻听了吗,怎么会从秦怀楚嘴里听到“爱人”两个字?

坐在车上,秦怀楚眉眼间一派轻松,对自己全身而退的策略似乎意犹未尽。

他将车子开出停车场,看他车子行驶的方向,应当是直奔云山小区的方向。

竺云靠着车窗,对秦怀楚的小心机看得明明白白,但是十八岁的竺云必不能这么敏锐。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悠悠一转,小声说了句:“哥哥真是为了我,连应酬都给推掉了么。”

秦怀楚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顿,过了几秒才回答:“是啊。”

秦怀楚已经能猜出竺云接下去要说的话,多半是感动,随后说自己对他太好了。

但真正听到那句,秦怀楚又忍不住喉结滚动,并不太能淡定。

“哥哥对我这么好,我会感到愧疚的,”竺云幽幽地看着他,“你竟然为了我连生意都不顾了。”

秦怀楚听到后半句,逐渐冷静下来。

“今晚的酒会我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也并不是任何人主办的聚会都能邀请到我。”秦怀楚略显高傲地解释了这么一句。

这样的秦怀楚才是竺云所熟知的。

他再次确定,秦怀楚说出那句“爱人”,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全身而退,没有半点其他想法。

之后的几天,竺云都被秦怀楚带着去公司。

秦怀楚每天上午都需要出席不同规模的会议,竺云便偷溜到设计部里他的专属办公室,神不知鬼不觉地画图几小时。

秦怀楚开完会出来找他,他再装作迷路地在大楼某个角落出现。

竺云和秦怀楚的微信对话框也因为这些互动而变得充实起来。

虽然对话内容依旧单调,但这一星期的对话次数就已经远远胜过了他俩结婚这两年的总和。

秦怀楚起初还会因为回到办公室没能看到竺云而小小心慌一下,并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急虑,在聊天框里一连输入好几个问句。

后来他发现竺云丢了,则像极了发现家中那只贪玩的家猫又再度跑了出去。

反正,这只猫也跑不到哪儿去,总会回来的。

“我从会议室拿了些小点心,你过来尝尝么?”秦怀楚一边往对话框里打字,一边拍下了办公桌上几包小点心发过去。

经过他的好几次试验,他发现找到竺云和找到失踪小猫的方法一样,都是用对方熟悉或喜爱的零食将对方引出来。

竺云看到消息,果然便非常乖顺地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随便找个墙角蹲下,作迷路小猫状:“好啊,但是我忘记该怎么回去了,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这个情节重复了几遍,两人似乎都乐在其中,一点都不想变换套路。

当然,竺云也并不总是能让秦怀楚放下手中工作亲自过来接他。

秦怀楚也远远没有达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庸程度。

有时候来的是秦怀楚身边那个私人助理,宋响。

竺云原本就只是用迷路来掩饰自己躲在办公室里画图的事,等接他的人一来,无论是秦怀楚或其他人,他都同一个反应,拍拍身上灰尘乖乖地跟人上楼。

不过,来的人换成宋响,他跟上去之后的演技便有所收敛,没再表现得那般脆弱无助。

宋响一路上没话找话地和竺云闲扯,也没得到竺云几句回应。

被竺云那双明澈的眼睛看着,宋响莫名很紧张,一句话给卡成了三小句。

但竺云分明很安静,表情也始终柔和,不应该给他这样大的压迫感才对。

二十层那位总助小姐姐看到竺云和宋响走回到总裁办公室,意外地抬头望过来好几眼。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总觉得只要不待在秦总身边,竺云的气质似乎就会发生改变。

可如果让她描述具体变化在哪儿,又十分微妙,捉摸不定。

宋响敲了几下门,等秦怀楚说进才推门进去。

“秦总,我把云总接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地宣布。

秦怀楚正靠在椅子上进行视频会议,往竺云身上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再指向自己身旁那张椅子:“坐。”

宋响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怀楚的身边多了个位置。

秦怀楚说坐,自然不是叫他,他把竺云安全带到之后,便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竺云乖乖走过去,随意地瞟了一眼秦怀楚面前的电脑屏幕。

视频里一眼望过去是一间会议室,大概有十余个穿着黑西装的人,齐刷刷地抬头看着摄像头。

竺云只大概认出坐在最中央的似乎是QZ北城分部的经理。

那位经理也显然认出了他,带领下属整齐划一地喊了起来:“云总好!”

竺云匆忙收回视线。

秦怀楚代替他嗯了一声。

秦怀楚听着视频里的人员汇报,手上拿着一支钢笔,偶尔往一旁的会议本上写上几个字。

他基本不说话,但如果他开口了,视频对面一定自动消除任何声音,只剩下秦怀楚的声音在空间中飘荡,甚至能听到回声。

竺云虽然跟秦怀楚一同开会的次数不多,但这样严肃风格的秦怀楚,他见得多了,所以并不想盯着看。

他从桌上拿了之前在看的那本书,垂眼专心地看了起来。

秦怀楚结束视频会议的时候,竺云仍在低着头看书。

竺云的手支着下巴,脑袋轻微地随着视线一点一点。

从秦怀楚的角度来看,竺云像是正捧着书昏昏欲睡。

秦怀楚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伸手过去,勾了一下竺云的下巴。

竺云莫名地回头:“??”

秦怀楚低咳两声,掩饰空气中飘浮的一丝尴尬:“是不是很无聊?”

竺云心想:你终于发现了?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会啊,只是我现在也没别的能做的。”

秦怀楚想了想,问:“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竺云:“不待在公司里的,可以吗?”

“可以。”

“我想去打球。”

“……”

竺云眼睛晶亮:“或者去玩密室逃脱,剧本杀,真人CS,我好久没玩儿了。”

秦怀楚:“……”

秦怀楚慢慢地说:“你想玩的这些,我可能只能到周末才能陪你去。”

请假陪竺云去高中学校打球的举动,秦怀楚自认为不太可能办到了。

竺云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有些开心:“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

他心想,秦怀楚不在,他也就能回工作室忙自己的事情了。

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一桩。

秦怀楚听到他的回答,心情很是复杂。

他拿着钢笔在指间转了两下,低声说:“或者,我让人陪你去。”

“让谁陪我去?”竺云的笑容一秒停滞。

“宋响。”秦怀楚说。

竺云有些纳闷:“宋响是你的私人助理吧,他怎么能被安排去陪我玩儿?“

“他本就是你的私人助理,只是你不接受,暂时放在我身边而已。”秦怀楚淡声说。

竺云:“啊?”

秦怀楚抬眼,轻描淡写地看着他:“你忘了,宋响是我请来照顾你生活的专属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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